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第二十一章 下（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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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卡中队长伸手将女尸颈部散乱的头发拨到一边，更多的暴露出侧面的伤口，抬头扫过围在停尸床四周的几位高层人士：“诸位大人，三位受害者里面卡珊德拉小姐颈部的牙齿刺入痕迹最为明显，另两位女仆则是以大片撕裂伤痕为主，所以我们得出的结论是……吸血鬼。”
来自牧师协会的高层眯了眯眼，将挂在胸前的纯净水晶石眼镜戴好，松弛耷拉的眼皮翻动，将目光投向罗卡中队长手下那处青黑色的伤口。
暗灰色的皮肤沾满黑红色的血迹和褐黄色的液体，被巨大力量强行撕扯开的伤口处还能看到皮肤下面暗红色的肌肉和青色的干瘪血管，两个弯曲地钩状孔洞非常明显。
“手套。”
门外听候吩咐的警备队员迅速送进来全新的白色棉布手套，老牧师戴上，探手去查看女尸的伤口，细致地捏过脖颈处的每吋肌肤后，又摆正卡珊德拉的头部，查看她脸上的皱纹和瘢痕。
几分钟后，老牧师抬眼看着罗卡：“如果我想查看这位女士身体的其他部分……”
中年队长耸了耸肩膀，动手将盖在尸体身上的白色麻布向下拉开：“您可以随意查看，朱利安•朱比尔阁下自从发现尸体之后就以他三等荣誉男爵的身份对警备队进行了全权授权，诸位大人是我们请来的贵宾，自然也在其列。”
“三等荣誉男爵的授权？这位女士不是莫特鲁家的小姐吗？”不知是哪位插口问了一句。
“卡珊德拉小姐的父亲是马克•莫特鲁准骑士。”对此，中年队长只回复了这么一句，但是隐藏在其中的意思也足够说明这位享有尊贵姓氏的女性自身早已落魄的现实。
“准骑士”是个很特别的称呼，骑士本身就已经是贵族阶级的最低等级，而准骑士就是完成了见习骑士培训，但是既没有找到合适的效忠贵族、自己又没有足够资金装配一身合格的骑士装束，无法在领主府完成正式骑士登记的人。
在这个相对和平的年代，除了边境的小规模冲突，贵族们早已失去了先祖战斗的血性，所谓的骑士效忠，无非就是互相攀拉关系的手段高低，毕竟几百年下来，哪个贵族家庭没有分不清的庶子和私生子？可是这位马克•莫特鲁顶着个城主家族的姓氏，在辉光城范围内却连一个效忠贵族都找不到，足以说明他身上的血缘距离那位高高在上的城主老爷究竟有多么的远，甚至还不如宝石肉球那个砸钱买荣誉爵位的家伙。
老牧师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可是诺拉副会长插口进来：“罗卡中队长，弗兰克西斯男爵有没有说过要将卡珊德拉小姐的不幸通报给城主大人和长老会？”
中年人手下不停，将女尸身上匆匆穿上进行遮掩的松垮罩袍向上提了提：“总队长阁下已经将这件事情写成报告书，准备今天向上递送给长老会……诺拉大人，您是知道的，长老会虽然还没有批复处理意见，但是不死生物这种事情，是不能耽误时间的，万一……”
“提交上去就好，就算再是旁支，这位女士终归还是姓莫特鲁的。”诺拉副会长点了点头，自己已经尽了提醒的责任，“那么银粉和圣水准备好了吗？”
“我们准备了四人份的量，除了这里的三具女尸，还有停在马厩里的卡多的尸体也需要处理。”
稍微停顿片刻，罗卡中队长才继续说下去：“待会儿诸位大人查看完这里的四具尸体之后，还请大家跟着我一起回到警备队，涉嫌杀死芬格里药剂师的吉尔伯特正被关押在地牢里。我知道诸位大人都很忙，时间很宝贵，可是这次不死生物的事情很麻烦，本城内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不死生物袭击、杀死人的事件了，总队长阁下实在很担心。”
◇ ◇ ◇
皮鞭抽打□□的啪啪声，烙铁烧焦皮肉的焦臭味，铁链摇动作响的哗啦哗啦声音，以及不成人形的被拷问者一声比一声有气无力的惨叫挣扎，集合在黑衣管家手中这一张刚刚写成的羊皮纸上，成为令他心情无比之好的来源。
