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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她的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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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忱以前从未想过活着会那么艰难,被戏耍了二十个轮回后,她无比想要一份宁静,想要一份未知的将来。
若是她在那二十个轮回里与系统相遇,不用系统三番五次提条件,就算系统什么都不提,单是展露它的特殊能力,她也会和系统合作。
但当她选择亲手斩断自己身上的气运时,她就已经放下了。
争端是无止尽的,而她厌倦了。
颜忱把这一世当做自己生命的最后一程,只想安静地体会这从未有过的和平。
她苦心竭虑大半生,所求不过天下归一,河清海晏。现在恰好是一个太平盛世,于她而言,于她们而言,都足矣。
她还记得王子羿穿着粗布麻衣的样子,他拿着打酒勺一边熟练地打酒,一边跟她抱怨稻米太珍贵,不能用来酿酒。
他说:“这小小的一坛米酒,可抵过宁城百姓三个月的粮食。”
他说:“阿穆,父皇有意送姐姐与齐国和亲,我该怎么做才能保护她,保护楚国?”
他说:“老师说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王子,可我的土地若是用女人换来的,那我的存在又是为什么呢?”
那时颜忱便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他的痛苦她看在眼里,与其浑浑噩噩地挣扎,不如看清事实,所以她给了他一个机会。
他抱着长宁公主的尸体,泣不成声:“阿穆,我们换换可好?你来做公子弈,我来做南穆。”
她看着他,头一回产生怀疑:这样的人值得她辅佐吗?长宁公主的牺牲他竟丝毫没有察觉。
她从他手里接过长宁的尸体,仔仔细细为长宁整理着仪容,叹了叹:“你不是说要保护公主吗?她死了,你连复仇的勇气都丧失了?”
他似乎被这句话戳伤了,跌坐在地上,失神地看着她。
她忽地笑了,俯身看着他的眼睛:“不要再说傻话,公子弈只有一个,那人只会是你。”
她敛去笑意,双手牢牢地扶起他,为他拭去脸上的泪痕,一字一句道:“身为王子,未来的国君,我希望你记住一句话: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悲欢不溢于面,生死不从于天。”
她只留了那句话给他,她想如果公子弈不能成长起来,她可能就要毁诺了。
她曾痛恨过弈的优柔寡断,过于天真,可最后初心不改的人只有他。
回想过去,她虽未后悔过手染鲜血,却多少有些遗憾。
她已经不是南穆,这里也不是她的楚国,她没必要再做一个棋手,甚好。
1484系统抠了抠不存在的鼻孔,陷入沉思:感慨过去的只有两种人—快要死的和失败的,宿主……应该是第三种吧!
颜忱不知道辣鸡系统又在给她下定义,她只是觉得盛世光景,当珍之重之。
至于隐藏在繁华下的暗手,寒光泠泠的兵戈战甲,都与她无关,这不是她的棋局。
1484系统本来还在快乐地给宿主贴标签,但很快它就发现自己快乐不起来了。
已经有足够多的信息确定宿主就是元南穆,1484系统却没有上报主神,因为它在害怕。
作为一个智能生物,1484系统还是很珍惜生命的。
主神为了得到宿主,能把位面刷到关闭,肯定也能为了得到宿主,毫不犹豫吞并了它。
在主神察觉之前,它决定装傻,毕竟它还是一个孩子,谁也不能要求一个孩子承受它数据不能承受之重。
如果颜忱知道系统的想法,一定会送它四个字:自欺欺人。
颜忱不打算搅局,但自己的命还得要。她再怎么无心争端,也不至于坐着等死。
病死和老死,还是不同的。
得知信已经送到庄池羽手里,颜忱整个人变得更加沉寂,和前几日在院子里舞剑的意气风发截然不同,若不是1484检测过她的身体状况,还以为她回光返照了。
颜忱不知系统的猜测,知道了也不会跟系统解释她的想法。她不是不急,只是她清楚有些事急不得。
她心里有很多事情需要求证,她有预感,如果不能弄清楚那件事,毒是解不了的,她的新生活也会是空谈。
袁翁是她在这个世界醒来后遇到的第一个人,也是唯一一个怀着纯粹善意对待她的人。
在颜忱最彷徨迷惘的时候,袁翁曾经给了她一片安宁。所以颜忱承他的情,也愿意回报他。
可这与信任无关,袁翁说没有见过这种毒,颜忱一点儿也不信。一个能和长公主结缘的男人,会是什么普通人?
袁翁的话里透露出很多信息,也有很多相互矛盾的地方。很显然他在撒谎,为了别人而撒谎。
颜忱突然想到什么,放下手中的热茶,走到了书案前,拿起一张宣纸,一撇一画写下“庄池羽”三个字。
庄池羽这个人,作为长公主的孩子,不随父姓,不随母姓,却随了太后母家的姓氏,到底是谁的意思?
袁翁顾虑的事情和自己有关吗?
颜忱将庄池羽三个字圈了圈,目光很是兴味。
她让初九送信去庄家,而不是去长公主府,本也存了些试探之意,但愿结果不要让她太失望。
太后和长公主几人的关系会不会成为帮助颜忱找到当年真相的线索?她并不确定。
颜忱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醇厚甘甜,松香萦绕,多了一份苦涩,是凉的。
她怔了一会儿,咽下口中的凉茶,暗笑自己连茶水放凉了都没察觉。
京都人际关系复杂,胡猜乱想是没有结果的,想要在这里好好活着,她需要有自己的耳目。
她漫无边际地想着庄池羽的事情,晦涩暗哑的琴声再一次从隔壁院子从来,听得她额角突突直跳。
她冷笑一声,把写了字的宣纸揉成了一团,捏成了灰,随手洒进了花盆,气势汹汹地出了门,却在大门口停住了。
跟他计较什么?真的越活越小了。颜忱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又摇了摇头,转了方向出了书院。算了算时间,她该去见一个人了。
初九不是头一回帮主子跑腿,该有的分寸把握地很好,当日下午庄池羽就看到了那封信。
届时庄池羽刚从舅舅的书房出来,脸色不是太好。从门房那里拿到书信时,他下意识地皱起了眉:“知道是谁吗?”
侍从摇头:“门房那边的人说这信是从门缝里塞进来的,等他们发现信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郎君,要不要我让人去查查?”
庄池羽突然想到一个人,抬手制止了侍从:“不急,既然别人不想露面,查到的东西也未必是真。”
看完信,庄池羽发现果然是南穆,他虽然惊讶于那人的能力,却又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但一想到那人要问的事情,他就头疼。据他所知,山梦只有云华山才有,也只有云华山的土壤才能养活。
可问题就出在云华山上,那不是什么荒山野岭,却比荒野更让他觉得棘手。
因为云华山是慕容氏先祖陵地,等闲之辈无法靠近,再加上三年前九皇子的事情,没有帝王的首肯,谁也不能私自上山。
他若是把这些事情直接告诉南穆,那人会知难而退么?庄池羽看着自己写好的书信,十分犹豫。一想那场大雨中少年的笑容,想到那首曲子,本已交给侍从的信,又被他追了回来。
看到信封完好无损时,庄池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直到信笺被火焰完全吞噬,他的心才安稳了些。
南穆没有约定见面时间,自己无法给他传信。想到临别前南穆对他说的话,庄池羽内心了然,南穆会主动来见他,他只需要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