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三虫》钟清圆

1、一家三虫（短篇）

　　一家三虫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举世闻名的蜘蛛侠，其实不是一个人。

　　呃，冷静，我并不是在骂他，我是说，蜘蛛侠，并不只有一个。

　　事实上，在皇后区，生活着三个兄弟。大哥托比是个报社的摄影师，勤勤恳恳老老实实。薪水虽不高，拍的东西还老是挨老板骂，但他对他的工作十分满意，因为这份工作普通又平凡，安稳又低调。

　　二哥加菲则是个喜爱冒险和刺激的男孩，大学时和最好的朋友一起创业，日夜不寐的泡工作室。他喜欢新鲜感和刺激感，和温吞老实的大哥不同，他可以称得上胆大叛逆，但同时，他是三兄弟中最善良感性的一个人。他永远考虑别人多于自己，所以经常吃亏。

　　老三荷兰弟则是三个人中最小最顽皮的孩子，上房揭瓦调皮捣蛋无所不能，鬼点子层出不穷，小机灵也用之不竭。作为皇后区no.1的熊孩子，小荷兰经常被大哥二哥轮番教训。可不论是大哥的苦口婆心还是二哥的凶狠威胁，都拦不住小荷兰屡屡在作死的边缘试探，更何况没人能说得过小荷兰的嘴炮。于是大哥二哥宁愿选择跟找上门说理的邻居点头哈腰的道歉，也不愿和小荷兰多理论一句关于“帮邻居的狗剃毛是不是爱心志愿活动”的话题。

　　虽然三兄弟性格迥异，可他们都天赋异禀。被变异的蜘蛛接连咬过后，三个人都拥有了异于常人的能力。在班叔叔“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启蒙下，他们决定，成为蜘蛛侠。

　　而他们的分工也很简单，一二三是托比扮演蜘蛛侠，四五六则由加菲接手，小荷兰只有周日当值，因为他实在是太皮了，大哥二哥都害怕他惹事惹大了被po到youtube上去。

　　可实际上，被po到youtube上最多的，是二哥织给女友用的表白蛛网。第16500145次被剪进同人视频后，二哥崩溃了：“我靠，全家用来表白的网都我一个人织的。”

　　大哥从厨房里探出头，看着二哥气呼呼的样子无奈的笑了，小荷兰从房间里跑出来，“二哥，你应该感到开心，这说明你对格温的爱被浏览了超过165500145次。”

　　“屁，对了，你这个臭小子给我过来，这个热门第一的视频是不是你干的？！！”二哥看到小荷兰，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把笔记本转给小荷兰，屏幕上滚屏正播放着标题为《Tony Stark x Spider man》的热门视频，作者叫汤荷兰。

　　小荷兰心虚的移开视线，加菲气的要揍他，小荷兰一蹦三米远，二哥也不甘示弱，一个蛛丝粘过去，虽然被小荷兰躲过去，但他也借着蛛丝荡了过去。小荷兰见事不好，哀嚎一声，绕着客厅跑，边跑边喊“二哥你犯规啊啊啊啊啊啊我错了二哥我不敢啦啊啊啊啊啊大哥救我啊！！！”

　　大哥托比在厨房叹了口气，假装没听见门外吵吵闹闹的两兄弟，放在台子上的手机正在播放《Tony Stark x Spider man》.

