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旧事》甜美韭菜花

50、第49章

　　在这里小住了十余日，天气也渐渐转凉。毕竟是在京都的西面，天气就更加干燥，我这种从小生在南方的实在难以适应，这两天腿上都变得粗糙，穿衣服也很是难受。
　　“倾言？”我才刚刚起床，君如就找了过来。她这几天总会过来瞧瞧，只是我嗜睡得厉害，没玩个一会就又困了，有时更是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你过来了？”我朗声回她，示意我已经醒了，免得她见屋里帘子还拉着就当我还睡着。她毕竟乘兴而来，要是让她怏怏地回去，倒是我的不是了。
　　“今日醒的还算早，我昨日这时候过来你还没醒呢！”她拿起桌上的桂花糕，语气有些嗔怪。
　　她昨日过来了？
　　“段娘，你怎么不告诉我？”我也坐下，一边倒着茶一边问。
　　“小姐，是我疏忽了！”段娘语气里满是歉意，“不过小姐昨日一醒来就忙着去了老夫人那里，我一时就忘记了。”
　　君如听到后半段，去拿桂花糕的手顿了下，转而拿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
　　“你忙去吧。”我点头，让段娘去忙别的事情。
　　伸手也拿起桌上的桂花糕，前几日新开的桂花，摘下来晒干做成的第一份桂花糕。我本就偏爱甜食，这些时候更甚，兄长叫人送来我也就收下，方才段娘才与我说是府里厨子做的第一份，君如就赶来吃了一块。
　　“这桂花糕倒是不错，君如你也尝尝？”我特意将盘子往她那边移了移。
　　“倾言，”她没再伸手，转头看着我。
　　是有什么要说的？我也看着她，想知道她要说些什么。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太累了。”她舒了口气，才说道。说完就起身要走，我想站起来她也拦住，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放在桌上就离开了。
　　段娘回来的时候我正靠在软塌上，心里有千千万万。她走近披了件薄毯在我身上，我才睁眼看了她。
　　“小姐以后若要小憩，还是盖上毯子的好。”她一边整理毯子的边角，一边嘱咐。
　　我轻轻笑着，索性就坐起来，好和她说一两句话。
　　“小姐，桌上的雪花膏是谁送来的？”
　　“君如，她早间过来留下的。”
　　“那倒是好，小姐这些日子不是正觉得身上干得很？”段娘很是欢喜，我也顺着她笑笑。
　　她走到桌前，将那瓶雪花膏放到我梳妆台上，为了整齐还找了好久的位置。怎么先前没发觉，段娘也是个精致的女儿家！
　　“小姐，今日去老夫人那里怎样？”段娘收好后又走过来，坐到我旁边。
　　“还是那样，”说到这我就有些无力，“今日没有多待，喂了药、替婆婆擦了身子就回来了。”
　　“唉，”她叹了口气，“小姐也不要太难过了。”
　　怎么会不难过？这几日总是怕情绪起伏影响到孩子，我也就没敢在婆婆屋里多待。兄长忙着事情总不能去探望，君如和婉清，不提也罢。
　　“小姐怎么落泪了？”段娘开口询问我才发觉，是呀，怎么就改不了这爱流泪的性子，多惹人……
　　“小姐，”段娘蹲下，双手抓着我肩膀，抬头看向我的眼睛，“和我说说罢，总憋在心里也不是个办法？”
　　这样子又是着急又是哄的语气，只一人对我说过。可如今，他也不在身边。我究竟是做错什么，要承受这些，到头来，一切都成了奢望！
　　苏澈，你骗我！你的确不是池中之物，可我，是不是早就不在你的湖心？
　　我哭得更加厉害，段娘索性将我抱到怀里，手掌轻轻拍着我的后背，温柔又有力。
　　我再醒过来，天已经快黑，屋里点上了一盏蜡烛。
　　怎么不见段娘？
　　“段娘？段娘！”我起身一边在屋里转，一边大声叫着。找了好久也不见，是给我拿晚饭去了？
　　我也闲着无事，就把屋里的灯都点上。再过一会天就全黑了，倒是屋里看不见东西，我会害怕！
　　“小姐？！”段娘回来了，手里拎着食盒，“你醒了！”
　　我点头，乖巧地坐到桌前。我没有猜错，段娘是给我拿晚饭去了。这些时候真的是亏了她的照顾，否则，以我的性子，不说瘦个十余斤，就是病入膏肓都是可能的。
　　她将晚饭都摆到桌上，那一盅汤更是被小心安放，揭开盖，里头果然还冒着热气。再看她，果然又是忍着粗气，心里一阵暖流，真的是多亏有她！
　　“倾言！”是兄长的声音。
　　“哥！”
　　我用过饭正准备洗漱，他就过来了，手里还拿着个小瓶子，怎么样貌有些熟悉？
　　“给你！”他伸手将那个小瓶子递给我。接到手我才发觉，这和君如送我的一模一样！
　　“听人说，你今日又哭了场，是为什么？”他走过来，一双眼睛仔细盯着我，想从我脸上看出什么！
