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朱阙》临风树

5、第四章

　　待九方阙到达戈图时，已经是七天后了。
　　进入戈图，在将军府歇息下来后，九方阙才终于松了口气。
　　这几天，虽然朱颜与他形影不离，但是他们之前根本就没怎么说过话。
　　这也就算了，关键每一入夜，在营帐里睡觉时，朱颜不睡觉，就在旁边睁着眼睛一直盯着他。
　　睡着了都被盯醒了，没睡着这么被人盯着，也会没了睡意。
　　九方阙刚开始还问过朱颜为何一直盯着他看，可刚一问出口，朱颜就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眼里也似乎有了泪，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九方阙直想扶额叹息，也就放任他看了。
　　只是每晚都睡不安稳而已。
　　洗去一身风尘后，九方阙回到房间，朱颜并不在。
　　脚步一顿，转身走出房间。
　　转了一圈，依旧没看到朱颜，不由加快了脚步。
　　没走几步，遇到迎面而来的卫辛。
　　“可有见到朱颜在何处？”九方阙问。
　　卫辛抱拳行礼，闻言答道：“回将军，朱颜公子在前院。”
　　九方阙点头，然后大步走向前院。
　　前院有一棵大榕树，听说是活了上百年。枝繁叶茂，占了小半个院子。
　　此时朱颜正躺在大榕树的树杈上，闭着眼假寐，红色衣裙自然垂落。
　　九方阙一来看到的便是这一幅情景。
　　“你在树上作甚？”九方阙问。
　　“我是在勘察这附近的情况！”朱颜依旧闭着眼，语气颇有些欢快，“你现在是要在这里住下来了吧，我得看看这里是什么情况啊！”
　　九方阙闻言不禁失笑，“那你勘察的如何了？”
　　朱颜这才睁开眼睛，从树上跳下来，笑得明媚，“你猜啊！”
　　“至少这次你没办法再丢下我了！”
　　九方阙嘴角的笑一僵，“所以说，这几天晚上你盯着我看，是怕我丢下你？”
　　朱颜依旧在笑，却是没再回答。
　　在九方阙眼中，朱颜的沉默无异于默认。看着朱颜的笑颜，九方阙突然觉得有些刺眼。
　　“其实你不用这样的，我既然把你带在身边，就不会丢下你。”
　　“喏，我可是有证人的，你说了这话，可就不能反悔了！”朱颜拍了拍身旁的大榕树，“你说是不是？”
　　大榕树的枝叶抖动了下，发出簌簌的声音。
　　“……”九方阙愣住了，而后有些艰难的问：“这也是妖？”
　　“不算是！”朱颜回头，“世间万物，百年有灵，化形后即可成精。这棵树不过百年之龄，只是有了灵识而已，可以听懂我们说的话。”
　　“但要它显出人形，特别是有我这么好看的，时间还早的很呢！”
　　“……”九方阙转头看向别处，“差不多时间该用晚膳了，一起走么？”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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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晚上，朱颜终于没再跟着九方阙进房间，盯着九方阙睡觉了。
　　对上九方阙的眼神，朱颜只是笑着说:“反正你又不会再丢下我了，不是吗？”
　　九方阙不作任何表达，只是漠然的关上门，而后从门缝处传来他的声音。
　　“嗯。”
　　朱颜笑得更加肆意了，衬着红色衣裙，昳丽张扬。
　　朱颜再次来到前院大榕树旁，一跃跃上傍晚时躺的树杈上。坐在树杈上，沐浴着皎洁的月光。
　　朱颜看着那一轮弯月，有些出神。
　　其实这几天他跟着九方阙，连九方阙睡觉的时间都不放过，哪里是他说的那样，害怕九方阙丢下他。
　　好吧，虽然这也是原因之一。
　　但更多的是，他在思考。
　　如果说，之前他那么快答应九方阙，跟着九方阙一起离开梅林，是为了了却遗憾。
　　那么现在想的是，一直留在九方阙身边，痛苦着，或许也开心着，到底该不该。
　　“你说，我到底该不该留在他身边呢？”
　　又是一阵枝叶抖动发出的簌簌声。
　　“……”
　　“也是，你一个小毛孩，问你也不懂。”
　　簌簌声更大了，像是委屈不满。
