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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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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2
次日晚,辜文铭要在家中办一场私人宴会,受邀人数屈指可数,蒋慈也在列,她大致猜到了这次聚会的目的,很早就打车回了辜宅。
曲雪在前院中的草坪上铺了条瑜伽垫,独自在做普拉提。
蒋慈生怕碍着她的眼,从大门口就绕了条小路,没经前院,径直拐到后院去,她慢悠悠地晃到奢华齐整的花园,与泳池相邻,隔着一条笔直宽正的青石板路,那路正能通向别墅主厅的后门。
她正遇上布置聚会场地的一行人,井然有序地在后院中支上帐篷,有人开始在帐篷里架上烧烤架,有人从别墅里搬来一箱箱的酒水,还有面熟的厨师被管家宁姨领着摆放精心准备的食物点心……
不是三五好友的私人聚会么?
看到这样的排场,蒋慈不由一愣,她像刘姥姥进大观园那般,对有钱人的世界到底还是孤陋寡闻。
虽然这烤肉的装备都是顶配,但是这烧烤的形式,又不像是西方人热衷的自助BBQ,反而像国内豪横质朴的夜宵摊位……
似乎与那从日本刚空运来的刺身实在画风不协调啊。
蒋慈抓了一个正在往烧烤架里铺炭的年轻小伙,长相端正,气质干净,大约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前两天听辜学歆介绍说是家里新招的厨师阿品,便问他:“今晚要吃烤肉?”
阿品抬头看了看她,点头说:“是啊,先生的意思。”
她停在其中的一个烧烤架前许久,看着那阿品将一切准备妥当,开始接过其他人推来的几箱食材,开始拿铁签串起来。
“小慈,就饿了?”
身后是辜文铭悠闲的声音。
蒋慈一回头,辜文铭同徐建国一道走了过来,面色看似都挺轻松。
辜文铭冲负责烤肉的阿品一抬下巴,笑着跟蒋慈说:“饿了就让他给你先烤上。”
阿品忙说是,问她要吃什么肉。
蒋慈赶紧摆手,“我不饿,就是看着挺新鲜有趣的。”
徐建国似乎不信:“之前自个儿没烤过,总得和朋友在烧烤店里吃过吧?”
蒋慈老实说:“我没什么朋友。”
既没有自个儿动手烤过,也没有去烧烤店吃过,这样需要多人结伴而行的活动,似乎在家逢剧变后就没再存在过她的生活中。
辜文铭浅浅地笑了下,倒是颇有感慨道:“二十多年前吧,我就爱跟你爸妈去大剧院北门口吃那东北烧烤,那家店不知道还在不在?”
蒋慈想了想,应该说的是母亲生前工作的大剧院。
她的母亲谢梦本是国内最早那批音乐剧演员,曾靠着主演一台国内原创的音乐剧在亚洲圈子里小有名气,可早在她七八岁时就已淡出舞台,只在J省大剧院谋了个闲职。
“好几年前大剧院就拆了,搬到了新区,周围的老房子也都拆迁了,建了个很大的楼盘。”
辜文铭意料之中似地点了点头,神情竟有些空落落的:“也是,那么多年,早该变了。”
徐建国看了看表,试探地问道:“哥,我看时间差不多了,我先替你去前头张罗着?”
辜文铭点点头。
徐建国走出了几步,辜文铭又叫住他:“建国,你帮我千万叮嘱她。”
徐建国先是有些诧异,随后立刻猜准了说的是曲雪,又见辜文铭背着手,不冷不热地说:“今晚我只想大伙都开开心心的。”
徐建国应下,转身去前厅。
他前脚刚走,辜文铭竟然提出要上手自己去串肉来烤,着实将阿品吓了一跳,生怕失职被辞退。
辜文铭低头戴好手套,拿了根铁签串,又熟练地串上和牛肉粒,笑着招呼蒋慈一道来帮忙,边回忆着:“当初没什么钱,点的最多的就是烤玉米烤土豆,偶尔烤几串五花肉和鸡翅吃吃,哪能吃得起这样的肉啊。”
他冲蒋慈玩笑似地一眨眼,“想都不敢想噢。”
蒋慈也动手,串了几串腌渍好的鸡翅。
阿品试了试烧烤架上的碳火的热度,说:“先生,可以烤了。”
辜文铭点头应着,摆了两串和牛肉上去,接过阿品递来的油刷,在肉上粗粗刷了两道,碳上本是微弱的明火随着“滋滋”冒响的油突然窜上来。
蒋慈将这一幕瞧在眼里,辜文铭穿着休闲的Polo衫,不紧不慢地翻动着铁签,还是那副儒商气质,老道圆滑,却又不失涵养,着实令人难看透。
她走过去,也将两串鸡翅摆上架。
辜文铭给肉上刷薄薄的油,空出一手虚虚一点她,笑着说:“你不光跟你妈长得像,口味也一模一样,我记得,她也最爱吃鸡翅。”
“嗯。”蒋慈应了一声,没再说话了。
继续沉默。
他们那顶帐篷里,只有油不时被炙烤出来的“滋滋”声。
直到鸡翅被烤出了金黄的颜色,蒋慈再也忍不住了,直说:“辜叔叔,我都知道了。”
辜文铭并没有丝毫意外,也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将烤好的一串和牛肉递给她,自己也拿起烤好的另一根吃了起来。
他吃相好,又吃得津津有味,很快就吃完了那串,将铁签扔进垃圾桶后,用纸巾细细擦了擦嘴。
一连串的动作结束后,他才看了眼毫无动静的蒋慈,“先吃。”
蒋慈便照做吃了起来。
“小慈,讲真话,我现在还是不后悔。”辜文铭拿湿巾擦完手后,抽出根细支雪茄,往烤架的火源上轻轻一靠便点着了。
蒋慈盯着他,移开嘴边的烤肉,低声说:“为什么?”
