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光》有肉

1、第一章

　　第一章
　　九月虽然和暑假已经无关，却仍与太阳胶着着。地面蒸腾的热气直往人衣服里窜，包裹着本就觉得黏腻的身体。
　　一大堆人围在校门口的分班榜处找着自己的名字。薛柠躲在一旁的树荫下，拿着刚刚走路上被人塞的男科诊所宣传扇子扇风。她不仅要防着太阳，还要防着草丛旁边的蚊子，所以得一直跺脚。这上下不停的运动，给她身上更添了一把火。
　　“哎你看到了没啊！”薛柠朝着张远帆叫唤。
　　“等会！”张远帆借着人潮涌动的机会继续向前挤。过了几分钟，他才跑到薛柠跟前，咕咕喝了一大口冰水，穿着气说道:“你在16班，我在 2班。你还挺厉害的，我都没怎么往下数呢，我就看到你名字了。哎，真给爸爸长脸。”
　　薛柠跳下花坛，接过张远帆的冰水也喝了一口，然后朝他一挑眉:“走了，爸爸？”
　　张远帆把手往薛柠肩上一搭，往前一带，举起水瓶对着光小声叫道:“美好的高中要开始了，儿砸！”
　　薛柠灵活又熟练地从张远帆臂下钻了出来:“热死了。”
　　薛柠拉着张远帆到有树荫的地方，一步步向教学楼走去。希望是美好的高中生活吧，她想，重点高中应该没那么多糟心事吧？

　　一层楼四个教室，薛柠的教室在四楼，张远帆的在一楼。薛柠在16班随便找了个靠墙的位子坐下，便开始打量起其他人。精英班的人好像也没什么不同，刚开学见到新同学也是一样的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前面的男生拿着纸笔也不知在画什么，旁边的女生简单地绑了两个辫子翘了起来。她原本平静的心似乎也跟着起了点燥热，虽然不像小学初中那样巴巴地望着老师来介绍，但也有些激动了起来。
　　没过多久，一个看起来较为和善的中年人便走了进来。
　　“咳，大家安静一下。”他清了清嗓子，等教室慢慢静下来，他继续说:“大家能考进这个班，证明都是市里的精英，每个人都有可能是以后的清北种子。在中考这个坎上，大家无疑是成功的，但高考不一定。你们从现在开始，又站在了相同的起跑线上，三年后的高考才是你们下一站的终点。希望同学们可以继续扎实地学习，在高考再创辉煌！”
　　台下适时响起了一片掌声。台上的男人做了个“停”的手势，开始介绍自己:“我叫熊波，大家可以叫我熊老师，以后带你们的物理，也是你们班主任。”说罢，他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与外表不同，他写起字来却非常有劲，笔锋利落干净，使得薛柠对他的好感度又提升了一些。
　　“好，下面开始自我介绍。”熊波翻开花名册念道:“嗯，第一个同学，江寄云。上来介绍一下自己。”
　　薛柠撑着头，等待主角上场。
　　她当然不会觉得这只是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环节。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对所谓的“好学生们”来说，成绩就决定了在争论中的话语权。
　　在这所学校的普通班里，或许还存在一些交钱进来的学生，每天明里暗里攀比着家庭财力或者父辈权力。而在精英班里，分数几乎成了最重要的东西。
　　这个江寄云，应该就是今年市里的中考状元。
　　薛柠还在心里暗想是哪路英雄这么厉害的时候，前面的椅子动了。
　　她那个一直在纸上写写画画的暂时的前桌，拍了拍旁边人的肩膀，跨过椅子走了出去。
　　嚯，腿还挺长。薛柠在心里感叹了一下。
　　“大家好，我叫江寄云。很高兴能与大家做同学，希望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能够和大家一起努力，共同进步。”
　　台上的男生微微弯起嘴角，额头有几绺碎发耷拉下来。
　　“那我们以后有问题也可以和你讨论吗？”不知哪个人问到。
　　“可以。”江寄云说。
　　或许别人在刚开学就这样答应会显得太过自傲，毕竟高中学习还未可知呢，但江寄云这么说，没有人会怀疑他。大家会把这当作“可以接近他”的一个许诺而高兴，因为他是中考状元，而且是甩第二名10分的中考状元。
　　等江寄云从台上下来的时候，薛柠的目光也收了回来，刚好扫过江寄云桌上摊开的草稿纸。
　　是一只蜷着身子睡觉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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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挺可爱的，薛柠在心里笑了一下。然而，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她觉得自己当时真的是昏了头。
　　等到江寄云重新回到座位上，她便踢了踢男生的凳子，小声搭话道:“看你画画还挺好的。”说着便将下巴往前指了指。
　　学霸转过身来，只说了声谢谢。