　　吵吵闹闹的三虫之家，今天也在小荷兰的哀嚎声中度过。

　　（二）

　　对于“蜘蛛侠”值班表，小荷兰是很不服气的。

　　虽然一家三口中他能力最弱，可他有一颗想帮助别人的心啊？！大哥二哥总是怕他惹事，拜托，他已经是高中生了！高中生诶！高中生还能惹什么事啊？！大哥二哥真的是瞎操心。

　　于是他决定在周日当值时干一票大的，让大哥二哥知道自己的实力！

　　可是干什么呢？小荷兰真的很头大，明明一周六天都有各种穷凶极恶的犯罪事件发生，偏偏到了周日，跑遍整个皇后区，都只能逮到从水果摊上偷偷顺走李子的小毛贼。怎么，江洋大盗也周日轮休吗？小荷兰忿忿的把小毛贼黏在街边的落地窗上，顺手把对面撬锁的小偷吊到二楼。恨不得对他们进行一番思想教育：做贼也要有志气！不要天天只想着小偷小摸！

　　依旧，处理完周日所有的琐碎小事，小荷兰当值的蜘蛛侠日结束了。他坐在自家楼顶，迟迟不愿意进门。大哥正在笨手笨脚地烧晚饭，明明已经过了三年，他还是能把所有的蛋类烧糊掉。二哥在二楼打电话，小荷兰早就习惯他在电话里无休止的争吵。小荷兰坐在屋顶，看着夜幕降临，星星已经开始一闪一闪亮晶晶，他摘下面具，仔细仰望着辽阔的星空，心里却有些酸涩。

　　什么时候，才能独当一面，才能成为大哥二哥那样的人呢？

　　英雄都历经磨难，大哥吃过的苦太多了，他至今都对叔叔的死自责内疚，一二三当值的时候不眠不休的在街上奔跑着，活像个超人。即便是在他和二哥当值的日子里，大哥听到求救声，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冲过去，哪怕他没有面具，他依旧有着那份责任和能力。

　　二哥也是，曾经的他是个那么爱笑开朗的男孩。可成为了蜘蛛侠，害死了格温和她爸爸后，他也愈发沉默，一心投入到那个社交网络的研发中。可事总与愿违，听说他和他最好的朋友也因此背道而驰。他最近很少看到二哥笑了，所以才很想努力搞点事情来让他放松一下，哪怕在追着他打的时候，二哥能有一瞬间，是嘴角上扬的，他挨的打也都值得了。

　　正是因为太清楚哥哥们承受过的苦难，他才更希望能替哥哥们分担这份责任。他不希望哥哥们只把他当个需要照顾的弟弟看，他希望哥哥们能依赖他，能和他并肩作战，也愿意，把这份责任交给他。

　　当然，每次提到换岗的话题时，二哥就会突然翻脸，大哥也会突然沉默，小荷兰实在受不了这种变相的折磨，索性闭口不提。只是希望自己能在周日，做个和哥哥们一样优秀的蜘蛛侠。

　　可惜，今天好像也失败了。小荷兰站起来，正准备跳下屋檐回家吃饭时，他听到了爆炸声，他迅速环视四周，看到就在他家附近的一幢建筑燃烧起来，火光在这片夜色中格外惹眼。他迅速警觉起来，带上头套就荡了出去。

　　着火的是一桩四层建筑，许多还没来得及疏散的住客仍被困在楼内，消防员还没到，小荷兰从二楼开始一层一层的救人。可或许是爆炸的缘故，承重柱受到破损，房屋开始倒塌。小荷兰把怀里的小女孩放到空地上，转身看到楼房开始倾斜，而四楼仍有五个人被困在房间里，他们无助的瑟缩在窗口。小荷兰慌张极了，时间来不及了，他冲进四层，凯伦在提醒他离大型灾难发生只有二十秒，他头一次感觉到了无助，周围的人开始尖叫，房屋岌岌可危，他感觉腿在发软。

　　“愣着干嘛呢。”小荷兰猛的一惊，大哥二哥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边。大哥抱起身边的两个孩子，柔声安慰着“没事了，现在就带你们出去找妈妈。”二哥也架起角落里瑟缩着的一对夫妇，小荷兰把身边瑟瑟发抖的小女孩抱在怀里。大哥在他耳边小声说，“你尽管荡出去，我和加菲已经在那边的树上设好了蛛网，你从那边把她们都拉过去就好，大家都会安全的。”

