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秦川（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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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却依旧难以入眠。
眼睛已经彻底适应了黑暗，能够轻而易举地看清楚周围的一切。
她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头顶的天花板又矮又低，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整个房间显得十分压抑，她突然觉得这房间就像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骨灰盒。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她好像记得自己刚住进这间房的时候觉得房间还是挺空旷的。
天花板的电灯旁边好像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突然，她的瞳孔瑟缩了一下。
赵岚一动不动地瞪着眼睛，好像……好像……那团黑影好像动了一下。
这个念头才刚在她的心里划过，就开始不受控制地飞快地生长蔓延。
“夏轩凉……”黑暗中，赵岚轻轻地呼唤了一下她隔壁床铺的人，谁知，黑暗中的夏轩凉一动也不动，就像是睡死了一般。
夏轩凉原本打算和祝老先生一间房，但是人家以老年人晚上睡眠不好，怕影响年轻人休息为由拒绝了他。在赵岚的软磨硬泡下，夏轩凉终于答应和她一间房，但是没等赵岚高兴多久，她就发现那个傻小子除了多一个人壮胆之外根本没啥用。
赵岚用被子蒙住了头，眼睛飞快地扫了一眼天花板，却发现刚才的黑影子依然那样，丝毫未变。
“一定是我看错了。”赵岚惊讶地同时不禁暗暗地舒了一口气，习惯性地想拿床头的手机，但是就在她的手刚伸出被子的时候，意外地碰到了一个冰冷的物体。
冰冷而又黏腻……
像是冬日里下水摸到的鱼，冰冷、湿润而且滑腻……
但是赵岚却知道这绝对不会是什么鱼类，因为她摸到了……人的手骨。
她脑中一片空白，身体瞬间紧绷成了一张弓，握住手机的手腕肌肉瞬间僵硬了起来。
“啊——”她明明叫得那样大声，隔壁床铺的人却像是没有听到似的，翻了一个身，继续睡。
救命——
她将求救的目光落到了夏轩凉身上，但是人家依旧睡得跟死猪一样。
赵岚彻底绝望了。
手忙脚乱之中，她不小心滑到了手机的手电筒，刹那间一簇明亮的光芒像流星划破天际一般照在了她的面前，借着光芒，她终于看清了，面前的“人”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就连身上穿的衣服都一模一样。
这时，更加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屋内那面又大又长的落地镜突然裂了，玻璃四分五裂地四处飞溅，在镜子碎裂的声音中，面前的“人”张开了嘴巴，“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那卷又长又红的舌头，突然从黑黝黝的口腔中掉了出来，落到了她床前。
鸡皮疙瘩从她的脚腕一路爬到了脖子，她无助而又绝望地看着面前的“自己”一步步地朝着她走了过来。
人越是恐惧的时候，思绪就越是会毫不受大脑控制地乱飘，黑暗中，赵岚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精神病医院里面会有镜子吗？
精神病院的隔离病房里面有镜子吗？
有镜子的话病人摔碎了用碎片自残怎么办？
她的想法还没热乎，面前的“自己 ”突然顿住了脚步，阴冷的目光怨毒地看了她一眼。
赵岚被这一眼看得汗毛倒竖，但是面前的“人”后面的动作彻底让她忘记了恐惧，她阴恻恻地笑了起来，捡起了地上破碎的镜子块。
她……她要干嘛？
赵岚恐惧地瑟缩了一下，她默默地往床的内侧移动了一下，但是悲催地发现她完全动不了。
然而，面前的“人”突然将手中的碎片对准了自己的脖子，狠狠地划了下去。
鲜血一滴滴地落到了被子上，赵岚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滴答——”
然而，声音却不是从前面传来的，好像是在……她自己身上。
她后知后觉地转动了一下眼珠子，发现一股温热的液体竟然从自己的脖子上涌了出来。
脖子上就像开了一个硕大的口子，她突然感觉一股钻心的疼痛在她的脖子上蔓延开来。
“你在干什么？”
冷冷的声音在身后突然响起。
“你在干什么？”
周寻摸着黑找到了地板上的穆萧尹，他半跪在地上，只留给他一个冷硬的后背，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周寻睡了一觉醒来，却突然发现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心中顿时涌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慌乱中他急忙走下床，却发现穆萧尹蹲在离床不远处的地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闻言，穆萧尹抬起了头，眼神空洞而又迷茫地望着周寻，轻轻地问道：“我是不是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周寻的心猛地一痛。
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穆萧尹。
他的头发被汗水黏在一起，看上去像是一团乱糟糟的鸡窝，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了里面苍白的皮肤，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
他半跪在地上，显得既卑微而又渺小……
但是，周寻的目光很快地落到了穆萧尹身旁的一堆玻璃碎片上，面前是一个被打碎了的玻璃杯，除了杯子，里面还有残留的红色液体，看上去像是血…..
