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画卷》》东水明空

8、承君一诺

　　小徒弟任劳任怨地整理好画桌，走到窗前将师傅轻轻扶起，搀扶着他在桌前坐下。
　　周婴寻又开始咳了起来，咳得整个人剧烈颤抖，他的手撑着台面，手掐着桌角指节泛白。
　　小徒弟刚服侍周婴寻坐下，就见师父又开始咳嗽，连忙把手帕递过去。
　　周婴寻接过，又咳了两声，擦了擦嘴角，丢到了一旁的竹篮里。
　　小徒弟没有错过师傅擦拭嘴角时手帕上的隐隐血丝。
　　他感觉胸口有些闷痛，撇过眼去，回过头来又瞧着跟没事人样儿，笑眯眯地看向师傅：
　　“好师傅，您若累了就歇会，我也不催您画画了。”
　　周婴寻笑着望向他，刚咳完的身子还没有平复下来，也不说话，用手指着砚台示意他研墨。
　　“那等会我替您把前些日子贵妃娘娘交代的画替师傅画了，您好少些操劳。”
　　这是他们师徒间的小秘密。
　　这些年师傅不太作画了，除了皇帝，其他应承下来的都由他这个徒弟来代笔。
　　他这个做徒弟的，除了师傅，没有家人，他是师傅在狗饭碗前抱来的，他曾是个叫花子。
　　师傅可以说是他唯一的亲人，但是他这些天很是担惊受怕。
　　他怕一眨眼，自己唯一的亲人也离他而去了。
　　他看见师傅日复一日破败的身体，心就好像被棒子反复锤打，钝痛苦闷。
　　有什么他能替师傅做的，他一定当仁不让。
　　小徒弟磨完墨，转头缓缓离开，他要快些作完画，好早点前来照顾他的师傅。
　　周婴寻看着小徒弟的背影，那瘦弱的脊背有些隐隐耸动。
　　可能是在他这个师傅面前憋太久了，怕被他这个师傅看见，躲到一旁哭去了。这个爱哭鬼徒弟，多少年了，也没有改变过。
　　周婴寻笑着摇了摇头，他的身子他自己清楚，没有多久了。
　　他看向桌面上寥寥几笔的画卷，提起笔，安静地作起画来。
　　可是没过多久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何归宁的模样。
　　他记起某日何归宁枕在他的腿上，手里举着刚完成的画卷细细品鉴，突然转过头笑着说道：
　　“要是有下辈子，我也要做个画师，可以看到许多后宫的美娘子，甚是妙哉。”
　　何归宁说完就转过头去看他的反应。
　　只看见他依然温柔的笑着，只是笑容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何归宁悻悻转过头，嘴里嘀咕道：
　　“你不但是个呆子，还是个妒妇。”
　　周婴寻想到这“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想到何归宁还扬言说要做个画师，他连画笔都不知道怎么握，他的手只知道执剑。
　　但是，却是这双手教会了他爱情的横竖撇捺。
　　周婴寻突然有了一种冲动，就像那年他跌跌撞撞跑进画室想为何归宁作一幅画一样，这种冲动一旦在他脑海里扎了根，他就再不愿拔除，他也不舍得拔除。
　　他觉得，这个世间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束缚他的东西了。
　　纲纪伦常不行，世俗陈习也不行，皇帝他老子更不行。
　　他决定将那十几年未完成的画画完。
　　周婴寻一把拂开台上的画，小心翼翼地把支架上的画取下来铺开。
　　他轻柔地抚摸着画里的人，眼神是多年不曾流露的温柔缱绻。
　　眼前的爱人轮廓模糊，周婴寻俯下身，轻声道：
　　“阿宁，我答应过你的。”
　　“我画予你。”

　　***

作者有话说

　　归宁：“这幅画画的有点久。”
呆周：“都给你画了还想咋滴。”
怂宁：“我多嘴。”
继续躺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