　　小荷兰点点头，凯伦提醒他只有十秒了，小荷兰从窗口纵身一跃，落到了对面的蛛网里。他把女孩放在蛛网上，然后翻身发射蛛丝，粘住了那对夫妇——他们怀里各抱着一个孩子。等到所有人都安全了，小荷兰再转身，却只看到正在崩析瓦解的房屋。

　　眼前的熊熊火光刺痛了小荷兰的眼睛，除了燃烧无尽的红光，他什么也看不见了。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他歇斯底里的喊着不要，而那火却燃烧得更旺，仿佛吞噬了一切希望。

　　怎么会这样呢？明明在里面的人，应该是他啊。

　　如果今天是大哥或者二哥当值，他们现在应该还和平常一样在餐桌上斗嘴打架抢面包吃吧。都是因为他，都是因为他还不够努力，才会让大哥二哥替他收拾烂摊子，才会让大哥二哥就这么…

　　都是因为他。

　　如果他再努力一点，如果他跑得再快一点，如果他转身再快一点的话，大哥二哥就不会死了。他本可以做得更好的，他本来可以，保护所有人的。

　　他不是蜘蛛侠，他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而已，没有了面具，没有了战服，他只是个废柴高中生而已。

　　他不是蜘蛛侠，Mr.Stark说的对，如果有人死了，他们都会把这份责任归咎在他身上。

　　或者说，就算他们不会，他也会，更何况那个因他而死的人，是他最珍视的人。

　　整个皇后区欢呼尖叫视为英雄的蜘蛛侠，不是他，他只是个躲在光芒下一无是处的小孩罢了。他连自己的哥哥都救不出来，他要怎么保护整个皇后区的人民呢？

　　又是一声爆炸，小荷兰被震回精神，他只听到有人在喊蜘蛛侠的名字，虽然他衬不上这个名号，可那个名字却已经刻进他的骨髓中，随他的血液流淌。他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他已经准备好豁出一切去帮助一个困窘普通人。

　　虽然听到喊声，他却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身边的小女孩怯怯的推了推他的肩膀，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不自觉张大了嘴。

　　大哥二哥乘着爆炸带来的冲击波，朝他跳了过来。他们脸上虽然被烟熏的黑黢黢的，却仍掩不住两人脸上的笑意。原来，喊蜘蛛侠的人，是他们。正如同现在，大哥二哥齐声高喊的那个名字，仍然是，“Spider man！”

　　小荷兰伸出双手，虽然已经泪眼模糊，而他还是准确的朝两个哥哥发射了蛛丝，然后用力的，迫切地把他们拉回到自己身边，狠狠的抱住他们，隐忍着不哭出声来。

　　“I thought you were die…”

　　两个哥哥面面相觑，小荷兰奶声奶气的哭腔是怎么也藏不住的，二哥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是该揍他诅咒他俩死，还是该一把抱住这个小孩拍拍他的背。相比之下，大哥反应的更快些，他拍了拍小荷兰的背，柔声安慰着他，“我们没事啊。”虽然说这话时，他的眉头紧皱。可他还是，柔声说出了让小荷兰忍不住嚎啕大哭的一句话。

　　“Thank you, Spider man.”

　　（三）

　　小荷兰哭鼻子的事情愣是被二哥嘲笑了足足三个月，气得他每次听到哭就炸毛，甭管二哥说啥他都炸毛，反正就是炸毛。

　　可是最让他感到生气的，是大哥拿走了他的战服，不论他怎么软磨硬泡，大哥都不肯再让他当蜘蛛侠了。

　　虽然，以为没救到大哥二哥时，小荷兰已经想要放弃当蜘蛛侠了，但看到大哥二哥平安无事后，那颗热血的少年心又忍不住躁动。可大哥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无情，不论小荷兰说什么，大哥都不肯让他在做蜘蛛侠了。

