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有光》云清潇湘

9、前世今生

　　清宁古镇依山傍水，小桥人家，她犹如在小河边上梳妆的姑娘，宁静，端庄，典雅。一座古桥屹立于古镇之中，静听溪水潺潺，观赏日落西山。

　　一座古朴简单的农家小院安安静静的坐落在小镇的边缘，日子虽不富裕，但一家人却能安稳度日。

　　“娘，今天是集市，我把咱家积攒的鸡蛋拿到集市上卖了吧。”洛寒是家中长女，已是笈笄的年纪，却还没有定亲。家人催促着，却都被洛寒拦下了：“爹，娘，弟弟妹妹还小，我在家里能还能帮你们分担下活计，我这婚事啊，不急。”
　　“闺女，鸡蛋就算没卖完也早点回家啊，听说外面最近不太平。”
　　“知道了，娘，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如果时光能倒流，洛寒在这一天绝对不会出门。可命运的轮盘已经开始转动，因果循环，谁也挣脱不掉。

　　安淮响马恶名远播，朝廷乌烟瘴气，也无力围剿。生逢乱世，朝廷无能，受苦的自然是平民百姓。百姓所求的，只是满足温饱，平安度日。而就是这最简简单单的愿望，洛寒一家已经无法实现。

　　安淮响马从清宁镇经过，百姓叫苦不迭。就在慌乱中，响马头领却在人群中发现了躲藏在远处的洛寒，脏乱的环境也掩盖不住妙龄少女特有的清秀与美丽。

　　命运的结就此纠缠在一起，是谁辜负了谁？是谁亏欠了谁？又是谁救了谁？

　　零落成泥辗作尘。满足的响马绝驰而去，洛寒甚至都没看清那罪恶之人的样子。再多的清水，也洗不掉身上的污浊。洛寒曾走到河边，曾想鼓足勇气跳下去，可想想身后年迈的父母，洛寒放弃了。

　　洛寒虽柔弱，但内心却极其刚强。既然选择活着，那就好好活。
　　可是上天终究不肯这样轻易放过。

　　洛寒有身孕了。

　　“这孩子不能留！你有没有想过，留下这孩子，你还怎么嫁人！”
　　“闺女，你就听爹娘的话，这孩子打掉吧，你有没有想过，你今后带着这孩子，怎么活？”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洛寒终究无法下定决心。几次端着落胎药想着一狠心喝下去，这药却又终究被自己泼在地上。

　　肚子越来越大，洛寒感受着腹中小生命的成长：会调皮的在腹中翻个身，和尚未见面的娘亲玩闹一会，感到不舒服了，就用尚未长成的手指轻轻碰碰娘亲的肚皮……洛寒轻轻抚摸着腹中的孩子，这是她的骨血啊……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闺女，你看，是个女孩，瞅瞅，眼眉多像你。”
　　“娘，这个孩子的名字我已经想好了，就叫小白吧，白，最干净，最纯洁，希望她以后做个坦坦荡荡，心地善良的人。”
　　“好，就听你的，就叫小白，小白，小白，我是外婆呦~你要开开心心的长大呦~”

　　岁月如风，带走了如花的青春，吹散了满天的星辰。
　　小白伴着娘亲躺在树荫下，感觉着风轻轻拂过脸庞，一缕缕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在地上映出一片斑驳。
　　“娘亲~”四岁的小白紧紧的贴在娘亲的身侧，抬起小脸，看着自家娘亲，笑的一脸幸福。
　　洛寒侧过身子，看着拱到怀中的小孩。
　　“娘亲~娘亲~您是不是会一直陪着我~”小白笑的眉眼弯弯，满怀期待的等着娘亲的回答。
　　洛寒将心里的难过咽下，想骗骗小孩，却看着小孩明亮光彩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谎言却说不出口。洛寒轻轻的拍了拍小白，抬手将小白的碎发拢到耳后。
　　小白等不到预料当中的娘亲的答案，有点疑惑，又有点小难过：“娘亲~您不要离开小白哦~小白会乖乖的~嗯，乖乖的~您别离开小白~”

