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野》Striver

9、试探

　　安荣八点就回家了。

　　她回房间洗了个澡，洗到一半的时候，听见好像有人在敲门。不过敲了三四声，没有回应后就歇下了。

　　不过换完睡衣后，门又再次被敲响。

　　她打开房门，果然是宋尹一站在门口。安荣挑眉，“刚才也是你吧，不是说了我晚点去找你？”

　　男生咳嗽了一声，耳根子有点红，“是孟姨让我来送点水果。”

　　“噢……”

　　安荣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让出了一条道，“那你进来吧。”

　　她将裹着银发的毛巾摘掉，随手往床上一扔，结果没扔中，掉在了地毯上。

　　男生路过的时候，顿了一下，顺手帮她捡了起来，整理好挂在了一旁的架子上。

　　安荣回到浴室，拿起吹风机刚要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高声道：“宋尹一，你进来！”

　　外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大概半分钟后，男生出现在浴室门口。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她的头发上，再看了眼她手中的吹风机，轻声问道：“怎么了？”

　　“你给我吹。”她懒声道。

　　宋尹一似乎是犹豫了一会，但还是接过了吹风机，小声说了句：“冒犯了。”

　　吹风机的嗡鸣很快响起。

　　男生修长的五指穿过她的发丝，按在她的发根轻轻拨弄。银色的及肩湿发便随着气流舞动。

　　安荣并不喜欢自己的头发，尤其是这个颜色。所以每每吹头的时候，她都十分烦躁，恨不能在浴室里点根烟就好。

　　看了眼安静的男生，她歇了这个心思。

　　他好像不太喜欢烟味。

　　宋尹一很有耐心，持着吹风机温柔地吹过她的发根，一寸一寸向外吹干。

　　如月色般的发丝拂过他的掌心，像蚕丝一样隐隐透亮。

　　待头发完全干了，他才关掉吹风机。

　　他没有多问，从一旁拿过护发精油倒在手上，等指间都染上亮泽的精油，才缓缓地轻抓女生的头发。

　　安荣沉默地看着他。

　　良久，她才道：“是不是很难看。”

　　她指的是头发的颜色。

　　宋尹一的目光带着柔意，轻轻摇了摇头，“不会，很美。”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天生银发。初见那日他就被吸引，惊鸿一瞥让他记到今天。

　　安荣却好像不信，讽道：“你倒不用谄媚到这个地步，我可没说替我吹头是报酬。”

　　宋尹一将她的头发理好，然后在洗手池冲了冲手，低道：“我知道，我是自愿的。”

　　他淡然的态度让安荣不满。

　　于是，她突然伸手抓住了男生的手腕，一个用力间，将他狠狠压在洗手间的门上。

　　“砰”地一声。

　　男生吃痛地拧起眉头。

　　安荣上下扫视他的五官，对方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紧张得呼吸错乱。

　　她心下好笑，却故意缓缓凑近。

　　两人呼吸逐渐靠近。

　　安荣的卧室很大，卫生间也很大。但她偏要将宋尹一压在角落里，让男生不可避免地产生了被胁迫的感觉。

　　其实，宋尹一知道对方要做什么。

　　他抿唇，慢慢偏过头，颈窝微微凹陷，本能地想要避开。

　　安荣哼道：“躲什么？”

　　她的话，似乎让男生回想起了自己的承诺。于是，他又生生忍住，将脑袋稍稍回正一些，却也不敢看她。

　　眼前毛茸茸的黑发让安荣心痒。

　　她又凑近一些，却在将要亲上他的唇瓣时，缓缓停住。

　　若即若离。

　　宋尹一浑身都紧绷起来，他的余光看见女生的视线落在自己唇上，于是不自觉地抿了抿唇。

　　他的睫毛微颤。

　　好半晌，认命般闭上了眼。

　　时间好像突然慢了下来。

　　周围的气息越来越浓郁，但唇上迟迟没有落下柔软的触感。

　　等了许久，等到脸颊上的热度都逐渐退散，他慢慢睁开眼，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女生浅色的瞳仁。

　　她在看他。

　　近在咫尺，吐气如兰。

　　“怕么？”她道。

　　迟疑了好一会，男生轻轻点头，很诚实。

　　“怕。”

　　安荣笑了，眼中有些戏谑。

　　“那如果，我非要呢？”

　　如果她非要拿这个作为报酬呢？

　　安荣好奇他的回答。

　　宋尹一的脸却逐渐变得绯红，他又抿唇，为软唇带来了些许湿润，看着尤其好亲。

　　他避开安荣的眼睛，长长的睫羽像是一把小扇子。他轻声道：“如果安同学希望这样的话，我是愿意的。”

　　安荣眉心一压，有些不爽。

　　她怎么会听不出来他委婉的表达。

　　不愿意就不愿意，还说什么“如果她希望”这种话。

　　还是这么虚伪，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

　　突然，她伸出手，用力地捏住他的下颚，随即用大拇指的指腹按上了他的下唇，揉了揉。

　　不是很温柔。

　　男生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愣了片刻。

　　她的手指缓缓揉着他润泽的唇瓣，力道不轻不重。直到有些苍白的软唇被她揉得朱红，她才放开了他。

　　宋尹一垂下眼，不知在想些什么，但红透的耳根却暴露了许些心思。

　　他真是有一对会骗人的耳朵，如果不是了解他惯会遮掩的性格，她还真被骗了。

　　安荣顺了一把头发，垂眼看他的脸。

　　长得确实是难能一见的清冷，很少见。如果要体验恋爱的话，他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

　　“宋同学。”

　　她一手撑在他的身侧，将他完全覆盖在自己的阴影之下，颇有些痞气地问他，“怎么样，要不要考虑跟我？”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

