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爱我就好》竹许

1、第一章

　　“在一起就好了啊。”

　　床边，面目柔软精致的男生握住病床上他爱人的手，回答道。

　　他的爱人一身的划痕，手腕上的尤其明显，带着凌乱的没有好全的疤，像精美的艺术品染上了丑陋的瑕疵，难看，难堪。

　　男生对上他的眼光，甜甜一笑，握住他的手紧了又紧。

　　戚七的手很白，指骨根根细长，精致又漂亮。时年很喜欢在做的时候攥住他衬衫的这只手，每次都要十指相扣，不然就耍赖。

　　“哥哥，”时年轻轻叫他。

　　戚七戴着呼吸机，身上全是管子，却还是抬头看他。
　　他的爱人仰着头，泛着红的眼眶楚楚可怜，让人总是无端涌起施虐的想法。
　　他在看他。

　　时年松开了他的手，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开。
　　“我好喜欢你。”

　　最后，他站在了窗边，伸手拉开了窗户。

　　医院的窗户很大，容纳一个人的身形绰绰有余，少年抿着唇，勾起来的笑甜软可爱。

　　窗户推开后传来了被隔绝的警笛声，人声，这是十四楼，戚七知道时年想做什么，阻拦的话却说不出口。

　　时年坐在窗台上，外面的人看见他，吵着闹着的声音突然就停止了，男孩子温柔地看着他，眼睛清澈好看，嫣红的唇瓣启启合合，叫的都是他。

　　“哥哥，原谅我好不好？”时年说，“哥哥，我是因为喜欢你呀。”

　　戚七薄唇轻抿，“我原谅你”四个字就在嘴边，可他一点也不想说出来。

　　男孩子眼眶红了红，手指扣着窗沿，嘴角轻扯，似乎是想笑，却再也笑不出来。
　　“我真的好喜欢你。”

　　戚七抬头望着他，听见男孩子轻飘飘的传来一句——“那边冷不冷呀。”

　　“冷的……”戚七侧过头，憋了好久的眼泪夺眶而出，男孩子的身体向后仰去，他似乎张了张嘴，但戚七没再看见了。外面的人声变得惊慌失措，杂糅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刺进戚七的耳朵里。

　　他的手捂住脸，呼吸机掉了下来，牵动的伤口流出血来，泪水从指缝里泄出，心疼的无所适从，渐渐地开始喘不过气。

　　病房的门被撞开，一脚踏进来的人站在门口，却没在迈开步子，他侧身，身后的护士惊叫一声，跑过来惊慌地想掰开他的手。

　　血流满了床单，鲜红的，夺目的。

　　“我原谅你。”护士掰他的手顿住了，听着少年哭叫着崩溃的声音，心纠了起来。“我原谅你啊——”

　　护士站直了身体，拿着呼吸机的手发着抖，眼眶也泛起了红。

　　他们其实都不大的年纪，一个十九，一个十八。

　　怎么就这样儿了呢。

　　她上前给他带上呼吸机，戚七的气息才平稳下来，躺在床上，让医生护士给他涂药，缠绷带。他漂亮精致的脸苍白消瘦，满是泪痕。

　　护士关上窗户，临走前，无意间瞥见楼下那一滩刺眼鲜红。

　　时年已经不在下面了。

　　病房重新归于寂静，只有仪器滴滴的声音。为了防止戚七自残，警察留了护工在他身边。

　　少年很安静，躺着，被子只是轻微地起起伏伏，现在是晚上五点，护工手
　　撑着床沿，闭着眼。
　　说是护工，其实也是个警察吧。

　　他们怎么会放心留个真护工呢，多没保障啊。

　　戚七讽刺地笑了笑。

　　护工的呼吸很稳，大抵是睡着了，戚七却睡不着，他一点都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是男孩子清澈的眼睛和他一字一句的珍重。

　　戚七一点点扯开了手上身上的绷带，亲手撕开没有愈合的伤口，血很快流了出来，浸透了他身下才换的被子。

　　离黎明还有多久？

　　在我抵达你身边之前。

　　在时年掉下窗户的时候，戚七的心里就什么恨都没有了。

　　那边多冷啊，年年他受不了的吧。

　　没事，哥哥来陪你了。

　　窗外从鱼肚白变成刺眼的阳光，伪装成护工的警察撑开眼，入目是一片鲜红，身边的仪器上早就被水浸过黑了屏。

　　病房真的安静了。

　　护士偷偷看了眼蒙着白布的尸体，眼眶又红了。

　　第一次见到这两个男生的时候，还是一年前。

　　戚七也是这样，长着一张昳丽的脸却满身的伤，他一个人坐在大厅里挂号，晚上三点，这样的一个人还是吸引了不少目光。她惊慌地上前问要不要报警。

　　那个时候男生怎么回答的？

　　戚七只是笑着，说：“和家里那位闹着玩的，这些呀，都是我自己划的，我就想让他注意我。”

　　护士眨了眨眼，心里震惊是怎么样的天仙才能让戚七都这么喜欢，不惜自残。

　　戚七笑着，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十分活泼俏皮地让她包扎了伤口，还求着她别往外说。
　　护士那时候刚毕业实习，被小男生一哄，就红着脸答应了。

