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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成长记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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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恕的卖身契是死契,莫年并不想把他的卖身契给薛好,薛学雪无意间好奇地问莫年为什么他素来憎恶贺恕,却不趁早把他让出去?莫年当即就把贺恕的卖身契给了薛学雪,薛学雪再转赠给薛好。薛好把那张卖身契在贺恕眼前晃一晃,像狐狸一样地奸笑几声,拿去烧了。
  至于毒誓,贺恕也没发,婚姻大事不由他自己做主,生死大事更不由他自己掌握。薛好撅着嘴认同了他的说法,反正只要他不点头,贺恕就不能走,这就可以了。
  伏暑日子,湿热潮闷,薛好仍要贺恕搂着才能睡着。贺恕每天白天陪他上课,下午陪他习武,晚上若只是在榻边坐一晚有点不现实,贺恕最后还是熬不住,答应了晚上陪着他在榻上躺着睡,薛好还要他说随莫年行走南北时的见闻哄着入睡。
  “薛家就是被几家粮行合伙挤走的,因为气势上太咄咄逼人,又占据了朝廷拨给的大部分数额,阻人财路,所以才犯了众怒。”这天薛好问起自家为何会蒙受大劫,刚好贺恕跟着莫年调查过薛家被挤垮的事,虽然大部分错不在薛家,但是薛好的祖父处世也确实没给人留一点后路。
  薛好不平道:“可是他们联手抬高粮价,家训里说,这是违背良心和道义的。”
  贺恕轻轻揉着他的头发给炸毛的小狮子顺毛,道:“是这样的,可是这是官府要管的事,薛家主有些刚烈,被同行以不正当的手段排挤,却并不向官府提供证据,虽然正是因为薛家得罪了上殿所以才招致此祸。但是如果他向官府报案,至少能借官府的力量保护自己的家人。”
  薛好问道:“我们家到底做错了什么?得罪了哪个上殿?”
  贺恕想了好几遍,只能道:“说来话长。以后我再慢慢给你解释。去年平南军向薛家主求军粮,薛家主和统军将领不和,坚持不调储粮往南方。平南军因为短粮草大败,将军被擒,薛家主是帮凶。这次薛家遭殃,何尝不是朝廷的报复。没有朝廷授意,这几家粮行怎么敢突然联合起来发难。”
  薛好翻个身趴到贺恕身上:“我知道这是我家的错,爷爷不该为了一己之私拖累兵国大事。可是平南军断粮,难道不是太子扣住粮草不发导致的吗?我们家一直在太子那边,不是吗?太子殿下为什么没有保护我们家呢?”
  贺恕换个舒服点的姿势,让薛好避开骨节凸起的地方,道:“皇族家事,薛家到底是外人,哪有帮外人对付自家人的道理。将来你就知道了,真正的世家大族,自家兄弟再不和,但是如果有外人掺进来,也不会放任外人欺负自家人。”
  “我和哥哥也劝过父亲不要太计较,更不能因为太子不发粮草就跟着不售粮。”薛学雪最后在莫年手里看到了关于薛家突然衰败的全部信息,倒是与他所料相差无几。
  莫年略带同情地安慰道:“可是逼死了家主还不放过你们,也实在太过分。你放心,我会帮你把薛家产业讨回来。”
  薛学雪烦闷地把所有的纸笺划成一堆,道:“这是太子殿下发的命令,除非几家粮行垮台,太子也倒台,否则哪那么容易。”
  “所以我想栽培好好入仕。”莫年道,“可惜你天性太柔,不适合朝廷倾轧。只要他有足够的才华,我想为了留住他,太子殿下会归还薛家产业的。”
  薛学雪冷下声音,道:“这算什么?向他摇尾乞怜?不可以,就算花几代人白手起家重建薛府,也不能要他的怜悯。”
  莫年慌忙举手想拍他的肩,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总之你想做什么,我一定会帮你。”
  “大哥不用这样。”薛学雪打开他的手:“今天我索性把话说明白,大哥的心思我一直很清楚,只是不想伤你,所以未曾明言。我爱的人是真娘,今生不易,来生也不改变。大哥,我只能对你说一声抱歉。”
  莫年讪讪地收回手,道:“你不用这样。我很乐意,因为你不忍推拒我。”
  薛学雪怔怔地看他一阵,突然撇开他跑出去。
  贺恕正跪坐着给薛好穿衣,冷不防薛学雪冲进来抱着薛好哭,莫年紧跟着也进门来,贺恕识趣地退出门外,在门口侍立。
  “二叔怎么了?”薛好拿袖子给薛学雪擦眼泪,边擦边问:“是不是有人欺负二叔?”