他轻轻吸了口,又缓缓吐出烟雾,微一仰头,平静地看着逐渐暗沉下来的天空说:“我是个彻头彻尾的机会主义者。”
“有野心,自然也想要征服一切的不可能。”他嘴角一抹笑,“九十年代那会儿日本房价暴跌,都跟我说炒房是泡沫经济,没人肯拿钱出来跟我投房地产,好在你爸还愿意帮我跑关系,我把全部的身家投进去,拿高息借到的贷款,赌赢了千万;过了几年又说国家整治,这路不好走,我不还是盘活了S市郊的烂尾楼?后面炒币,我亏了不少,不也在这里翻身了么?”
他的目光略显狠戾:“为了野心,多的是人不择手段,我又为何不可?”
蒋慈垂下眼睫说:“可是,也不能犯法呀。”
辜文铭笑了,不置可否:“法律是人制定的。”
蒋慈没有说话。
辜文铭顿了顿,不屑地反问:“既然如此,凭什么要我去遵从其他人的意志?”
又是沉默。
“但是我要回去看老母亲。”辜文铭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看了看蒋慈说,“除了你……父母,她是我唯一的遗憾了。”
蒋慈怔住了。
“当年我跟你爸一同追求你妈妈。”辜文铭一瞬不瞬地盯着蒋慈,仿佛想透过她看见另一个人似的,“虽然我使了点手段,可她最后还是没有选择我。”
蒋慈从来不知道中间的这段插曲。
辜文铭却是非常坦荡地笑道:“你爸不说我也知道,他心里头肯定把我骂惨了。”
“不,他当初不止一次夸您,说您非常有眼光,也非常有远见,是个很成功的企业家。”
辜文铭眉心一跳,随后掐灭了雪茄才淡淡的口吻:“是么。”
蒋慈用力一点头。
辜文铭的唇角轻微一扬,轻道:“那他肯定很失望了。”
*
其他客人倒是对这样的户外烧烤见怪不怪,辜文铭还请来了他律师团队里的重要人物,其中当然也包括邹清扬。
她带了个文静的女助理,与曲黎一道来的后院,远远地看到蒋慈,面色十分不悦,可她自诩出生名门,又是个职场上的成功人士,社会名流,不屑当曲黎的面诋毁她看不上的女人,在今日之前,她自认为有的是办法令他主动与那女人决裂。
这段时间以来,邹清扬发现一贯放浪的曲黎变了。
从前她被冷落,故意在生意上刁难他,他就买名包首饰去哄她,她以为那是二人间的情趣,可是现在那些引他上钩的小把戏再也不起效……
曲黎今早一回来,没等好好休息,委托Icy整理出律所的“关系户”,提出要单方面解约,其中的当事人在悉市非富即贵。
邹清扬终于知道这次他不是闹着玩。
她一直没打通曲黎的电话,便在辜宅门口堵他,一见到他的车来才肯下车,钻进他车里,一反常态地嘘寒问暖,好一个体贴入微。
然而曲黎现在并不吃她这一套。
下车后,她撇下助理挽着他,讨好道:“我跟你开玩笑的呢,那些都是跟你们签长约的客户,虽然当初是我牵线介绍给你的,可我怎么可能让他们说解约就解呢。”
曲黎淡淡地看着她,“我没当你开玩笑。”
邹清扬面色一变,立刻放软嗓音道:“我就是那么一说,只是想让你跟那女的别走那么近,以前你都是依着我的呀。”
她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可怜巴巴地想软化这个男人的心。
曲黎无动于衷。
她咬咬牙,干脆更卑微:“大不了你就当我没说过吧,以后我也不提了,行不行?”