面前的穆萧尹的身子微微动了一下，遮住了原本遮挡着的右手，周寻的瞳孔猛地瑟缩了一下，因为手腕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正在汨汨地往外涌。
“萧尹，你听我说，我不管你看到了什么东西，全都是你的幻觉……”周寻重重地喘着气，一只手按着穆萧尹的手腕，一只手将自己的衣服撕成了一条条绑带。
黑暗中，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得飞快。
他手头没有绷带，室内光线又太暗了，他忍不住想去开灯……
这个念头刚出来，就被他溺毙在了脑壳里，他依旧紧紧地攥着穆萧尹的手臂，丝毫不敢迈出一步，因为他知道哪怕只是这走到床头的几秒钟，穆萧尹的生命就会流逝一分…….
一声衣服被撕裂的声响在安静的室内响起，周寻手脚并用地撕扯着手中的衣服，衣服太厚了，不好撕！
他娘的！
周寻干脆就用牙齿咬了起来。
黑暗中，他只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他按着穆萧尹的那只手上传来了温热黏腻的液体，液体在汨汨地往外涌，丝毫没有停住的迹象。
“我是不是不配……”
“不配个屁！”周寻咬得满口血腥味，听了他这番话之后顿时一阵气血上涌，就这口中的血腥味直接破口大骂，半晌之后才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地说道“.…..没有人可以决定别人配不配活着。”
他将刚撕扯完的绷带牢牢地扎紧了穆萧尹的手腕，黑暗中身旁的人动了一下，紧接着像是从睡梦中回神一般猛地挣扎了起来，才刚扎牢的绷带顺势掉了下去。
“草！”周寻大怒。
周寻原本性子温吞，片警做得久了，及其擅长处理各种民事纠纷，常年面对着大爷大妈张家长李家短各种得理不饶人的扯皮，久而久之便修炼出了好脾气，就连面对街道上撬阴井盖之流都能和颜悦色。
但是，一碰到与穆萧尹有关的事情就像是点燃了炸药桶，分分钟就能平地炸出一道马里纳海沟。
黑暗中，穆萧尹执着地抬起了头，红红的眼睛执拗而又专注地注视着周寻，第三遍问出了同样的问题：“我是不是不配活着？”
周寻的心又忍不住一颤。
他的表情太过于认真，就像是一个小孩子疯狂地想要证明自己，想要得到大人的认可。
周寻手上的动作丝毫不敢停顿，继续专注地给他绑绷带，目光一刻都没有从他的手上移开，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不是这样的。”
周寻将最后一根绑带帮好，直到伤口不再渗血，才说道：“如果你觉得自己脾气不好，可以慢慢改，如果觉得太过平庸，可以多读些书，如果你觉得自己犯了错，可以慢慢赎罪。”他看着穆萧尹，目光坚定而又诚恳，“但是没有人规定那些脾气不好、平庸和犯了错的人不配活在世界上。”
“而且你很好，你还有我……”
他的眼中闪耀着熠熠星辰一般地光芒，嘴唇微动，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奈何面前的人什么都听不到。周寻无奈地看着面前的人，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黑暗中，他扇子一般的睫毛微动，眉头紧紧地蹙着，看起来睡得十分不舒服。
周寻将他抱到了床上，自己则转身将床下那摊玻璃碎片收了起来。
在碰到地上那摊深红色的污渍时，周寻突然伸出了指尖，沾了一滴放在鼻尖。
顿时，醇香浓郁的酒精味充斥了整个鼻腔。
红酒！
精神病院哪里来的红酒？
突然，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划过，一些回忆慢慢地脑中回笼。
那个除夕夜的晚上，也是红酒……
周寻在原地呆了三秒钟之后，默默地抄起了桌上的抹布，沾了一点水，将地板擦得干干净净，丝毫看不出任何酒渍的痕迹。
第二天早上
穆萧尹挺尸一般地从床上站起来，目光落到了自己的手腕上，脸上瞬间变得惨白。
“我 、我的手……”
“我昨晚打碎了个杯子，谁让你半夜不好好在床上躺着偏要往外跑，正好磕到了手腕上。”周寻穿着衣服头也不抬地说道，“我就随便给你绑了两下，反正小伤不碍事。”
“是吗？”穆萧尹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不然呢？难不成你还想让我帮你穿衣服？”
穆萧尹：“.…..”
刚才那一瞬间，他确实有这样的想法。
“没有。”穆萧尹低下了头。
周寻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百转千回，默默地想道：“我等某一天你突然一觉醒来，觉得这些事情都没什么大不了的，然后再听你亲口告诉我。”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秦川（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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