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燕子来时新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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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池上碧苔三四点，叶底黄鹂一两声。日暖飞絮轻。
巧笑东邻女伴，采桑径里逢迎。疑怪昨宵春梦好，元是今朝斗草赢。笑从双脸生。
——宋·晏殊《破阵子》
宋大娘子很是热情，拉着戚思溪到处乱跑，然后指着某处地方，解说的头头是道。
宋夫人也不拦着，倒觉得是姐妹两个培养感情的好时机，自然不会阻拦。
而仆役之间消息的灵通程度恐怕是主人家都难以想象的，他们一看穿着斩衰的稚龄女童便心知肚明此人是谁。
厨房的厨娘们更是些伶俐人儿，早早得到消息的她们今日准备的晚宴半点不沾荤腥，连油都是放的素油，连和尚都挑不出毛病。
宋夫人得到消息的时候还愣了一下，随即笑着道：“倒是我显得多虑了。”
眼见着天色变暗，府里开始点起灯笼，戚思溪看着仆役们点燃灯油，灯光却昏黄昏黄的，堪堪看得清路。
宋大娘子解释道：“这只是放着半夜有人起来却苦于无灯火，不好行走，所以只是用来照明而已，能看见路就行，不像府外大街，夜夜灯火通明。”
戚思溪道：“可我来的时候，并没看见沿途有小摊叫卖。”
宋大娘子捏了捏她的小脸，暗叹一句手感好：“因为这里是兴宁坊呀，是达官贵人居住的地方，你以后也是要住在这儿的，爹爹是礼部尚书，你的县主府肯定要在我们家附近的，但你要是在清平坊啊之类的，这晚上呀你可别想睡个好觉。”
“反正等过几天，大相国寺开了，就带你去那里玩，正好给你抱养只猫儿。”
“猫儿。”戚思溪睁大了眼：“府里可以养猫吗？”
“当然啦。”宋大娘子道：“让爹爹给你挑一只品相好的，脸要圆乎乎的才是好猫，尖嘴猴腮就是狐狸。”
“爹爹可爱猫了，还有好多爹爹的同僚也爱猫，上次娘的梨白产了崽崽，刚断奶就被抱光了。”宋大娘子撇撇嘴：“但是……圆脸的也不一定就是好猫。”
她想了想，举了个例子：“比如说爹爹养的那只胖狸花，不但胖的很别致，而且还……”
戚思溪两眼怔怔地看着一处假山，推了推宋大娘子：“那个，就是你说的胖狸花吗？”
“咪嗷！”
一只胖猫趴在假山上，惬意地舔着爪子，而假山底下，一条鱼被开膛破肚，撕咬的不成模样。
“啊啊啊啊啊爹啊胖狸花又去捞你的锦鲤了啊！”
戚思溪还在疑惑那只猫到底是吃了些什么才长得那么肥，结果就被宋大娘子的尖叫声吓得直接捂住了耳朵。
很快就有仆人闻声而来，小厮面色凝重，不顾血污捏起那条锦鲤，旁边一个小厮提着灯笼，借着灯光翻看着那条惨死猫嘴的锦鲤花色。
那富贵至极的金灿灿的色泽，那被开膛破肚的惨状。
“……这，大人受得住吗？”小厮凝重地道。
“说吧，我受得住。”刚接到消息自家锦鲤又双叒叕被自家养的胖狸花捞出来吃了的宋宜深吸一口气，捂住心口：“说吧，早说晚说都一样的，要说就快点，趁我现在还遭得住。”
小厮道：“您重金购得的——”
“停——”宋宜忍不住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等我做下准备……是红的那只被吃了吗？”
“回大人，不是。”
“那是黑的那条被吃了吗？”宋宜仍抱有侥幸。
“回大人，也不是黑的。”
“那是阿黎养的阿花被吃了吗？”
“回大人，阿花还活的好好的。”
“那是……”宋宜颤颤巍巍地道：“是——”
“回大人，是金的那条被吃了。”
“砰！”
宋宜一下子倒在地上，眼睛死死地看着天空，双目无神，似乎这样就能盯出一条金鲤，嘴里忍不住念念叨叨：“金的……金的……金的……”
正巧露过的宋夫人：？
“你们怎么还不扶官人起来？！”宋夫人心疼地想去搀着他：“怎么回事多大人了还能摔着。”
宋宜双眼无神，只是念叨着：“金的……金的……”
宋夫人顿时面无表情，冷漠地松手，刚被夫人扶起的宋宜再次惨遭和地面亲密接触。
“哎呦！”地叫唤着。
“疼死你活该。”
宋宜喃喃道：“可我不仅身体疼，我还心疼……”
心疼？心疼什么？心疼谁？
宋夫人气的直接去拧他的耳朵，周边婢女小厮瞬间低下头假装自己其实是个空气。
