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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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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日上三竿,竹惜玉猛地睁开眼,却发觉自己睡在屋中,她摸摸后脖子处,那里还有隐隐的痛感,昨晚的事是真实发生的。
而她被人偷袭后,又给送回屋中!
竹惜玉一阵后怕,她慌乱地跑出屋子,外头艳阳高照,秋水阁侍卫、奴婢井然有序地劳作。她再望向二郎的屋,房门紧闭,一切如常。
看不出有何异常啊!
竹惜玉有些恍惚,她只得又返回到房中,闷闷地发呆,想来脑子是傻掉了。
正为此愁闷时,外头突然的敲门声,又惊得她跳起来,怯怯地问:“谁?是不是有贼来了?”
来人是英卫:“小竹,是我。”
竹惜玉缓缓神,让自己平静平静,才打开门。
英卫:“马车已备好,带你见个人。”
竹惜玉眨着眼:“是谁?”
“呵呵,你的阿娘和阿弟。”
竹惜玉愣住,脑中千回百转,问:“二郎如此安排是有事情要我去做吗?”
英卫笑着道:“二郎的心思我可猜不透。走吧……”
竹惜玉点点头,管他二郎又在打甚么主意,能见到阿娘和小堂那是再好不过了。
*
他们乘坐的还是那辆不起眼的小马车,车夫阿水认得去舅舅家的路,他还是不多言不多语,只做他的分内事。
竹惜玉同英卫面对面坐于马车上,剩余的地方,挤挤亦能坐下阿娘和小堂。
在英卫面前,竹惜玉没那么拘谨,她随意问:“英大哥,二郎何时搬离的秋水阁?我为何不知道?”
“……就是一天早上。二郎也没甚么可搬的,只是人过去,那边都是重新置办的。许是你未在意吧!”英卫笑眯眯地回答。
竹惜玉又想了想,神秘兮兮地:“昨夜,二郎房中进了小贼,可那些侍卫都无动于衷。我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那个……咳……”英卫咳嗽了一声,“那个……有贼不可能啊。你想想,苏府戒备森严,怎么可能进来贼呢?一定是你的……幻觉,对幻觉。”
竹惜玉蹙着眉,疑惑道:“是吗?可是……”
英卫打断她:“小竹,苏府有层层侍卫,防贼是他们的任务。现下,你该仔细想想稍后带阿娘和小堂吃甚么大餐。咱们二郎付账。”
竹惜玉一听,顿时喜笑颜开:“想来二郎还是未忘记上次的事。他真是个大善人!”
竹惜玉脸上荡漾着飞扬的神采,又问:“二郎呢?”
“哦,他……我不知道。”英卫茫然道。
竹惜玉掀车帘看外头,车已到西坊,她想起上次同二郎共剩马车的情形,二郎对她一直都很用心地照顾她,她突然想到个问题,放下帘子,问:“二郎……他一直对奴仆这般爱护吗?”
“……这个……不一定……你知道的,二郎做事一向是随性而为。这个……我觉得小竹你不用在意,二郎是主人,他对咱们偏爱,那是咱们的福分,咱们记得他的恩情就好。”
竹惜玉郑重地点点头,她早已经把二郎的恩情铭刻在心。
这时,阿水停下马车,竹惜玉知是到了巷子口,她同英卫说了声速速便来,就跳下车,蹦跳着去接阿娘和小堂。
当她再次出现在阿娘和小堂面前,阿娘又控制不住地流下泪。
“小竹,上次受到主人的责罚了吗?阿娘一直担心你向主人借钱,主人定会生气惩罚你。”阿娘上下左右看她是否受伤。
“没有。主人是个大好人。倒是阿娘,我没拿回银子,舅母责骂你了吗?”
“她说些难听的话不妨事。你是在替她儿子受苦,她不敢把我和小堂如何的。”
苏二郎亦是这样讲的。
竹惜玉心情大好,拉起阿娘和小堂,小声道:“走,咱们下馆子去。”
小堂一听乐得拍手叫好。
竹惜玉赶紧制止他,冲院子那头使了个眼色,小堂立刻会意,捂住嘴偷笑。
阿娘却是讶异,问:“你的主人在外头等着?”
