《高嫁》好年盛景

2、当时惘然

　　天山雪莲长出来了，但没完全长出来，只长了一半，蔫蔫的，更像白菜了，不对，这就是白菜吧！

　　柳明霜苦哈哈的给它松土，活像伺候一尊其貌不扬的大佛。

　　“大佛啊大佛，你快些长大吧，再不长出来，李知意就要离不开我了，像我这么好的人，该有富贵滔天的下辈子，对吧！”

　　柳明霜浇完水松完土，看着一院子的天山雪莲，眉开眼笑。

　　这几日，李知意很忙，似乎是镇上店铺出了问题，有一批货源过山道时被一群土匪劫去了。

　　柳明霜好些日子没见到他面。

　　撑着腮帮子坐在院里秋千上看书，看的是诗词歌赋，想提升一些莫须有的文学素养，日后可以在李知意面前吟诵两句，讨他开心。

　　红鱼表妹一进门就打翻了她的书：“你还看得下去书吗！表哥被县太爷带去指路了！”

　　原来是李知意带了地图去找县太爷想将土匪窝一网打尽，结果县太爷让他带路，衙役二话不说推着人去了。

　　她就说，怎么好些天没见着李知意。

　　那群土匪穷凶极恶，李府上下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柳明霜不急，她让书童也给了她一份土匪窝地图，一言不发的独自出发了。

　　一路上她留下记号，让书童召集了人跟在后面。

　　聪明的柳明霜很快寻到土匪窝，正看到山上一片混乱正在打架，两方皆有伤亡，眼尖的她一眼看到李知意昏死在乱草中，轮椅早已翻了。

　　轻轻拂去他脸上血迹，柳明霜想将他背离这个危险地方。

　　一柄刀向她脊背砍来。

　　她灵巧的往地上一滚，顺着乱草，和李知意齐齐滚下山崖。

　　李知意醒来时没想到会看到柳明霜，他一向胆小软糯的妻子，正撸着袖子在河边抓鱼。

　　他喊她，嗓音微哑：“霜、霜！”

　　声音有些小，还怕她听不到，柳明霜却若有所感，粲然回眸，朝着他招手。

　　那一刻，夕阳下，李知意心跳快的要蹦出来，他咬牙捂住滚烫胸口，好像听见海棠花开的声音，整个世界都豁然开朗，而他温柔如水眼里，只装着两个小小的柳明霜。

　　柳明霜没想到李知意醒来第一件事居然是以天为被，以地为床，要和她试试野鸳鸯的滋味。

　　“霜霜啊……霜霜！”李知意的语气压抑着深沉的、无法发泄的情感。

　　柳明霜抓着鱼有些惊恐：达咩！

　　柳明霜和李知意脱困了，两人回到李府，众人自然是欢天喜地，对着夫妻俩嘘寒问暖，李夫人对柳明霜的态度也软化了。

　　后来书童带着人赶到土匪窝，恰好救下土匪刀下的县太爷，土匪被灭，县太爷感激涕零，给李府送来了“宅心仁厚”的牌匾，李老爷笑的合不拢嘴。

　　一切都很圆满，只是红鱼表妹的眼神越发幽怨了。

　　那日柳明霜又在给高贵雪莲儿松土，听见红鱼表妹端了糕点进去和李知意诉衷肠：“那日是我通知柳明霜去救你的，我待你的情意，自始至终未曾变过，妾心如磐石，君心似芦苇……”

　　这年头挖墙脚也这么光明正大了吗？

　　感觉自己头冒绿光的柳明霜郁闷，却只是给天山雪莲施肥浇水，祈祷它能快快长大。

　　她睡够了李知意，已经有些腻了。

　　真的睡够了，柳明霜用力刨土，一颗泪珠子却滚烫落在土壤中。

　　柳明霜惊讶的发现，好几日没长的雪莲似乎长大了些，叶子迎风舒展，叶色透泽。

　　好久没出现的阎王爷又在她耳边说话：雪莲以血和泪浇灌，方可彻底长成，你便当这辈子是来还他血和泪的。

　　还泪？这和绛珠仙子可真像，可她又不是林黛玉，李知意也不是贾宝玉。

　　柳明霜是李知意明媒正娶的妻。

　　阎王爷无情的下达通知：记住你为什么来，任务二已经完成，你还有一个月时间，完成不了任务一，还不了恩，就堕入畜生道，下辈子做猪狗。

　　猪狗……

　　柳明霜浑身一颤，嘴巴瘪下来：种就种嘛，流血不可能流血的，我怕疼，那便流泪吧。

　　她生来乐观，很少伤心流泪，只有刚刚想到李知意可能会出轨才委屈的落了泪。

　　“滚出去！”
　　红鱼哭着被赶了出来，愤愤看了柳明霜一眼。

　　柳明霜对她僵硬的笑了笑。

　　“霜霜！”
　　听见李知意喊她，柳明霜长吁短叹，放下锄头进门。

　　李知意长得很好看，此刻温柔看着她，像是要把她暖化成一滩水。
　　“过来，”李知意说，“今日继续教你写字，功课不能落下。”

　　柳明霜抓了抓头，只好又开始装蠢，和他学写字，故意写的歪歪扭扭，他今日教她写的是“悦”，很简单，横竖撇捺硬是叫她拐成九曲十八弯。

　　李知意有用不完的耐心，笑着教她，柳明霜起了和他争吵以便流泪的心思，索性将毛笔一扔：“我不写了！”

　　李知意是秀才，将教柳明霜识字当作丈夫职责，柳明霜平日也学得仔细，今日闹了脾气，他轻蹙眉，细声细语：“怎么不写了？”

　　柳明霜怒道：“你是不是嫌弃我不识字！你嫌弃我农家出身！你是不是就喜欢一肚子墨水的小姐！”

　　“不是……”李知意抿了抿唇。

　　柳明霜冷哼一声，仿佛撕下了温厚伪装：“我最讨厌读书写字，你不要把自己的爱好强加于我，很烦。”

　　李知意垂下眉眼，长睫掩了失落，轻轻“嗯”了一声。

　　“还有，”柳明霜一咬牙，狠心说出口，“我睡你睡腻了，今晚要一个人睡。”

　　柳明霜不知道她说的这话有多违背伦常，古代妻子哪能对丈夫说出此等话来。

　　李知意脸一下白了，笑容完全消失，紧紧抿着唇，双手死死抓着轮椅。

　　他水眸焦急望着柳明霜，嗓音喑哑：“我不同意……你莫生气，千万莫生气，你要怎样我都同意，我都听你的，不要这样……”

　　柳明霜冷冰冰的拂袖而去，关了门，跑到院子里哭，泪水一滴滴落在天山雪莲土壤中，那雪莲尽数吸收了，长得愈发美丽茁壮。
　　见此，柳明霜就抱着雪莲哭，哭成了泪人，却没发出一丝声音。

　　从那日起，柳明霜变了个样，从听话小媳妇变成了更年期跋扈泼妇，动不动和李知意吵架，也不是吵架，是她单方面挑事，伤人伤己。

　　像个渣女。
　　轻易夺得了男人的心后，又对他弃之如敝履。

　　红鱼通过小丫头的口得知这些，又将这些事情宣扬出去，以至于柳明霜口碑再次崩塌。

　　李知意打发了多嘴丫头，又吩咐所有人：谁敢嚼少夫人一句舌根，女卖入勾栏，男则送去边境当兵。

　　李家人谁不知道李知意从小心狠，只是娶妻之后收敛了，被这么一警告，上下噤若寒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