“好哇！心疼？心疼谁？说哇！你个没良心的我嫁给你多少年，又为你生儿育女……”
“啊痛痛痛痛痛痛——夫人饶命呐！”宋宜疼的龇牙咧嘴，苦着一张脸为自己叫冤：“我心疼我花三十万钱买的金鲤啊！”
“啊？”宋夫人怔住了，随即放开手，瞬间温柔体贴地道：“官人还疼不疼？妾身给吹吹？”
宋宜捂着耳朵，欲哭无泪，一直到晚宴，整个人身上都还散发着生无可恋的气息。
戚思溪也正式看见了宋家的小衙内，宋黎。
宋黎生的白净俊秀，头发学着大人一样扎的规规矩矩的，甫一看见戚思溪，浑身的刺儿都要竖起来了。
戚思溪在他满是敌意的目光注视下忍不住一抖，随即宋黎就被宋大娘子敲了个脑瓜子。
“看什么看，用那种眼光看人家姑娘是不是有失君子风度？”宋大娘子没好气地道。
“咳，戚小娘子和我们家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嘛，宋黎！”宋宜警告了他一次，忽然话题一转：“今天，胖狸花又去抓锦鲤吃了。”
宋黎直觉不好，心头一紧，想起惨死胖狸花嘴下的众多锦鲤，越想越恐慌。
该不会是……
“阿黎，我已经尽力了。”宋宜满面沧桑：“阿花它……”
宋黎震惊之下差点掀了面前的碗：果然如此！
宋夫人却道：“别听你爹胡扯，死的是他买的那条罕见的金鲤。”
宋黎顿时喜上眉梢：“啊果然，阿花没事就好。”
“？”
气氛突然诡异起来。
戚思溪觉得这个衙内可能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别拦我我要把这个小兔崽子的阿花片成鱼片给那只胖狸花做！加！餐！！”宋宜险些没把筷子捏碎。
“爹！使不得啊爹！”
“别！拦！我！”
宋大娘子沉痛地看着弟弟，然后选择了和戚思溪一起愉快的扒饭。
“好吃吗？”
“茭白好吃。”
“好吃多吃点，晚上还有糕点哦。”
“我想吃馒头，糖的。”
宋夫人笑着摸了摸两个小孩的头，非常和蔼地道：“这个不行，晚上吃糖会把牙吃坏的。”
宋宜还在和儿子较劲，估计晚上也没什么精力了，于是当父子两回过神来才发现。
夫人/娘/姐姐/女儿/义女/讨人厌的戚家小娘子没了！
“夫人和两位娘子吃完就走了。”婢女低眉顺眼地道：“大人和衙内还用餐么？”
父子俩对视一眼。
“撤了吧。”宋宜道。
婢女递上漱口水，漱完口之后宋黎本打算回院子，宋宜揉了揉头，道：“来我书房一趟，跟你说些事。”
宋黎顿时猜到和戚家小娘子有关，整个人都蔫了。
“爹，我不喜欢她。”他道。
就不能只有我们一家四口吗？
宋黎很委屈地想。
“你才见她几回面？”宋宜都快被这个儿子气笑了：“谁在你耳边跟你嚼舌根了？”
“她是谁？那是你爹我奶兄弟的女儿！我不管她谁管？别说情义在，就是没这份情义，你爹我也得养着她，这是什么？这是道义！”
宋宜只觉得这个儿子就是认死理，也不知哪来的对戚娘子这么大的敌意。
长夜漫漫，宋宜还在努力掰正儿子。
另一边。
戚思溪满脸通红，里边是硬挤进来一起睡的宋大娘子，外边是温柔和善的宋夫人，从未体验过如此温情的戚思溪一时间又是害羞，又是羡慕。
婢女很快熄了灯，一片黑暗中，戚思溪很快就合上了眼。
“哟，宋大人您这是……”
宋宜两个青黑色的眼圈挂在白净的脸上分外引人注目，所行之处无不转头。
皇帝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两个黑眼圈，这……
皇帝看着手上的宋宜的折子，这折子中规中矩，怎么看也不像是熬了一夜写的啊？
国子监。
宋黎的黑眼圈惹来一片赞赏，夫子又是心疼又是欣慰。
抽查功课时，重点检查了宋黎，得出的结果令夫人非常满意。
“下次万不可熬夜用功。”夫子教训道：“你本就天资聪颖，万一熬坏了身子骨，那就得不偿失了。”
宋黎恭恭敬敬地道：“是，夫子。”
绝口不提是跟亲爹掰扯了一晚，并在心里庆幸夫子检查的功课都是他会的。
戚小娘子！我是不会放弃的！！
抢走爹娘的坏娘子迟早会被我赶出宋家的！
宋黎苦大仇深地看着手中的《孟子》。
来日方长，我们走着瞧！
本章科普：
猫：是宋朝文人都爱的动物。
宋：我们文人呢，都是猫派，狗派那都是奸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燕子来时新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