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程青山半程海》明月殿

24、城春（四）

　　众人见他居然也同意雇凶杀人，吃了一惊后，便将那点绅士隔阂，陌生的顾忌统统扔到一边，与他热络起来，陆临渊见众人不再防备，便继续说道：
　　“雇佣杀手的银子，无论是我还是赖少东家都能出的起，就是我却不曾做过这种买卖，不知何处寻得杀手来呢？”
　　众人被他问得一愣，面面相觑顿时没了言语，赖东君看出陆临渊的意图也不戳破，两只眼睛满是笑意，略略侧过脸，用扇子微微的遮住上翘的嘴角，倒了杯茶，默默的看陆临渊迷惑众人。
　　众书生一辈子也没见过杀手，遑论做这等阴私里要人命的买卖，那青衣书生转过头问赖东君：
　　“赖兄，你可知道如何雇佣这等豪杰？”
　　赖东君扇子一撤，两手一摊，面露无奈：
　　“李子阳，我做的可是正经买卖，码头上的水匪，山上的霸王，押镖的镖师，城里的泼皮我这都认识不少，但这等买卖人命的事情，如何敢做？”
　　陆临渊沉吟片刻，看向赖东君：
　　“这城中的泼皮无赖道也有可能找到这等豪杰的联络途径，不如在下与赖兄一道，明日多使些银子问问？”
　　赖东君笑看了他一眼：
　　“在下义不容辞。”
　　那青衣书生急道：
　　“那哈亲后天就要将小师妹纳入府中了，怎么来的及？！！”
　　陆临渊垂下眼睛不做声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赖东君将扇子一合，正色道：
　　“在下一边打探，一边派人去都城向大理寺卿谢同光谢大人告状，此外，也只能自去顾家门前抵抗。”
　　那青衣书生闻言愣住：
　　“赖兄高义，但我等都是书生，便是陆兄也一起去，如何能挡得住哈亲的数万铁骑啊？”
　　陆临渊将茶杯放在一边，说：
　　“梁帝无道齐皇代之，齐皇特命我来慰劳明月殿义军，不如明日由我先亲去将军府与哈亲交涉，若他愿意从大义，改邪归正，那便自此不得违法乱纪，放过顾氏父女，归顺齐皇，等待发落。若执迷不悟，我等拼得一死也要就出顾家父女，同时调明月殿义军诛杀叛逆，如何？”
　　众人一听，都觉得大好，连连称赞，见事情能够得到解决，酒饱饭足又客套了一番，不多会儿就各自散了，只剩下陆临渊和主人赖东君。
　　两人相视一笑，还没开口，就见门被推开，齐玲珑跑进来推门扑到陆临渊身边，抱着他的手臂笑道：
　　“仲言哥哥你真是太棒啦。”
　　赖东君含笑打量着两人，目光在齐玲珑耳垂，脖子上微微一顿，便很快挪开眼问陆临渊：
　　“这位小兄弟是？”
　　陆临渊被她的笑脸晃得有些头晕，顿了一下，将手臂从她手里抽出来，说：
　　“玲珑，这位是赖家的少东，赖兄，这是在下的兄弟。”
　　赖东君见齐玲珑与陆临渊举止亲昵，形状娇憨，望着他的眼睛如含秋水，早就看出她是个女孩，但看破却不说破，一拱手，说：
　　“见过小陆兄。”
　　齐玲珑撇嘴道：
　　“怎么就不能姓齐啦？”
　　赖东君一愣，不过瞬间，便已然猜到了齐玲珑的身份。
　　齐玲珑马上改口道：
　　“戚，我叫戚玉，是你陆兄的表弟。”
　　赖东君不动声色，从善如流道：
　　“戚兄好。”
　　齐玲珑也做着士子的模样一拱手说：
　　“赖兄好。”
　　陆临渊怕齐玲珑又说漏了嘴，赶紧岔开话题：
　　“谢赖兄刚刚看破不说破。”
　　赖东君微微一笑：
　　“不用谢，小弟从如此，只是那哈亲为人暴戾多疑，若明日陆兄前去，要多加小心，若能够及时通知明月殿义军来此，怕是要稳妥的多。”
　　齐玲珑怒道：
　　“明月殿算什么我，有我...！..”