　　Fine. 小荷兰忿忿的把最后一块乐高拼好，和内德默契的拍手庆祝，虽然他脸上没有半分喜色，庆祝手势还错了拍子。

　　内德正纳闷小荷兰怎么了，就看到小荷兰噌地从地上站起来，“不行了，我要去把我的战服偷回来！”

　　“呃…可是…你二哥真的很可怕来着。”内德小心翼翼的提出反对意见，被小荷兰pia飞。内德只好屈从小荷兰的淫威，帮着他实行“战服回收计划”。

　　计划很简单，只要内德能把大哥二哥留在客厅十分钟，小荷兰就能去大哥房间把他的战服拿回来——反正他藏东西只会藏在天花板上面的木板里。

　　内德忐忑不安地跟着小荷兰回家，大哥已经系好围裙在厨房做饭了，二哥今天当值还没回来，内德悄悄松了一口气。他按计划进厨房帮托比做饭。小荷兰借口要去换衣服，迅速的跑上楼，走进大哥的房间，一跃跳上天花板，小心翼翼的打开木板，找到自己的战服。可同时，他也听到内德和托比上楼的声音。小荷兰急忙把木板安上，从大哥房间的窗户里溜出去，贴在外墙边，大气不敢出。

　　大哥打开自己的房门，看到房里空无一人。他抬头看了一眼，内德紧张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他看内德这么慌张的样子，心里自然有了数，把房门关上，笑着和内德一起下楼了。

　　小荷兰溜回自己房间，换好衣服，下去和大家一起吃晚餐。内德走后，小荷兰正准备上楼，托比却叫住了他。

　　“把战服还回来吧。”

　　小荷兰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瞬间蔫掉，不论干什么坏事，他都逃不过大哥的法眼。可这实在太让人沮丧了，小荷兰瘪着嘴，不满的朝大哥说：“我不想。”

　　“听话。”

　　“我已经不是孩子了，大哥你不能老是这么保护过度！你看看你和二哥都累成什么样了！大哥你本来就是拼命三郎，二哥最近又心情不好，我只是想为你们分担些责任！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我一次呢？”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想让你活得像个普通人。”托比看着小荷兰，继续说：“我只是想让你做个普通的高中生，每天只需要担心你的西语成绩就好，有个暗恋的女孩，能约她一起出去玩，或者就和内德拼拼乐高也很好。你不需要作为蜘蛛侠活着。我希望你作为一个普通的高中生活着。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有自己喜欢的朋友。”

　　“…毕竟，我和你二哥，都不可能拥有这些了。”托比的语气突然失落起来。小荷兰想到两个哥哥的好朋友们，一时语塞。

　　“所以，我不希望你把别人的生命背负在自己身上，就像那次火灾，你也已经知道，把别人的性命当作自己的责任，是多么沉重的一件事。尤其是那些你所珍视的人，一旦你决心要为保护他们负责时，你便不可能再成为一个普通人。”

　　“而我们，不想看到你背负那么多沉重的负担。你就做个十五岁的孩子，每天闯祸也没关系，只要你能过好这一辈子，为你自己过好这一辈子，就足够了。”

　　“就做个友好邻居，不一定要是以蜘蛛侠的身份，就以peter parker的身份，做一个热心的友好邻居，不好吗？”

　　“那大哥你呢？”一直沉默的小荷兰突然反问，“大哥你之前不也有一段时间放弃做蜘蛛侠，可你后来还是选择了成为蜘蛛侠不是吗？明明叔叔说过，如果你有能力却不去做，那么后来发生的那些坏事，都会归咎在你身上。如果我没有这份能力，我一定会很高兴于做一个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高中生，可现在我有这份能力啊，我和大哥你一样，既有能力，也应该背负这份责任。”

　　“你现在替我背负着本来应该背负的责任，可当时你拥有能力的时候，谁替你背负了这份责任呢？你不眠不休的帮助他人，可又有谁，曾在你陷入危机的时候帮助你呢？”