整个地牢的照明几乎全部依靠那固定在石柱或墙壁处的火把和油灯，昏暗跳动的火光将这一室的血腥与躁狂拉扯成无数扭曲变形的绰绰鬼影，无论是施刑者还是指使者，都在这种残酷的气氛中兴奋不已。
古列特抬起下巴，眯着眼睛尽情享受着这令他心情异常愉悦的恐惧惨叫，过了几分钟才扯动他干瘪的脸颊肌肉，咧出一个阴狠的笑容：“很好，这个人已经问完了，你们做得非常好。”
“谢古列特大人夸赞。”围拢在被吊起的可怜牺牲品周围的几名大汉都穿着下等仆役的装束，手里拿着皮鞭细木板等各种刑具，眼睛里面闪动着残忍而嗜血的光芒，肥厚的舌苔舔舐着上嘴唇，显然对于这样的刑罚与被拷打者的惨叫挣扎，他们也和古列特一样感到享受。
黑衣管家随意地挥了挥手，对那几个大汉笑咪咪地说着：“这个家伙已经没什么用处，在他身上已经得不到更多的消息了，拖出去丢给那些肮脏的食腐动物，让他的□□为我们的黑堡做出最后的贡献。还有三个需要询问的对象，所以现在不要停手，继续你们的工作。”
大汉们嘿嘿笑了起来，他们自然知道这句话代表着什么含义，于是新的受刑人挣扎哀嚎的声音再次响起，夹杂在残忍的笑声中，在这昏暗恶臭的地牢中飘荡。
黑衣管家看着地牢中心处那群继续实行刑罚的大汉，目光重新投向桌面上那几张写满字迹的羊皮纸，眯起的双眼中闪过一丝奸诈的寒光。
他拿起放在笔架上的鹅毛笔，再次在羊皮纸上唰唰地填了几笔，然后有点滑稽地撅起嘴唇，吹了吹羊皮纸右下角尚未完全干透的墨水，屈指弹了几下，让昏暗的火光将嘴角意味不明的笑容渲染出深深的阴影。
◇ ◇ ◇
“嘿嘿嘿嘿……这就是你们的办事作风吗？现在我的家里有四个死人，而你们居然就坐在这里聊天喝茶什么都不做！要知道，我可是有贵族身份的荣誉贵族，而你们不过就是一群平民，居然不把本阁下的事情放在心上尽全力去操办！”
宝石肉球……啊不，是三等荣誉男爵朱利安•朱比尔阁下，戴了八个宝石戒指的十只猪蹄上下翻飞，不停往自己嘴里塞进各种点心茶水，然后对坐在偏厅里等候消息的生产制造职业协会众人颐指气使地喷着食物残渣与口水。两名女仆战战兢兢地将新的点心和高级红茶端上来，然后扫过那间停放尸体的房间，心惊胆战地退到雇主的身后。
也许是因为在自己家中，宝石肉球今天的衣着比起昨日简单了许多，身上只套了件闪光的紫色天鹅绒刺绣长袍，没有戴装饰的大檐三角礼帽，比正常人要圆上一大圈的脑袋配在身高五呎腰围五呎的的躯干上，滑稽得有些可爱。
听到这话，木椅上的几位客人有的轻咳两下，有的端起水杯喝水，有的干脆就将脸扭到一边假装没有听见。他们就算是平民身份，也都是各自职业中的佼佼者，一贯被人追捧，随时掌握众多财富与人脉关系，甚至是人的生死，即使被喝骂，也没有人愿意失去身份体面地与这位看不清形势的宝石肉球进行言语纠缠。
也许是看到这些人都没有开口，半弓着腰站在宝石肉球身后的一个衣着普通、脸上长着一对老鼠眼的中年男人蹭地跳了出来，先是谄媚地对宝石肉球笑笑，才直起身体带着几分恼怒地瞪视坐在椅子上的众人，咋咋呼呼地大声叫嚷：“男爵大人说得对！我们每年交给城主大人那么多税金，难道就是为了养着你们这群根本不做事的蛀虫吗？我的女儿，她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脖子被人咬烂了你们都不管！我女儿她死得冤啊~~~~~”
说着说着，中年男人还拖着长音，干嚎起来：“我可怜的女儿，死得好可怜，我们每年交那么多钱，你还是被杀掉了，而且还没有人管~~~~”
“哪里跑来的蠢材！”来自制衣师协会的高级女裁缝瑞茜女士非常不屑地撇了撇嘴，“一个小小的荣誉贵族家的下人就敢对我们指手划脚，暴发户果然是暴发户，没教养！”
瑞希女士可是上流贵族圈里最有盛名的女装裁缝之一，与各位伯爵子爵家里的夫人小姐们熟悉地不得了，才不会把这种乍富的小贵族放在眼里，自然毫不留情地讽刺回去。
“你……你！”那个高声干嚎的中年人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干咳说不出话来，不知是被气得还是真没什么好说的。
“这位先生，请注意您的言行！”在座一位一个身穿朴素的灰色长袍、一头花白头发、始终冷眼旁观的老人撩了撩眼皮将左右几人的表现看在眼睛里，几乎只剩一条缝的眼睛跳了一下，还是若无其事地站起身开口：“虽然我们很同情你失去爱女的不幸，但是这里的几位可都是出入上流社会的人物，如果你再随意说话，到时候只能通报警备队来处理你的出口不逊行为了。”