　　陆临渊站起身截住齐玲珑的话语：
　　“赖兄，时候不早了，我和小弟先去休息了。”
　　赖东君起身一揖，笑道：
　　“恭送陆兄。”
　　陆临渊将齐玲珑拽出雅间，绷着嘴角将她一直拽到后院庭院入住处。
　　齐玲珑叫道：
　　“仲言哥哥，你慢一点啊。”
　　陆临渊将她扯到身前说：
　　“我们来之前说好的，要你掩饰自己的身份，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齐玲珑见他发火，不由噘嘴玩着衣角：
　　“我不是一时没有注意到么，我以后会小心的，仲言哥哥你别生气了，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说完她抬眼看着陆临渊，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
　　少女望着情人的眼睛仿若初春的湖水，丝绸一般柔软，边城的清明，白日的细雨在夜晚凝成冰，在青色的瓦片处凝成冰柱，被廊下的灯笼照亮，晶莹剔透的光线令陆临渊有些眩晕，他深陷入齐玲珑大而明亮的双眼中竟然说不出话来。
　　齐玲珑望着他俊朗熟悉的面容，受到蛊惑的向他靠近，少女的脸颊红润的如同桃花一般，乌黑的长眉，卷翘的睫毛，粉嫩的双唇，陆临渊想要后退却闭上了眼睛，正迷蒙时，两人身后传来一声碗碟落地之声，陆临渊猛地惊醒过来，他下意识的捂住脸，后退了几步撞在了隔栏上，回过头去，就见廊间摔翻了一个托盘，两只茶盏。
　　他用手遮着双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
　　“玲珑，我明日请赖兄派些人手护送你，你明日就启程回都城吧。”
　　齐玲珑吃惊的看着他：
　　“为什么？”
　　陆临渊看着她眼中掩饰不住的悲伤和难堪，有些不敢直视，不由低下头：
　　“不为什么。”
　　齐玲珑伸手抓住他的手腕，陆临渊犹如被烫到了一般，猛地甩开，后退了几步，齐玲珑被重重的甩到栏杆上，陆临渊伸了一下手，猛然间又顿住，抑制住想要去扶她的欲望。
　　齐玲珑哽咽道：
　　“为什么呀？你不是的答应过我要跟我在一起的么？”
　　陆临渊侧过脸，看向楼下街道的阑珊灯火，忽明忽暗的华光在他眼里闪烁：
　　“玲珑，虽然你兄长与我交好，有意将你许配给我，可我从未亲口做过任何允诺。”
　　齐玲珑闻言伤心不已，泪如珠落，话音也带了哭腔：
　　“对，我是齐家庶女，与你陆世子门不当户不对，所以当年你不敢亲口承诺我，都是我喜欢你，我不顾廉耻一厢情愿去纠缠你。但是仲言哥哥，你却与我哥哥说过，玲珑聪慧可爱堪为良配呀。如今我是公主了，陆家不会不答应你迎娶我了啊。”
　　陆临渊看着她急切的样子，有些动容，语气也跟着缓和了起来，像小时候那般，柔声和她说：
　　“玲珑，陆仲言能得你如此真心相待实乃三生有幸，但陛下已经亲口为我与殿主定下婚约，不可更改。”
　　齐玲珑试探着伸手捉住他的袖子，呜呜咽咽的抽着鼻子：
　　“仲言哥哥，我实在是喜欢你的，你也是喜欢我的啊！我们两情相悦，就算你不能违抗圣旨，那玲珑愿意嫁给你做侧室，只要在你身边，玲珑做什么都可以。”
　　陆临渊看着眼角泛泪的齐玲珑，一时语塞，就听身后有人嗤笑一声：
　　“我若是你，便答应下来，如此黏黏糊糊，真不像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