“没有主人,是他的贴身侍卫。快走了。”
竹惜玉拖着她们走出屋,舅母却站在院中,看来她老早便看到了竹惜玉,正在等她。
舅母见她们一家喜笑颜开,撇撇嘴讽刺道:“小竹,你可是去充丁,不是去给人养外宅。想来,你那主人已是个行将就木之人吧。呵呵……小竹,未想到你瘦弱不堪,貌不惊人却有这等本事……”
“嫂嫂,请不要侮辱我的女儿。”阿娘气得脸色煞白,含着泪道。
舅母的诋毁,竹惜玉听来并不生气,甚至有些得意。
是啊,苏二郎那样一个风流之人竟对长得丑,身材瘦弱的下人这般用心,的确是件不可思议之事。然而,事实就是如此!她竹惜玉偏偏就遇到了这等天下最大的好事。舅母嫉妒便去嫉妒吧!
竹惜玉瞪了舅母一眼,拉着阿娘和小堂大摇大摆地出了院。
后头,舅母狠狠地嘲她吐了吐口水。
阿娘一出门便望见巷子口的马车。
她犹豫道:“小竹,咱们可不能为了银子去做……”
竹惜玉笑笑道:“阿娘,您的女儿您还不了解吗?再说,我现在可是男子打扮,哪有老者能喜欢呢?”
“那你的主人是个老妪?”
“……哈哈……阿娘,您想象力可真丰富。快走吧,人家等急了。”
阿娘被儿子、女儿拖拉着上了马车,英卫很有规矩地向她们问好。
阿娘见英卫满眼含笑,一脸正气,不似个猥琐的恶人模样,心里稍稍踏实了些。
这是小堂来长安后第一次出西坊区,他坐于车窗前,对外头眼花缭乱的长安城一切皆是满满的新奇。一会看到个新鲜东西便问竹惜玉,可竹惜玉亦是不懂,她们只得听英卫解释。
一路上,英卫和小堂算是结下了“师生情”。
在小堂的急切盼望下,马车终于停下。一行几人下了马车,眼前是一幢气派的三层楼,每层楼人声鼎沸,宾客鱼贯而入,门口处的店小二见来了客人,热情地奔出来吆喝着请进。
英卫带着竹惜玉一家径直上到三楼,想来是早已定好了位置。
店小二推开雅间的门,里面装修别致,一张超大的八仙桌横在房中,一扇有着山水画的大屏风把屋子隔成两间。
英卫安排大家坐下,店小二凑上前来,询问要吃些甚么?
小堂脱口而出:“烤羊排,要大份的。”
他天真幼稚的口气闹得大家哈哈笑。
“还有呢?”英卫问。
小堂道:“我只吃这个就足够了。”
“你倒是不贪。”阿娘打趣道。
英卫又问问竹惜玉和阿娘,两人都说随意些便可。
于是,英卫点了八道特色菜,又让店小二打了壶酒。
很快,菜一一摆上,色香味俱全,看着就有食欲。
英卫站在一旁,为阿娘和竹惜玉斟满酒,竹惜玉很不好意思,慌忙让英卫坐下同吃。
英卫哪里肯,只是站一旁道:“今日,我的任务就是把三位招待好。你们可不要客气,稍后菜就凉了。”
阿娘道:“可是,您在旁边站着,我们吃不下去!英侍卫,你不吃,坐下总可以吧。”
英卫微笑着道好,他坐于桌旁,任务就是负责斟酒。
而小堂已经啃完两根羊排。
竹惜玉满足地看着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二郎安排得这般周到,委实让人舒畅。此时,她最在意的两个人就在眼前,还是这般地开心,她——一个白丁、奴仆,受到二郎如此的厚待,她这辈子还有甚么奢求的呢?
英卫早已经为她再次斟了酒,竹惜玉又是一饮而尽。
阿娘的酒也未动,竹惜玉端起她的酒杯,一饮而尽。
英卫直直地看着她,出门前,二郎可是叮嘱他不可让竹惜玉多饮酒,眼看着小竹三杯酒下肚,他可有些担心。
竹惜玉阿娘只是一直在照顾小堂,可见小堂在这个家中备受宠爱,难怪即使冒着入狱的危险,她们也不要小堂来充丁。
英卫思忖这些的时候,竹惜玉又饮了两杯酒。
英卫觉得有必要提醒她一下,便道:“小竹,还需要酒吗?”