　　朱颜抬手放在胸口，沉默了很久。
　　“算了，想那么多也没用，反正来都来了，是不是？”
　　朱颜拍拍大榕树，忽而一顿，笑了，“我看到老朋友了，你看到了没？”
　　“看到老朋友，我很开心，你开心吗？”
　　簌簌声越来越大，似在表达它很开心。
　　“是我的老朋友，又不是你的，你开心个什么劲啊！”
　　只是第二天打扫的下人发现，大榕树下面的叶子比平日里多了很多。
　　他抬头望着大榕树，明明还没到落叶的时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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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想什么？”朱颜走进书房，看到九方阙正在看地图看得入神。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好些时日了。
　　九方阙抬头看了一眼朱颜，又继续看着地图，嘴里却在问：“可看得懂地图？”
　　“懂一些。”
　　“是该懂的，毕竟徐……”忽而想起什么，话语停住，顿了片刻后在地图上画了个圈，“这一带都是沙漠，地形过于平坦，没有丝毫遮掩，所以说，军队若想越过这片沙漠而不被发现，可能性为零。”
　　刻意转移话题的嫌疑颇大。
　　“沙漠另一头是什么地方？”朱颜问。
　　“百色。”
　　“沙漠以北是夷国百色，沙漠以南是我们这座城池戈图。”
　　“但靠近戈图的这一带，是一片人高的灌丛，连绵几百米。”
　　“所以，百色人可以靠着这片灌木的遮掩，越过这片沙漠，大肆盗取掠夺这附近居民的粮食牲畜，而不被我们的人发现。”
　　九方阙手指着地图，“若我军想要悄无声息的到达这里，就必须绕过沙漠，另寻他路。”
　　“你想攻打百色？”
　　“想给这里的百姓一份安宁。”
　　“那你可寻到了？”
　　九方阙摇头笑笑，“尚未。”
　　“这几日，我派的人都是在沙漠周围查探，如果还是没结果，就必须进入沙漠内部。”
　　“对了，你来找我可是有事？”
　　朱颜轻轻摇头。
　　“阿玉。”
　　“嗯？”
　　朱颜面带犹豫，纠结了一会儿，方道：“在戈图东北向，有一处峡谷，峡谷底部有一条河，但去那里必须从沙漠走。”
　　九方阙皱眉，“当真？”
　　“当然。”
　　“你怎知道那里有条河？”
　　朱颜笑道：“我之前不是说过，那天我是真的在了解这附近的情况。”
　　“……”九方阙沉默。
　　朱颜看着九方阙的模样，笑意更深。
　　九方阙看了朱颜一眼，走到房门口，对门外的当值侍卫说：“将卫辛和卫寮叫来。”
　　“是！”门外侍卫拱手回答后离开。
　　“你要让他们去查勘地形？”朱颜问。
　　“嗯。”
　　“再过两天吧。”
　　“为何？”九方阙疑惑。
　　“过两天我让一只隼给你们带路，有灵识的隼起码不会让他们走丢。”朱颜回答道。
　　“好。”
　　沙漠那么大，沙漠里的天气无常，又不知峡谷的具体位置在何处，难保不会失去方向。
　　气氛突然安静下来。
　　“如此，你忙你的吧，我先走了。”朱颜无所谓的笑笑，没等九方阙回答，就率先走出书房。
　　九方阙在原地站了一小会儿，才缓缓走到书案前坐下。
　　眼睛盯着地图，可思绪却早已跑空。
　　直到卫辛和卫寮二人到了，在书房外唤了声将军，九方阙才猛然回过神来，命二人进来。
　　九方阙也没说太多，就只是吩咐他们做好准备，两天后进入沙漠，去寻找朱颜所说的峡谷。
　　九方阙吩咐好后，卫辛卫寮二人离开书房。
　　在路上时，卫寮看着卫辛明显走神的模样，忍不住问：“我说，你这几天到底怎么回事，老是这个样子，你在想什么？”
　　“啊？”卫辛回神，“没什么。”
　　只是之前的那股香味，越来越浓。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闻错了，甚至找过大夫，也没用。
　　后来他才发现，这股香味源自何处。
　　是源于朱颜。
　　将军带回来的人，亦是将军的梦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