这位苦主中年人被老人话语里的威胁吓了一跳，只能讪讪后退到大吃二喝的宝石肉球身边，嘿嘿陪笑着说着：“大人，您看，我是这次受害的女仆莉莉的父亲亨利，大人您可不能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啊……”
宝石肉球抬了抬眼皮，从塞得满满的嘴里喷出若干渣子茶水：“混蛋，谁允许你用‘大人’这种词汇称呼本阁下的！我可是朱利安•朱比尔三等荣誉男爵，你要称呼我‘阁下’，‘阁下’你懂吗！”
被喷出的东西黏黏糊糊沾了一脸的亨利心里恼怒，自家的女儿送来这里做女仆被杀，这个仗着自己有钱买了个所谓的“荣誉贵族”身份的胖子完全不在乎，也根本不提应该给自己什么补偿，反而斤斤计较于一个称呼问题。
不过转眼他就反应过来了：相比起有些社会地位就可以称呼的“大人”，已经属于贵族阶级称呼的“阁下”可是高贵多了，眼前这个死胖子此时此刻已经不是“大人”而是“阁下”了呀！
亨利绝对是个心思活络的人物，他迅速反应过来一个“阁下”的身份会对这个事情起到多大的推动作用，用衣袖随便擦了擦脸上的食物残渣，堆出一个谄媚想笑容，点头哈腰地凑到了宝石肉球身边，遮遮掩掩地用手指着稳坐不动的众人：
“阁下您看，您身为一个贵族，您所提出的合理要求居然没有人理睬，这些人未免太不尊重您了！”
“阁下您看，里面那些警备队的人居然都不知道先来给您问安，这架子也太大了！”
“阁下您看，那屋子里躺着的可是您家的女仆，是您这位‘阁下’的女仆啊！能够成为您的女仆是多么尊贵的荣耀，可是居然还有人敢对您的女仆下手、残忍地杀害了她！阁下，不能让这个凶手再这么嚣张下去了，您要维持正义啊！”
“阁下您看，您这么义正词严地催促追查凶手，这些人都敢装作听不见，简直就是对您无视了啊！”
听着这个长着一对狡猾老鼠眼的中年人不断用言语挑动宝石肉球，几位协会高层撇了撇嘴，稳稳坐在木椅上，三三两两地互相交谈，口中说着冠冕堂皇的客套话。本来么，这种涉及不正常死亡和追查凶手的重大案件，根本就和他们这种平日里制作华贵豪衣、奢华珠宝、打造武器盾牌、给人出诊和制作药剂的人完全拉不上关系，现在会出现在这两个现场，也不过是因为警备队的总队长弗兰克西斯男爵发出的请帖。像宝石肉球这种花钱买来的爵位，看不上眼的人可不止是瑞茜女士。
刚才开口说话的灰袍老人眯缝着眼睛，身体靠在刻着精美四叶草吉祥图案的高高椅背上，似睡非睡，充耳不闻地考虑着自己的事情。他是辉光城医师与药剂师联合协会的前任会长乔尼约翰，现在因为年纪大了不愿耗费精力管事而退到副会长的位置，平日只是钻研些罕见的配方，不再管理日常事务。可是这次接到警备队发来的请帖，老会长却主动要求前来，原因只有一个——这次事件中被杀死的芬格里药剂师就是他以前的学徒。
看着对面“听力不太好”的众人毫无反应，亨利咳嗽两声，老鼠眼转了又转，继续鼓动宝石肉球。
今天早上他来这里本来是想从女儿手里拿些钱回家，没想到却被铁青着脸的警备队员告知自己的女儿已经死了，从那一刻起，亨利的主要目的就变成了从这宅子的主人手里弄出一笔钱。可是现在他已经知道了，这宅子的主人居然是一位“阁下”，就算再不甘心，他也没什么胆子敢去管一个贵族要钱，只好顺着宝石肉球的语气指责在场的其他人，看看能不能哄得这位阁下开心，再给自己一笔补偿。
可是先是之前那位华服贵妇的不屑一顾，还有灰袍老人的冷淡警告，都让他知道这群人的来历绝不简单。可是再一想自己身上瘪瘪的钱袋，亨利知道，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必须紧紧抓住眼前这位“阁下”。
想到这里，他立刻往前窜了两步，咕咚一声跪在肉球身前，呼天抢地干嚎起来：“男爵大……阁下！您要尽快派人，将那该死的杀人凶手抓住，为死去的人寻求一个正义，为辉光城寻求一个安宁！阁下，尊贵的阁下！”