　　后来呀，她和戚七熟了起来，男生经常来，几乎每天晚上，有时会有新的伤口，有时是单纯的给旧的伤口换药。

　　护士心疼他，几次三番地警告他，这样做人家女生不会喜欢你的。

　　戚七诧异地抬起头来，说，可我是男朋友啊。

　　护士当时就愣了。

　　戚七看着她变换的脸色，以为她恶心同性恋，于是十分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以后就不来了。
　　护士愣着愣着，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戚七猜对了，她很恶心同性恋。

　　因为他弟弟就是个同性恋，十七岁，喜欢上了一个人，连是谁叫什么她都不知道，为了那个人连家都不回了。

　　为什么要喜欢男人啊？男生不都该喜欢女生吗？

　　那之后她就真的没有再见过戚七了。

　　直到一个月前，她看见她的弟弟，抱着这个经常来她们医院的男生，住院看诊。

　　挺好看的一男生，呼吸都快要没了。

　　而他的弟弟，目光阴沉沉地望过来，却在听见怀里人一声轻微的呼痛后低下头轻声，目光里全是温柔依靠，与对待爱人的小心翼翼。

　　他看上去，真的好爱戚七的样子。

　　戚七和时年高一就在一起了。

　　他们一起读的三中，戚七成绩很好，高时年一个年级，经常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

　　而时年就站在台下，望着被阳光沐浴着的少年，描摹他的身形，他精致稠丽的脸，他轻柔温软的声线，他开心时露出的笑颜。

　　时年喜欢上了戚七。

　　他眼神里的爱意越来越浓重，他渐渐不满意只是仰望着戚七，像仰望神明一样，仰望着戚七。

　　他想和戚七说上话，想和戚七靠的更近，也想，把他的神明拽下凡间，想看神明的洁白染上尘土，想让他那种温润漂亮的笑彻底属于自己。

　　时年改掉了懒懒散散的态度，他变得阳光又积极，他越来越正常了，拥有了许许多多的朋友。

　　其中就包括戚七。

　　戚七的朋友很多啊，整天绕在他身边，叽叽喳喳，每天都会有很多的女生，送礼物，表白，送水，求交往。

　　时年想尽量做到不在意，可是他做不到啊。

　　他想把戚七关起来，想让他只听得到自己的表白，自己的声音，只对着他笑，只对着他说话。

　　不管多少个午夜梦回，他的梦里都有戚七。

　　他连计划都拟好了。
　　就在生日那天吧。

　　时年看着抽屉里手机里属于戚七的照片，像是看着心爱的爱人。着迷也痴迷。

　　七月三十日如期而至，这天是戚七的生日，十六岁生日。

　　他像个小星星一样，被所有人祝福，所有人都答应了他要去参加他的生日宴，包括他。

　　戚七是个独生子，戚家的小少爷。

　　就在那天，时年意识到，他和戚七中间，搁了太多，家室，世俗，性别，他们都不适合。

　　可是时年却妄想得到戚七。

　　很晚了，同学朋友什么的都走完了，戚七的父母本就没回家，恍然见偌大的客厅就剩他一个人。他站起身，忍者心里酸酸涩涩的感觉，准备离开，戚七却叫住了他。

　　他坐在戚七卧室的沙发上，心里的阴暗疯狂滋生，渐渐浸了整颗心。

　　喝醉了酒的戚七却满不在意地走过来，细白的手环住他的脖子。

　　时年那时就愣了，闻着戚七身上的酒气，意外的好闻。明明他最烦的就是烟酒。

　　戚七在他耳边，半委屈半诱哄地问：“年年，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时年僵硬着身体，在戚七看过来的瞬间，说：“喜欢。”

　　“你骗人。”戚七气愤地说，一把把他推着躺在了沙发上。“你不喜欢我，不然你看见别人对我献殷勤你怎么不生气呢？”

　　少年的身子压了下来，哭哭啼啼地抱着他。

　　喝醉了的酒鬼仗着自己醉着，一字一句地说：“我特别喜欢你。你不许不知道。”

　　时年手顿顿地去环住戚七的腰，看着他漂亮的脸，目光里被着迷覆盖，与此而来的还有惊喜。
　　戚七喜欢他。

　　他的星星，他的光，喜欢他。

　　时年把戚七搂地紧了点，贪婪地吸着属于戚七的气息。“哥哥，你说，你为什么喜欢我。”

　　戚七闭着眼毛茸茸的头发蹭着他的脖子，软着声音说：“你好可爱的。”

　　时年闷闷地笑。

　　感受着戚七暖暖的温度，以及他轻轻的呼吸。

　　想得到他。

　　时年有了戚七，

　　星星也有了光。

　　戚七和时年在一起了。

　　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谁也没告诉。

　　时年变得很软很乖，眼里那份时不时透露出来的不耐烦和阴郁被乖巧和甜软所取代，他常常对着戚七笑着，用一副听话的样子叫他：“哥哥～”

　　戚七总会应着，然后来让他抱着，眼里都是宠溺与自然。

　　戚七喜欢时年，就像时年喜欢戚七一样，他们都活成了对方想要的样子，他们没有丢掉自己，只是随着岁月更替，藏到了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