  薛学雪用额头蹭着他,道:“不,没人……叔想起你爹娘。好好,你要争气,我们的家族,不能就这么完了。”
  薛好点点小脑袋,道:“我知道,我一定会重振家业。”他看看莫年,又道:“莫伯父,请你教我。我知道鸿停楼搬到豫州,不过短短八年,就成为整个河南道首屈一指的绣庄,您一定有许多可以教我的东西。”
  莫年摸摸他的头,道:“当然有很多可以教你,贺恕都知道。我不常在家中,我会让他全部告诉你,有不懂的地方你可以来问我。”
  薛好乖巧地脱开薛学雪的手,向莫年行礼,道:“谢谢莫伯父。”
  薛学雪本也该道谢,对着莫年,却一个字说不出来,莫年却笑着对他道:“我觉得这样很好,我像是好好的父亲,你却像母亲。”
  薛学雪恼恨地捶他一拳,招薛好到自己跟前,看着他与真娘相仿的面容,道:“都是我没用,一分本事也没学到,现在想担负家业也是老大徒伤悲。对不起,只能靠你,可是你还这么小……”
  莫年已经叫贺恕进来,交待他不仅要培养薛好入仕,同时也要准备教他立业,两条路之间如何选择,等薛好大一些再决定。贺恕有些心疼地看看才七岁的薛好,仍应下了。
  如果要通过入仕来复兴家道,合适的同侪就很重要,如果是入商,照样需要帮手,何况鸿停楼本身也需要大量的人才,因此莫年特意请于先生将他在于家集收留的孤子也带到鸿停楼来。于先生看出莫年的需要,将一心治学的人和其他不合适的男孩儿都留在于家集,只挑了天赋和天性合适为官为辅的于千来。于千比薛好略大一点,总以师兄自居,说话也没什么禁忌,该吵该批的一概不少,比于先生更严厉。两个小孩常常早上进学时吵得大打出手被于先生赶出书房罚站,下午从官学习武回来时又亲如兄弟,朝晴暮雨,变脸比变天还快。
  贺恕很喜欢于千,自从他来,薛好大约是因为有同龄人为伴,开朗不少。贺恕在教两个小孩剑术和射箭和如何担负家业的时候,没有分毫区别,不过随着两人渐渐长大,两人的差别越来越明显。薛好能镇得住人,在官学里能获得同龄人甚至是比他年长的人的拥护,典型的为主之人,跟莫年很像。而于千对于事物之间的关联和各类数字非常敏感,目光也准,却缺乏处理人际关系的基本手段,将来不论做什么,都必须有一个全心全意信任他并愿意保全他的主才行。不管入仕或者自立家业,这两个小孩都很适合将来一起做事。
  不过薛好显然不这么认为。贺恕侍奉他沐浴时偶然提及此事,薛好立刻反驳道:“你说他适合和我一起?大叔饶了我吧……他天天唠唠叨叨像个老妈子一样,我是收集贤才重振家业,又不是请个碎嘴婆回来。”
  贺恕将一勺热水从他头上慢慢浇下去,然后放下木勺,取澡豆为薛好擦背,边擦边道:“因为视你为亲人,所以才这样关心你。他对其他人很狂傲,也很冷漠。”
  薛好回:“这倒是。不过依我看,我跟他不是一路。他说当今之世混沌未明,想老死山林。换而言之他就是要做事,也是要入仕的,可我不想入仕,我还是想开粮行。”
  沉香、麝香和丁香、李花等鲜花的香气随着热气慢慢散开,水雾腾得视线有些模糊,贺恕拨开沾湿在额前的碎发,再取一点澡豆粉继续擦,同时道:“属下明白。小公子对武艺的要求很高,确实不像是要入朝为官。属下会向老爷请求传授莫家的祖传武艺给小公子的许可。”
  薛好笑嘻嘻道:“还是等等吧,等我再大一点,把大叔教的学得再熟一点再想莫伯父的祖传武艺吧。”
  “小公子说得是。”贺恕看看擦得差不多了,舀热水冲掉细沫。薛好突然转过身,半勺热水被他撞翻洒了贺恕一身,薛好笑道:“还有前面……啊,大叔不好意思把你的衣服也弄湿了,干脆一起吧?等我洗完就该天黑了,厨房没有热水,大叔肯定拿凉水应付。”
  贺恕一语未发,薛好已经从浴盆里起来,抱着他一仰,贺恕没防备被他一带,两个人一起栽进水里。贺恕挣扎着扒着盆沿站起来要往外爬,被薛好扯回去,他便有些无奈道:“水脏了,属下换干净的来。”
  “不用了呀。这样很好。”薛好捞过澡豆粉,抓一把,扯开贺恕的领口就往里洒。两人在浴盆里折腾到水微微凉了,贺恕看薛好洗得差不多,便催着他出去,自己也爬出去草草套上衣服,然后用干净的布给薛好擦干,穿上中衣中裤。贺恕命几个男仆把浴盆和换下来的衣物收拾出去,自己给薛好擦拭头发。
  薛好舒舒服服地享受贺恕不轻不重刚刚好的力道,边抓一把他的头发在手里玩,发现还在滴滴答答地滴着水,于是抓一块干布包住头发,对贺恕道:“大叔我也帮你擦头发吧?虽然白天很热,可是入秋之后晚来风凉,小心着凉。”
  贺恕道:“没事,习武之人没这么容易着凉……”
  他话音未落,薛好便伸手去轻轻挠他的腰,边挠边道:“每次你说不行的事,最后不都是乖乖从命了。”贺恕一想确实如此,他这一失神,薛好已经用膝盖顶住他的腰侧把他侧压在榻上,一幅素巾迎面罩下去。
  薛好半生不熟地模仿刚才贺恕给他擦拭头发的动作,不经意间瞥见本来关得严严实实的窗户开着一丝缝,他有些戏谑地拉起一个微笑,不知道是谁经过窗外,居然有偷窥的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