宝石肉球很是享受亨利对自己的尊敬，那口口声声的阁下与话语中的吹捧让他觉得自己全身每条神经都酥麻不已，仿佛看到了无数人在对自己高呼“阁下”的景象。不过作为事主，他知道的情况比亨利要多了些，至少昨晚被狗咬过的伤口还在疼痛，自己被莫名其妙放翻时头部磕在地上撞出来的大包也没消下去，这种切身的感受可是比亨利高呼不断的“阁下”更加现实。
所以宝石肉球享受够了，便端起茶杯呼噜呼噜喝了个底朝天，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着：“寻求正义？我的未婚妻还躺在里面那间屋子里面呢！”
亨利觉得应该是自己没听清楚，他摸了摸耳朵，满脸堆笑：“男爵阁下……您……您刚才在说什么？”。
“我的未婚妻也死了，不然这群人来我家里做什么？”宝石肉球往嘴巴里塞了两块点心，继续哼哼唧唧。
昨天晚上除了自家女儿……还死了其他人？
阁下的未婚妻自然也是一位阁下……那岂不是说，不仅是自家女儿这个平民，还包括一位阁下也丢了性命？
亨利大吃一惊之后就是异常兴奋，他扑上去抱住肉球的一条腿，大声哭号：“阁下！阁下！您要为自己的未婚妻寻求一个正义啊！”
宝石肉球从牙缝间挤出一个“嗯”，然后继续大吃大喝。亨利则是抱着肉球阁下的一条腿继续哭号，而众多协会高层继续装聋子或者数手指头聊天。
一直到亨利胡言乱语地说到“阁下，您的未婚妻死了，以后人家提起您就会说是‘连未婚妻都保不住的阁下’，您的家族也会为之蒙羞啊阁下！”时候，那宝石肉球才猛地停下来，用力踹开紧抱自己大腿的亨利，拍拍肚皮，质疑地瞪着他：“你刚才说了些什么？”
半趴半滚在地上的亨利呆了呆，还要稍微反应一下才想起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看到宝石肉球这种反应，油滑的中年人心里一跳，似乎明白了什么，眼前这位“阁下”其实并不在乎未婚妻的死活，反而是在乎“阁下”这个身份……
于是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口沫横飞继续添油加醋起来：“阁下，以后您愿意一直被人说成是‘保不住未婚妻’或者‘杀人凶手都欺负到头上了都毫无办法’吗？阁下，一世英名啊阁下！”
被戳到痛处的宝石肉球以远超他体型的敏捷速度从舒适的高背椅上跳了起来，简直让在这大厅里的其他几个人有了一种感叹他怪物一样体力的冲动，对着跪在地上的亨利横踢几脚：“你居然敢这么污蔑我！混蛋！”
亨利在地上滚来滚去，一边躲避对方踢来的腿一边装着惨叫，嘴里高喊：“阁下啊，您如果今天不做点什么，以后就摆不脱这些名字啊！阁下，我这是为您着想啊！”
“哼！”宝石肉球顶着圆滚滚的大肚皮在大厅里转来转去，好几次走过那停放尸体的房间门口，却犹豫着不敢进去，最后只能气呼呼地对着对面那几位协会高层吼叫斥骂起来：
“你们这些个平民！居然干坐在椅子上什么都不干，耳朵都聋了是不是！”
“你们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我可是本城城主亲口封赏的荣誉男爵，我是贵族，你们都要管我叫阁下的贵族！”
在宝石肉球尖尖的有点搞笑的叫骂声中，乔尼约翰老会长稍微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耷拉下来的眼皮半闭，一副完全不想搭理的模样，而瑞茜女士已经开口与宝石肉球对骂起来。
终于，罗卡中队长与诸位冒险职业协会的高层从那停放尸体的房间中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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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贵族的称呼：陛下（国王）——殿下（皇室成员）——阁下（贵族），“大人” 这种称呼本身比较中式，不过西欧也有“先生”这种比较类似的称呼，用来尊称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士
作者有话说
第97章 第二十一章 下（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