竹惜玉夹了口菜,挑起眉,道:“当然。”
“可是……你若是醉了,我不好交待啊!”
“哈哈……你是说要向二郎交待吗?无事,来,再满上。”
英卫举着酒壶,看向竹惜玉阿娘,阿娘微笑着摇头,小堂接着道:“无事,无事。我姐人称‘酒斗’。”
“啊!这是酒量很厉害的意思吗……二……我可是听说小竹遇酒便醉啊!”
“谣言,谣言。”小堂打趣道。
小堂这些日子在舅母家吃得太差,这次阿姐带他不光吃了大餐,又看了长安街,心情甚感愉悦,囫囵吞枣般吃了个饱,便没规没矩地跑一边玩去了。
阿娘、竹惜玉、英卫都未在意他,大家边吃边聊,好不欢畅。
突然,小堂不经意被那面屏风绊到,他“哎哟”一声,直直地撞在屏风上,竹惜玉最先看到,登时跑过去扶小堂。
而屏风怎能禁得住小堂的冲击,顺势倒向一边,竹惜玉未抓住小堂,小堂同屏风一同摔过去。
阿娘和英卫亦是慌忙站起来朝这边看,竹惜玉弯腰,伸出手要去扶小堂。
可是……
屏风倒下,后面坐着个人,那人对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并不惊讶,仍是镇定自若,悠然自得地吃着面前的那盘菜。
是苏二郎。
“二郎,您何时来的?”英卫率先大步来到他跟前。
二郎未语,放下筷子,盯着惊愕失色的竹惜玉,慢吞吞道:“这顿饭算是给你的补偿,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竹惜玉也忘记了拉起地上的小堂,连连点头。
小堂见无人管他,自己爬起来,疑惑地看着苏二郎。
阿娘一看便知这就是小竹的主人,她连忙上前行了个礼,道:“感谢您对小竹的照拂,这顿饭我们吃得很好。小堂不懂事惊扰到了您,我们这就告辞了。”
苏二郎道:“您客气了,小竹她在苏府很能干,常常为我分担忧愁,这是对她的奖励。”
竹惜玉愣愣地看着她们,她第一次看到二郎能这般有礼貌的讲话,她竟有些不适应。
“小堂,我们走了。快同主人行礼告辞。”阿娘招呼小堂。
小堂亦是礼貌地向二郎作揖,苏二郎摆摆手,示意英卫去送人。
竹惜玉这才对二郎道:“二郎,我去送送阿娘。”
阿娘却阻止她:“小竹,不必了。适才小堂打扰了主人用膳,你留下服侍。我们自坐马车回去就好,你放心。”
竹惜玉道:“那二郎,我可否送到楼下。”
二郎挑挑眉,算是答应了。
英卫同二郎说他去送,一行人出了雅间。
阿娘和竹惜玉落在后面,阿娘悄悄问:“他是苏府的甚么人?是否知道你是女扮男装?”
阿娘的问题如此精炼,竹惜玉道:“他是苏家二郎,知道我们的情况。”竹惜玉很小声。
阿娘一愣,停下脚步,紧紧盯着她,问:“你们……他对你可是有……”
竹惜玉立刻打断她,讪讪地:“阿娘,人家可是长安著名的‘美郎君’,我这骨瘦如柴,扮男装都没有人识出的丑女,怎么可能入二郎的眼。他就是知道咱家的情况后,觉得我可怜罢了。”
“若是觉得可怜,让你继续充丁便可,哪个主人会这般对待奴仆的?”阿娘不相信。
“二郎他的性子就是如此……他……”
这时,小堂回头喊:“阿娘,您快着点啊!”
“你自己留心些,咱不能因为替别人充丁,倒把自己给害了!小竹,咱们可要有自知之明,有些事不能想,有些梦不该做。”阿娘叮嘱道。
“是了,我知道。”
阿娘和小堂上了马车,英卫让她放心。
竹惜玉望着马车徐徐离开,耳边却是阿娘的话,那是甚么意思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