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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此处有御军持刀守卫,雷打不动仿若石刻雕像。

      宴会场地离得有些远,人语欢笑皆听不清,只能依稀传出二三雷鼓声响。

      姚清站在灯火通明处,着一袭青衫装扮,未穿官袍未戴冠。执一卷简文,垂眸静立。

      是了,这个时候,他还应未入仕,仍是一介寒苦书生。

      梁绍看了良久,最后鬼使神差地走过去,笑问道:“你这是在等谁?”

      姚清看向他,疑惑地微睁着眼,似是不解这人是何意。

      两人对视片刻,他犹豫着开口:“草民姚清姚知良,在等翰文苑的林大人。——不知大人是何称呼?”

      “等他做什么?”梁绍无意多做介绍,只道:“这会儿宴会正酣,片刻间他怕是离不了席。”

      “草民写了几篇策论,想请林大人过目并加以指正。他让小人在这等着,宴罢便可过来。”

      “这你也信?”梁绍笑了,“宴罢他早已醉得辨不清南北,哪里还记得这回事?”。

      说着,他伸手去取那叠纸文:“我来看看你写的什么,林原风那一身腐酸气的老头子,肚子里都是些泛泛其表的花拳绣腿。名气都是吹出去的,策论这东西他没那本事来指点。”

      姚清倒是很顺从,来取便给。

      梁绍翻了翻,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林原风再花拳绣腿,那也是实打实的进士出身,而他却是真正的酒囊饭袋。

      小王爷不禁有些气馁,收了文稿,不服输地别着劲儿:“我虽然也没那个本事,但我认识有真本事的人。这文稿就先放我这里了,明日我去找秦太傅修改,后天再还给你如何?”

      “大人是说……太子太傅秦景?”

      “啊对,就是他。他嫌我好逸恶劳不知礼数,扬言再不肯教我一个字。”他叹了口气,露出为难的神色,道:“这回还得去央求皇兄帮忙周旋。你说,我费上这么大力气,该怎么谢我?”

      姚清怔然,待从他的话中理清关联后,才反应过来面前之人乃是皇子。于是便肃然行礼道:“草民见过殿下,多谢殿下出手向助。”

      “啧”,梁绍故作不满道:“一句谢意也太显浅薄了吧?后日在安定大街的辛夷楼等着,我要喝他们家的杏花酿。”

      “殿下!草民——”

      “怎么?”梁绍回过头,笑道:“舍不得银子?”

      辛夷楼是京城内有名的花酒楼销金窟,什么都不要,单往那里一坐,便得出个十两银钱方能入座。

      “你可得盘算清楚了,多少达官显贵日夜想着攀上我这层关系而不得。如今大好机会摆在面前,你却疼惜起区区几两银子来?”

      姚清蹙眉,沉默良久,危然施礼道:“殿下,结党营私乃是小人作为,君子当以坦荡方能秉公理、扬大义。小人既无银钱也无结党之愿,但只为生民请命,护这太平盛世,还望殿下谅解。”

      梁绍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唇边噙着笑意,眸底却是神色莫测。

      啧,现在倒是坦坦荡荡,风清月朗,惹不得一丝嫌疑了。

      姚大人呐,那你可知有朝一日,自己也曾为名投于左相门下,为利转入户部尚书阵营,最后又因贪赃枉法而畏罪自缢?你死后,坊间皆言“做人不做姚知良,做官不做姚侍郎”。

      背忠义、违公良,这君子名声,可与你半点不挨边啊。

      “……殿下?”他轻声提醒,“可否把文稿还予草民?”

      “也罢”,梁绍摇了摇手中的纸文,勾起嘴角笑道:“便是帮你这一次也无妨,但请姚兄记得这番赤忱心。他日高中,尔等也莫要折了这三尺脊梁骨才是。”

      说得容易,几张文稿过目不过花上半个时辰。然则人人有私心,若非自己门生之作,哪个先生都不愿搭费力气来指导。

      更有甚者,多有学问渊博的老先生,收下后辈所呈之作便算是认下了这个门生,故而一般有规矩的先生,都是不愿随意给旁人多做点拨的。

      秦景脾气固执得要命,早些时候被他气得胡子直竖,不顾礼数口不择言地骂他“竖子不可教也”,想必如今见他就如见一堆粪土。

      好在他还有个和气好说话的皇兄。

      梁绍当晚就去了梁祯的寝宫,他们兄弟二人之间从不讲究繁文缛节。被告知太子殿下正在书房后,梁绍拿着文稿就朝书房走去。

      推开门人还没跨进屋内,便开口央求起来:“皇兄啊,你得帮我这一回!”

      央求不像央求这语气倒像是要逼人就范。

      梁祯从书中抬起头来,看着贸然闯进来的人,无奈笑道:“你又惹什么祸事了?”

      “应下了一件事,此事超出了小弟的能力范畴,特来此向皇兄求救。”梁绍把薄薄一叠纸文放在书桌上,推至他的面前:“一个朋友写的策论,劳烦让秦太傅指点一二。”

      梁祯没有看摆在眼前的东西,只当他是在任性胡闹,笑着敷衍道:“太傅政务繁忙难得空闲,我怎好让他操劳?你拿去翰文苑,就说是我的意思,让他们找几人帮你看看。”

      “那可不行”,梁绍皱眉否决其提议,“我既已答应请秦太傅亲自指正,又怎能以鸡代鹤如此糊弄?好歹我也曾学过‘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皇兄,你当真见死不救么?”

      梁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知道他这回肯定是咬死不松了。这才拿起纸文,仔细去看其中内容。

      一页接着一页,他愈看愈发认真,神色逐渐严肃起来。书房内烛灯明亮,室内一片静默。

      良久,梁祯放下了纸文。语气里忍不住带着一丝惊叹,却又有些疑惑道:“你这是哪里来的朋友?韩松、曾贯行之流怕是无此之才吧。”

      “倒也不算朋友,依着他的意思,是不愿与我同流合污的。”梁绍自嘲似地笑笑,脸上却并无失落之色:“唉,我这声‘朋友’勉强只能算是一厢情愿罢了。”

      梁祯一时也有些糊涂了,但他无意深究,只是笑着摇摇头,道:“明日我便拿与太傅看,你且回去吧,早些休息为好。”

      次日,梁绍就被叫去了十方阁。

      秦景果不其然还是十分不待见他,见了面,也没给个好脸色。冷哼一声转过脸去,抚着花白的胡须生硬道:“我要见一见作此文之人”。

      “先生既开口,我即刻便去准备。”他恭敬行礼,对着态度冷硬的秦景连连道谢:“先生重才,不拘于师生之份,肯以平生所学指点后生,实乃师德之大义。多谢先生慷慨解囊,弟子先代姚清在此谢过了。”

      “哼”,秦景瞥他一眼,“数月不见,倒是分清了好歹,脑子里也总算是长了些东西。”

      读书人本性大多单纯,愈是年老,就愈发孩子气。好生哄上一哄,若是哪句话称了心,再多的前嫌也都能消散如烟。

      梁绍的性子虽难与秦景相合,但心里却也是对太傅崇敬得紧。

      “牢记先生教诲,绍今已幡然悔悟。名师难得,还望日后多请先生不吝赐教,助我识书文、懂仁义、知是非。弟子定当勤学勉励,不负师恩。”

      秦景没有吭声,态度却稍稍软了下来,对他道:“你与太子殿下亲近,便先向他请教一二,老夫教了半辈子的学生,太子殿下乃个中翘楚,勿惮于其学问深浅。”

      “是”梁绍施礼,恭敬道:“弟子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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