　　“没什么。”我没敢抬头，怕他看见我眼里的闪烁。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呼出。
　　“段娘，你先出去吧！”段娘应声就出门，走时还把门关上。我抬头想看一眼，却被兄长挡住视线。他慢慢蹲下来，抓住我的双手，才又抬眸重新看我。
　　也许是屋里烛火温暖，又或是两人独处微妙的气氛，此刻兄长身上的严肃冰冷全都散去，在我眼里逐渐融化，温柔到我不敢开口，生怕声音太大就刺破了这一层。
　　他终于还是开口了。
　　“倾言，你可以和我说的。你总这样把事情都憋在心里，我看着，”他顿了顿，将我的手握得更紧，“很心疼。”
　　从藏红花之后我就刻意避开兄长，总觉得他的所作所为满是虚情假意，可今日，我分明从他眼里看到了心疼。
　　是我眼花了？
　　“倾言，是为了母亲的事吗？”
　　我点头。
　　“去见婆婆时，就觉得伤心，只几个月不见就有这般变化。这几日我总伺候着，才知道那些个丫头都是敷衍着。丫头总归是别人家的，可君如竟也是很少过去，婆婆先前对她也是一样好，怎么，”
　　我一下哽到，忍不住咳嗽，兄长伸手在我后背拍着。
　　“咳咳！怎么她就能这样狠心！”
　　没等我说完，他就把我抱到怀里，我能感觉到他也一样悲伤，还透着无奈。
　　“倾言，谢谢你。”他这样开口，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为我照顾婆婆。还是为我和他一样悲伤又无奈！
　　我只说到这里，剩下的再没有开口。从发现君如和婉清的关系变好之后，从饭桌上他们一家其乐融融之后，我就觉得自己从不属于这里。我没日没夜盼着有人来救我出去，可那人一直没有消息，我也逐渐不敢再问。
　　怎么就这么凄凉了？
　　我不愿意去问别人，当然我自己，也没有答案！
　　那晚之后，兄长和李大哥就赶去渝州，和梁王的对峙也已经很久，是该有人去那边主持大局。当然，这些事情我已经毫不关心，如今我就在这个雍城的老房子里，养好身子，照顾婆婆，就已经够了。
　　哦，我还要他来接我！
　　君如和婉清都对我很好，过冬的东西也已经准备好。
　　我坐在婆婆房间的门口，正对着精致的小院子。里头有一株腊梅，开了几朵。小小的黄花，倒是香得不得了。看今日这天，总觉得是要下雪了。
　　雍城的冬季竟然来的这般早，我初来时还是夏末，怎么还没住习惯就要入冬了？院门被人推开，是段娘。她已经换上厚厚的棉衣，整个人都显得笨重，可手脚却一如既往的灵活。
　　她现在就朝我奔过来，嘴里吐出的气在身后化成白雾。
　　“小姐！”她一脸不高兴，从房里拿出软垫，“早前就和小姐说过，坐地上要垫个东西！这天气冷得很，莫要着凉了！”
　　她的话我早就记在心里，可要坐下时就偏偏生了不去拿垫子的想法。瞧着她现在朝我置气的样子，心里一阵满足。
　　“知道啦！”我站起来，拿过她手里的垫子放到地上，重新又坐下去。
　　她也学我，拿了垫子挨在我旁边。
　　“小姐！先前二夫人送了些米酒过来，我去温一壶给你？”
　　嗯？我竟忘了还有米酒？
　　“好，”我刚点头她忙着要去，急忙又叫住她，“只温一壶就好！”
　　等她回来我已经在我俩中间摆了个小方桌，她把米酒放好，倒了两杯，再坐回到自己的位置。
　　这米酒还是君如送来的，她当时说是府里的厨子酿的，手艺很好。我以为这些时候没什么饮酒的心思，但还是收下，没成想今日倒是派了大用处。如此想起先前和苏澈在自家也酿了米酒，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尝尝？
　　倒是想念得很啊！
　　思忖间，发觉有什么亮晶晶的飘到眼前，落到酒杯里就融化了。一抬头，才看见天上纷纷扬扬飘了小雪！
　　“段娘！下雪了！”
　　她也抬头，嘴角扬着笑意。
　　初雪啊，总是在记忆里怎样都挥散不去！伸手抚上已经明显的肚子，这几日总会觉得里头有心跳的声音，生命还是奇妙的，说有也就有了！
　　“鸢儿就是初雪那天生的，旁人都羡慕我，有个那样可爱的女儿，白白净净，多招人喜欢呀。”
　　段娘开口说着鸢儿的事情，她很少提及这个女儿，也没说过她夫君的去向。一个女人家，这么些年总是痛苦的！
　　我刚想出声安慰她，她就回过头。
　　“小姐，你刚说什么？”
　　嗯？我？
　　“我没说话啊！”
　　“我刚才分明听到有人说话！”段娘的语气十分坚定。
　　我们都安静下来，仔细的辨认。
　　“子……子商……”
　　若是不仔细，这声音必定要埋在这漫天白雪中。我急忙冲进屋里，带起几片雪花跟着我进了屋。白雪映照下的屋子也瞬间光亮，我没有听错，真的是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