　　没过多久便到了薛柠。她数过了，她是第14名。她默默计算着这个名次能给她带来的隐性好处，走上了台。
　　和刚才的懒散不同，她在讲台上展示的就完全是高中生爽朗又充满朝气的笑容。她就好像是一朵向日葵，毫无畏惧地站在那，声音好像也吸收了阳光。
　　“大家好，我叫薛柠，柠檬的柠，来自琴桥初中。我平时喜欢看书，听歌，看电影之类的，我性格比较闹腾，希望能和大家成为朋友呀。”说完她掌心合十，吐了下舌头，朝台下鞠了一躬。
　　重新回到座位上后，薛柠没再看讲台。后面的人没什么意思，她也并没有那么想交朋友。
　　江寄云回过头想要和女生说句话，却看见她已经把头转向了窗外，眯着眼，盯着天上缓慢移动的云。
　　或许她应该在喜好里加一条，喜欢看云。那一瞬间，江寄云没来由地想。

　　自我介绍完，每个人又根据班主任贴的座位分布表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
　　薛柠坐在第四排，江寄云坐在她斜前方。她的同桌是一个皮肤白皙，身材高挑的女生。
　　薛柠记得这个她，因为在江寄云之后就是她上台。
　　她的头发长得快要及腰，却不见毛躁，依旧黑亮黑亮的，在夏日的阳光下格外有光泽。薛柠的头发却怎么也留不长，最多只是齐肩而已。
　　她的脸很小，皮肤白净，却因炎热透出一点红。她的眉毛细细弯弯的，嘴唇却很红润。薛柠想到了她看过的小说里，那些温柔的江南女子。
　　但这位美人上台之后却只说了一句“我叫于晚筝”，便走了下来，没再给凡夫俗子们任何其他表情。

　　“你好，我叫薛柠。”薛柠拍了拍女生的肩，笑着问道:“你是叫于晚筝吧？”
　　于晚筝:“嗯”
　　“希望我们以后能成为好朋友。”薛柠伸出手笑着说。
　　“希望你真这么觉得。”于晚筝趴在桌上，用指尖和她的手碰了一下，挑了下嘴角。
　　薛柠笑了一下，没再做声。
　　于晚筝也转过头去，把马尾散开，又重新扎成了丸子头盘在头上，肩颈的线条又清晰了许多。

　　薛柠想坐着也无聊，不如刷刷好感度，就跟着搬书去了。一群男生瞧着她，也有些惊讶:“妹子行不行啊，我们可以搬。”
　　薛柠看着墙边笑:“还行吧，书太多了，多一个人你们就轻松点嘛。”
　　一旁的男生听了也只好点头:“行，待会请你喝冰可乐。”
　　到最后一趟的时候，薛柠其实已经有点累了，在上楼的转角处停了一会，正好看到张远帆。
　　张远帆朝她招手跑过来，一把接过了她手上的书，又把自己胸前的书包挂在了薛柠的胸前。
　　“你们这么快就弄完了？”薛柠问。
　　“我们班很多体育生，搬书挺快的。刚准备去找你呢，顺便观摩一下学霸教室。”张远帆接着说:“怎么，你们班男的不够用，还要女生搬书。”
　　薛柠撇了他一眼:“我自己要搬的。”
　　“哎哟，你不是最怕热的吗檬檬？”
　　“少给我阴阳怪气啊。”薛柠怼他。
　　张远帆就在一旁笑。
　　薛柠帮于晚筝把书分好，堆在桌上，又把她推醒，说了句自己先走了。
　　她看见江寄云还在座位上，便随口问了句:“学霸还不走啊？”
　　江寄云抬头看她:“马上走了，有什么事吗？”
　　“没有，就问问，”薛柠说，“再见。”
　　“再见。”

　　薛柠走出教室，张远帆凑了上来:“刚跟你说话那男的谁啊。”
　　“第一。”薛柠直接吐出两个字。
　　“哦，你下一个祸害对象。”张远帆说。
　　他太知道薛柠了，每一个第一都会成为薛柠的假想敌，然后被她拉下宝座，最后看着她称王。
　　张远帆又勾起了薛柠的肩:“今晚吃啥？”
　　“红烧排骨，糖醋里脊，炒黄瓜。”
　　“哎，爷爷太棒了。”张远帆一边感叹，一边拉开了车门，一手挡住车顶，一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大小姐，请进。”
　　薛柠一下子钻了进去。车里的冷气开得很足，完全没有被太阳炙烤过的感觉，夏天一下子被隔绝在了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