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妄念》栾小黑

1、姐妹相见

　　“大小姐，老爷唤您过去。”阿弥恭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孙月宁挑绣线的手顿了顿，随即收了绣针。
　　“阿弥，进来为我梳妆。”
　　“是。”
　　阿弥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干净，就像她的为人处世，干净利落，做事从不拖拉。
　　“不过，往后大概听不到了吧。”孙月宁望着妆匣上的凤簪怔怔地想。
　　人人都道孙家大小姐生的一副好皮囊，面若桃花，一双丹凤眼柔情流转，朱唇贝齿，妙音清灵，衣衫含香。而这孙家又是书香门第，孙小姐自然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当的起这顾州城数一数二的才女名号。
　　“唉，只是可惜了，二小姐从老太太那边回来了，大小姐的日子不好过喽。”丫鬟小娥看着久未出门的孙月宁从西厢房出来，正往老爷书房那边去，忍不住为大小姐感叹了一下人生。
　　这厢已五年未归家的孙小满正赖在她爹孙老爷身上撒娇：
　　“爹爹，女儿已许久未见您和娘亲了，爹爹想不想小满？”
　　孙老爷斜了她一眼，
　　“哼，许久未见？二月底为父和你娘还去老太太那看望你，这三月初你就回来了，哪来的许久未见？”
　　孙小满闻言撇了撇嘴，说道：“您和祖母约定的五年之期不就还差那几天嘛，人家太想爹爹，就提前回来了，女儿一片孝心可感天地，您不信就问问老天爷。”
　　“你啊！爹当然知道你想家，不然也不会默认你回来。”
　　孙老爷揉了揉孙小满的头，一腔爱女之心路人皆知。
　　孙月宁站在门外，着实不忍在
　　这时推开门，以免破坏了这父慈子孝的美好场景。
　　“老爷，二小姐，大小姐到了。”
　　阿弥出声打断了书房中的谈话，孙月宁回头看了她一眼，阿弥人好，却又从不让人知道她的好。
　　“月宁来了？快进来看看你妹妹。”孙老爷明面上倒是从未偏袒过她们姐妹俩任何一方，吃穿用度一律平等对待，人前对姐妹俩的态度也未有不妥之处。
　　孙月宁闻言勾了勾唇角，推开门之前她的眼睛里褪去了冷漠，继而换上了惊喜开心的表情。
　　阿弥在她身后攥紧了拳。
　　“小满回来了，数月未见，让姐姐好生挂念。”
　　孙月宁恰到好处的欢喜让孙小满狐疑地盯着她看了半天，她想，这疯子，难道真的不记得上次的见面时发生的事？
　　“咳，小满，你姐姐同你说话，你看你发什么呆？”孙老爷出声打断了孙小满的沉思。
　　孙小满回过神来，冲孙月宁笑了笑，做乖巧状：“姐姐，小满也可想你了，上次见姐姐还是去年年末，这一转眼已至初春，姐姐你还是那么好看。”
　　孙月宁闻言回以温柔一笑，心里那把刀在孙小满提到去年年末时不由分说又狠狠地剜了她一下。
　　“因祖上有制，妹妹离家五年未归，如今总算是回来了，往后可得好好陪伴父亲母亲。”
　　“那是自然。”孙小满不再多言，她懒得和她眼里的疯子多说一句话。
　　书房中一时寂静，父女三人也无话可说，孙老爷悠哉，竟拿起了笔开始临摹书画，好似看不出她姐妹二人的明里和睦暗处互生厌。
　　孙月宁的身子骨弱，出来久了便有些体力不支，前额冒起了汗。她定了定神，挽起袖子步至孙老爷身旁。
　　“爹，月宁来为您研墨。”
　　“也好，为父也正好有话跟你说。满儿，你先去你母亲那里。”
　　“是。那我改日再跟姐姐好好聊天。”
　　孙小满毫不介意自己被支走，她相信爹爹对自己的疼爱高过对孙月宁的在乎。
　　待孙小满走后，孙老爷开了口：
　　“宁儿，你近日身子如何了？上次一病可是苦了你。”
　　孙月宁研墨的手一顿，温温柔柔一笑，她的父亲，已近七年未唤过她“宁儿”了。
　　“劳烦父亲挂念，月宁已无大碍。”
　　“那就好。平时有什么需求，尽管和你母亲提，绝不能委屈了自己。如今满儿已经从你祖母那边接回来了，你们姐妹二人可要好好相处，满儿性子顽劣了些，你要多忍让，莫因一些小事伤了姐妹和气。”
　　“是，父亲的嘱咐月宁会谨记于心。”
　　“宁儿啊，若是为父没记错，”
　　孙老爷顿了顿，停了临摹的笔，孙月宁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你今年虚岁十七了吧？”
　　“孩儿下月满十七岁。”
　　“是啊，一晃眼，你都十七岁了，想起当年你娘生你的时候，还差点因难产丢了性命，幸好你们娘俩福大命大，遇到个医术高明的大夫，保住了你们母女二人，你刚从你娘肚子里出来那会儿，虚弱的连哭声都听不见。后来”孙老爷回忆起往事，颇有些感慨。
　　孙月宁却自嘲地笑了笑，是啊，所以你们才更喜欢顺顺利利出生的孙小满。
　　“宁儿，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也是到了该许配人家的年纪了。”孙老爷终于说到了正题。
　　“爹，您的意思是？”
　　“前几日程家派了个媒人来说亲，爹替你应了下来，况且，”孙老爷斟酌了一下用词，又接着说：
　　“爹记得你幼时和孙家少爷感情很好，时常凑在一起耍闹。不过后来程家搬去了济州，我们两家来往才变少了些。细细想来，这也算是一桩再续前缘的美事。”
　　孙月宁闻言不由胸闷，程家少爷？幼时感情好？孙月宁的记忆里只有糊了自己一脸泥巴害自己被娘亲骂的小胖子幸灾乐祸的表情。
　　“爹。。。。。我”
　　“宁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过几日程家就会正式来提亲，到那时你跟那程家少爷见上一面。就算定下了。”孙老爷语气里的不容置喙让孙月宁接着改了话风：
　　“爹，孩儿的婚事一切全凭您做主。”
　　从书房出来时孙月宁的心里已经结了一层霜。阿弥伸手扶住了有些摇摇欲坠的自家小姐，很是担忧地望着她，想张口说些什么，孙月宁勉强一笑，摇摇头，示意她莫要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