　　洛寒将怀中的小孩哄睡了，起身将新做好的衣服放在了小白的枕边。
　　“孩子，对不起了。”

　　天涯尽头，荒草凄凄，子规啼泪，残阳如血。

　　小白终其一生，也无法打开心中的结。黄泉路上，奈何桥旁，小白不肯饮尽孟婆汤，她再等，等一个人，等一个答案。

　　“四岁那年，你把我扔下，我站在那里喊你，求你不要走，可你头也不回，你凭什么！”
　　“你要嫁人了，你把我扔下后嫁进高门大户，我是你的累赘是不是！！！”
　　“你抱着新儿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被你扔掉的那一个！！！有没有想过！！！”
　　“我呕着一口气，来找你，就是想问一句，在你一家和和美美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被你扔掉的那个孩子！！！”

　　小白泣不成声，对着她等的那个人，终于将心底的话问了出来。
　　那人闭目无言，神情莫名。欲上前揽过小白，却被小白躲开，落着泪：“你别碰我！”

　　那人哭了。

　　小白心蓦地软了下来。小白能受得了任何委屈，却唯独见不得那人哭。这是无论在任何时候都是小白永远尊敬，爱护的人啊。
　　小白心里从不曾真的怨过她，只是想来问一句，在你一家和和美美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被你扔掉的那一个？

　　这个答案在那人落泪的那一瞬间，已经不重要了。
　　“能再抱抱我吗？”小白泪眼模糊，对着那人问道。
　　那人见到小白张开的双臂，毫不犹豫的将小白搂在了怀里。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小白扑进熟悉的怀抱，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我知道，孩子。”那人哽咽着。
　　“我没有真的怨过你，我真的很想你。”小白紧紧抱着那人，泪水模糊了双眼。
　　“孩子，对不起。”小白心里的委屈难过，随着那人哽咽着的道歉，烟消云散。

　　“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乱世，你们母女二人要怎么活？她不嫁人，只能带着你去青楼。她嫁了人，省吃俭用攒下点钱，就托人带给你，只有这样，你们母女才能都活下去。”
　　“你以为你娘亲嫁过去过得很好吗？给人做小，被正室欺负，受了多少委屈。她在那个家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子你知道吗？她的儿子被人用多少手段残害你知道吗？”
　　“你以为她不想你吗？我亲眼看见，她一边抱着新生的孩子，一边哭着，她怎么会不想你？”

　　那小白不知的一幕幕从眼前划过。小白心头剧震。

　　“您坐好。”小白拉过那人坐下。
　　那人听话的随着小白摆弄。
　　见那人坐好，小白退开两步，撩开衣挀，俯身叩首，郑重跪拜。三拜，拜您曾经生恩，养恩。
　　“孩子，快起来。”那人受了三拜，俯身想要扶起小白。小白摇头拒绝。
　　“对不起，我不知道您受了那么多委屈，跟您怄气，跟您发脾气，您原谅我吗？”小白俯首叩头，再三拜，请求原谅。
　　“那你原谅我吗？”那人小心翼翼的问着。
　　“我从来没有真的怨过您。”小白摇着头，哽咽着。
　　“孩子，我怎么会不原谅。”那人掉着泪，心里的结终于可以放下了。
　　“我还能叫您娘亲吗？”
　　“可以啊”
　　“我叫您答应吗？”
　　“答应，答应。”
　　小白终于忍不住，扑进那人的怀里：“娘亲！娘亲！”
　　“诶，诶。”那人哽咽的答应着。
　　小白紧紧的抱着那人，熟悉的怀抱，让人安心：“娘亲，我真的好想你。”

　　风停了，云散了。
　　往事悠悠梦翩然，岁月荏苒续前缘。这是上天最美的赠与。

　　小白从梦中醒来。看着对面床上睡着却和自己一样满脸泪痕的寒相大人，脸上一点一点的笑开。
　　“先生，这辈子，我们好好珍惜。别再把小白弄丢了。你说，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