　　如此坦白。

　　不太正经的内容被她问得坦荡。

　　男生登时抬头，有些错愕地望着她。墨黑的瞳仁里映着浴室昏黄的灯光，亮如宝石。

　　安荣也是第一次说这种话。

　　说完后，她有些烦躁地拽了拽头发，但却耐心地细数：“跟我的好处很多，我会免费教你课业，没事的时候也可以带你出去玩……”

　　不过他好像不喜欢出去玩。

　　安荣补了一句，“不喜欢出去也没事，我也可以帮你解决其他的事情。左右你肯定是不会亏的。”

　　宋尹一的呼吸好一会才恢复平缓。

　　他发现，她好像很喜欢用“亏”与“不亏”来计算一件事情值不值得做。

　　他亏吗？

　　她是安氏继承人，如果是当她的男朋友，肯定是不亏的。

　　但她用的词，是“跟她”。

　　宋尹一不会天真地以为这是一个意思。他很早就听说过，安荣是个混世魔王，玩过的Omega一个班都坐不下。

　　无疑，她确实有让Omega相继往上扑的本事，也有让人无名无份跟着也能享福的能力。

　　但他确实要走这一步吗？

　　当一个无名无份的跟班，任她施为，随时可以被丢弃。

　　半晌，男生终于开了口，干涩道：“我可以选吗？”

　　“什么？”安荣没懂他的意思。

　　宋尹一突然与她四目相对，“如果我不愿意，你是不是就不可能再教我了。”

　　听到这里，安荣还有什么不懂的。

　　心中难得出现的羞赧被一盆冷水浇灭，她站直身体，神色冷了下来，自嘲道：“跟我就这么让你委屈？”

　　安荣不喜欢强迫别人，体验恋爱而已，如果对方不愿意，那还有什么好体验的。

　　男生轻声解释：“我……”

　　“滚吧！”

　　他的话被安荣打断。

　　女生闭了闭眼，放开了他，不带感情道：“给我滚出去。”

　　*

　　接下来有一周的时间，安荣都没住在家里，成天都和郑春意出去浪费生命。

　　她跟郑春意说了宋尹一的事，后者听完叹气道：“你这不就是强迫人吗？人家能同意才怪了！”

　　“我哪里强迫他了，不是问了他愿不愿意吗？”安荣拿着啤酒，看着舞池的方向出神。

　　“荣啊，你那哪是询问，简直就是流氓胁迫！”

　　郑春意痛心疾首道：“宋男神那种高岭之花，想必平时是不少Alpha上赶着追的。你倒好，趾高气昂地表白，失败后还把人赶出去了！”

　　她都不敢想，宋同学那个小可怜应该被吓得瑟瑟发抖吧？

　　安荣撇撇嘴，饮了一口酒，泄气道：“算了，试不成就算了。”

　　反正她也没有很想谈恋爱。

　　郑春意眼珠子转了转，凑近她道：“宋尹一不行，那你考虑一下李数他弟啊，那小子喜欢你。反正都是体验，找个喜欢你的肯定差不到哪去。这不比热脸贴冷屁股强？”

　　提起李数的弟弟，安荣本能地皱眉，不是很乐意。她觉得没有宋尹一长得好看。

　　但安荣想了想，自己又不是非宋尹一不可，凭什么他拒绝了自己，她就要一蹶不振。

　　搞得好像她喜欢他一样。

　　体验而已，对象是谁不行？

　　想到这，她问郑春意，“李数他弟叫什么来着，光脑号是多少？”

　　*

　　半夜两点，宋尹一还是没有听到楼下的动静。已经快八天了，她还是没有回来。

　　他把书桌上的灯熄灭，在床上躺好。

　　可闭上眼，怎么也睡不着。

　　那天她把他赶出房间后，很快就出了门。他连想解释和道歉的机会都没有。

　　她一向是一个独断专行的人，不喜欢任何事情超出自己的掌控。他料到自己负面的态度会让她不满，所以思索了一些话来安抚她。

　　可惜她还没听就让他滚了。

　　宋尹一叹了口气。

　　这时候，大门口传来了一阵动静。

　　他蓦地从床上坐起来，穿上外套去拿桌上的东西。

　　不过一会的功夫，安荣房间的门就关上了。宋尹一抱着一个纸盒，抬起手想要敲门，却听见里面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出来——

　　“小言，到家了吗……”

　　“我给你买了蛋糕，就放在你哥那里了，等会我让他拿给你……”

　　“昨晚很累吗……是我的问题，下次我注意一点……”

　　“我的皮带是不是落在你那了，没事你帮我收好……”

　　“……”

　　宋尹一的手慢慢垂了下来。

　　似乎没有道歉的必要了。她好像早就抛之脑后，找到比他更有趣的人了。

　　也是，她是安荣，要什么没有。即便是Omega，也是成堆地等着她吧。

　　他看了眼自己手中的道歉礼物，迟疑一瞬，转身离开。

　　而安荣的房间里。

　　安荣正在给郑春意打电话，“你记得收好我的皮带，那玩意很贵，弄丢了你就把命赔给我。”

　　郑春意连声应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在我这住了几天，落了不少东西。对了，给李言打电话了没？”

　　“刚刚打了。”

　　安荣掏了掏耳朵，“我就非得喊他小言吗，真的怪恶心的。”

　　“你拉着人家玩了一通宵的牌，他眼睛都快闭上了，但你一喊“小言”，他一下就精神抖擞。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说明什么？”

　　郑春意恨铁不成钢，“说明他喜欢啊！你要找人家体验恋爱，不得先让人开心，他才会同意啊！”

　　安荣顿住了。

　　要先让对方开心，才能找他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