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写》快乐的小马

3、信仰

　　拉斐尔在夜幕下奔跑，巨大的惨白的月亮在他的身后驱赶着他。影子不停地扭曲，用腐烂的爪子去抓取他的脚踝。他不敢低头，听见后面追兵在愤怒地咆哮。

　　拉斐尔躲进了一片不被月光照见的灌木丛。踏踏的马蹄声由远至近再由近至远。他忍不住闭嘴憋气，尽全力让自己消失，从这个无边无际的地狱消失。

　　所有的声音都低沉暗淡下去，追兵已经走远。拉斐尔却仿佛还能听见他们在骂骂咧咧。粗鄙，令人作呕的词汇从这些所谓的高贵的骑士那优雅的口中吐出，令人难以想象且又毛骨悚然。

　　他们地位尊崇，光彩照人。他们既是下水道里的老鼠，在暗无天日的臭水沟里啃食腐肉，也是囚笼里的恶魔，嘶哑着诱惑人踏进地狱的深渊。

　　拉斐尔已经不止一次看到过那些趾高气扬的骑士们将七八岁大小的孩子送进大主教的房间了。他甚至清楚的看到过那些孩子，他们单薄如蝉翼，苍白的皮肤下能看到青色的血管，那里面流动着鲜血，却冷的刺骨，他们的眼皮轻轻颤动，纤长的睫毛抖落下世俗的糜烂。

　　那些孩子们以洁白进入，以青灰结束。那些本就苍白的皮肤再无血色。

　　大主教的房间在圣殿后面，圣殿的正中央则摆放着光明神的雕像。每一个早晨，帝都的居民都会来到这里触摸雕像无暇的双足，在阵阵洗涤心灵的吟唱中祈祷自己的生活美满幸福。伴随着叮铃一声，承载着他们美好祝愿的金币被投进圣水池里。

　　所有人都相信光明神会保佑他们。

　　没有人知道在光明神脚下发生了多么龌龊的事情，腐烂在此滋生，邪恶肆意作祟。大主教那恶心的行当从未被人发现检举。光明神就是这般庇佑自己的子民，不，也许他也未曾发现这隐秘的勾当，因为他的背后可没有长眼睛。

　　但拉斐尔发现了。他是圣殿里的仆役，清扫圣殿里的灰尘，他想他唯一扫不干净的就只有那些腐臭的心了。他看着每一个送了孩子过来的骑士，几天后都得到了大主教的赞誉和表彰。虚伪的大主教把无所作为的骑士们包装成了英勇的战士，明明是彻头彻尾的虚假的欺骗，却仍然被所有人当成令人赞扬的故事大街小巷地传颂。

　　恐怖，欺骗，邪恶，这一切的一切使得拉斐尔心生恐惧。他曾是个忠诚的信徒，每日都向光明神的雕像表达最崇高的敬意和最深切的爱意。他没有一刻不在相信光明神能使大陆再无罪孽。

　　他失望了。

　　他极端了。

　　他堕落了。

　　他逃跑了。落荒而逃。

　　爱使恨的出现如此简单容易，爱滋生恨犹如光明滋生黑暗。从来都是相辅相成，哪有什么绝对。

　　骑士们和大主教知道拉斐尔了解了他们的秘密，他们不奢望拉斐尔守口如瓶，最信守承诺的永远只有死人，他们掌握这条真理，并以此为准则。他们开始追杀拉斐尔。

　　追兵离开了，拉斐尔隐蔽在草丛里，终于憋不住了，张开嘴贪婪地获取氧气。他提前逃跑是侥幸活下来的根本原因。

　　“你已经放弃了对光明的信仰啊……我看的见，透过你的肌肤与血液，在你的心脏里，流着黑色的血液，那是黑暗的颜色，是沉寂的颜色，你渴望救赎，来自黑夜。”他忽然听见有人出现在他的身后，暧昧地在他耳边低语。热气喷洒在他耳廓，击起一层鸡皮疙瘩。

　　拉斐尔往后看，一个面目被垂下的帽檐遮挡住的男人与他暧昧相接。拉斐尔能感觉到他的目光，阴冷中有着病态的温柔。

　　拉斐尔看着他，忽然笑了。

　　“是黑暗神啊……”

　　泪水忽的夺眶而出“请把我带走吧。我愿侍奉您做我永远的主人，求您，带我离开……”

　　男人在帽檐下盯着他，看着这个半大的孩子哭的涕泪横流，孩子的手摸索着抓住了他的衣服下摆。

　　男人笑了“好啊，我们走吧……”

　　“喂！来这里！那个小兔崽子找到了！”骑士不屑地踢了踢脚下凉透了的尸体，“真晦气，居然自杀了，白浪费我们的功夫。喂，走吧，别管他了。”

　　骑士撇撇嘴走开了。微微泛橙的朝阳的光照在尸体的脸上，投下他脸上微笑表情的影子。

　　男孩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