曲黎看着不远处的蒋慈,辜学歆陪着她在置烤架的帐篷里玩switch,他二人倒是毫不在意外头的宾客姓甚名谁,仍像孩子一般,单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去成人的世界里迎合。
邹清扬十分温顺:“我真的再也不任性了,别分开,好不好?”
“以前叫你别作,你半点也不肯听,现在不需要你卖乖,你又这样给谁看?”曲黎低头,目光薄情,“清扬,你也不是小女生了,再这样就没意思了吧?”
邹清扬仍想求她原谅,回头。
“你不是一直想让Allen谈下西澳的那个矿业巨头么?我爸说了,他……”
“不行。”曲黎冷冷地打断,“我很不喜欢受制于人。”
闻言,邹清扬心里凉透了。
“表哥!”
那头,辜学歆兴奋地喊住就要路过烧烤架的曲黎,“早上回来的?”
曲黎:“嗯,怎么,你俩今晚负责烧烤?”
辜学歆羞赧地一抓后脑勺,“我们哪会呀,专业人士被宁姨叫去搬酒了。”
“不是啊,我会一点。”蒋慈头也没抬地说,仍然在玩游戏。
曲黎笑了,颇为怀疑的语气道:“保证我吃了不进医院?”
“那保证不了。”蒋慈控制的马里奥再一次被关卡的boss踩扁,她懊恼地低叫了一声,将switch还给辜学歆。
“不玩了,不玩了,我还真是手残党!”
她这才抬头看到曲黎身边的邹清扬,冷着脸看她。
他们走后,辜学歆才问:“小慈姐,你是不是跟Miss Zou结了仇?”
“那么明显?”
辜学歆用力一点头:“她看你的眼神,像要把你生吞活剥,再扔油锅里炸几道。”
蒋慈:“……”
曲黎被人引到泳池旁的坐席,与梁笑Icy坐在一块,邹清扬在一旁还没坐热,便被辜文铭叫去室内谈正事。
这边的蒋慈百无聊赖,比无聊更可怕的还要属这类social的尬聊场合,她当然能躲就躲,辜学歆跟她不谋而合,两人就干脆帮忙烤肉。
他们在阿品的指导下上手很快,烤了几盘让人送过去,中间她想偷懒,扯了块保温用的垫子,与辜学歆席地而坐喝咖啡,还没喝上两口,梁笑跟曲黎就来了,后面还跟着个冰山美女Icy。
梁笑似乎不知道她躲在这里,是跟着曲黎转悠而来的,一见到她,两条修长的眉毛就狠狠地拧在一起,头疼似地一拍脑袋,连退几步。
“Jesus!”他恨不得离她远远的,推了推镜片恢复理智说,“蒋慈小姐,最近可别让我看见你。”
蒋慈真不知道何时何地得罪他了,此刻十分茫然。
她反手指了指自己,隔着冒烟的烧烤台,问他什么意思。
梁笑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分分钟就想掐死你啊啊啊!”
曲黎笑:“你别听他胡扯。”
“胡扯?!”梁笑咬牙切齿,恨不得扑上去揍他一顿,可到底放不下那做作的风度,只好看着蒋慈说,“你知道Leo这家伙为了你,要单方面跟我们所里近三成的老客户解约吗?”
蒋慈一惊。
“多少金主爸爸没了,你懂吗?”梁笑把脑袋埋在Icy的肩上,求安慰,“光是那些解约费,我想想都心累,这要花多少时间才能谈回来啊!”
Icy的冰山脸也露出几分难色,可她打心眼里不喜欢邹清扬此人,便没有站队她的直属老板。
梁笑只好孤军奋战,从她肩上抬起脸,模样十分可怜:“我们还是要在悉市混的,没必要跟邹清扬那女人彻底撕破脸,谁不知道悉市半个律政圈子都要听她爸爸邹官的?”
蒋慈从垫子上爬起来,放下咖啡杯走过去,绕开烧烤台,她走到曲黎跟前,一言不发,单看着他,向他求证。
他没否认,瞥了身旁的两人一眼道:“不是说好了,那些费用从我头上扣么,再来,不是你们天天嚷着让我去划清关系的吗?”
梁笑就差没抹泪了,心痛地捂着胸口道:“我们说让你清风流债,不是让你清着清着,最后让我们背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