　　“大哥，”小荷兰突然认真的顶着托比看，说：“我想成为那个人。”

　　“我想成为，能帮助spider man的, spider man”

　　“曾经Mr.Stark跟我说过，如果我没有了战服便一无是处，那我不配拥有它。可现在我想通了，我不论以什么身份继续活下去，蜘蛛侠，都会是我灵魂的一部分。我不可能置之不理，我也不可能作为一个单纯的高中生活下去。所以大哥，你能不能让我选择我自己想要的生活呢？一到六做普通的高中生，星期天，让我做个普通的友好邻居蜘蛛侠，可以吗？”

　　托比看着小荷兰闪闪发光的眼睛，那双清澈透明的眼睛里满是坚定和决心。他扶额，不自觉的笑了出来，“真是服了，论能言善辩，我从来没有赢过你。”

　　小荷兰见大哥笑了，也不自觉的跟着笑了出来，托比看他傻乎乎的笑容，虽仍担心，却决定尊重他的决定。小荷兰天真善良，比任何人都要单纯，却比他们两个哥哥有着更大的胸怀和决心。或许有一天，他能成为比他们都厉害的，友好邻居蜘蛛侠。

　　毕竟做个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不是难事，可做个时刻照顾弱小凡人的友好邻居，有一点困难。

　　“好了啊，既然谈开了，就开始吃饭吧。”二哥加菲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倚着门框看着他们笑。托比起身去厨房拿晚餐，小荷兰蹦蹦跳跳的扑向二哥，问他今天的战果。三个人在餐桌上你一言我一语的分享着今日的见闻，就像天底下所有普通的家庭一样。

　　（四）

　　虽然大哥暂时松了口，但小荷兰还是处在“观察期”内，大哥说要他真正不会闯祸了，再让他做回星期日的蜘蛛侠。这对小荷兰而言，已经事件天大的好事了。更好的是这周末是二哥当值，小荷兰软磨硬泡下，二哥终于同意让他暂时回岗一天，条件是今晚要一起吃西班牙菜，他可不想再吃大哥的黑暗料理。

　　虽然对西班牙菜深恶痛绝，小荷兰仍开心的答应了二哥。他把战服穿在外套里，面具藏在背包中。虽然今天学校组织校外实践去参观枯燥无味的美术馆，但他依旧兴高采烈的坐在校车上傻乐呵。

　　突然，他感应到了一丝不对劲，一股强大的力量正迫近。他看到自己汗毛都立起来了，觉得有一点吓人。他往窗外看去，看到那个大型金属甜甜圈，便知道一场浩劫即将来临。他从校车里飞出去，恰好看到需要帮助的Mr.Stark，又恰好跟着失去意识的法师上了外星飞船，恰好和要毁灭地球的外星紫薯打了一架。呃，大哥应该会相信这些偶然吧。

　　小荷兰坐在荒凉的外星球上，思考着怎么才能不让大哥和二哥暴跳如雷。毕竟这回闯祸都闯到外太空了，但灭霸倒也不至于跑到他家跟大哥二哥告状对不对？他们现在肯定又在街上忙着救人吧，有他们在，皇后区应该不会陷入很大的危机。那该怎么解释自己这场荒谬的外星之旅呢？索性跟他们说是Mr.Stark要买一颗行星，带我来考察算了。

　　突然，他又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像是有什么正在撕裂他的身体一般，他感觉不太好。

　　他跌跌撞撞的站起来，努力的想抓住些什么，他扑到Mr.Stark怀里，有些害怕了起来。他大概知道到了要离开的时刻，可他不想离开，他不想，他不能离开。他还没有写完西语作业，今天说好要和大哥二哥一起吃西班牙菜的，他迟到的话，二哥肯定又要揍他了。本来也和内德说明天要一起去买最新的乐高玩具，内德会不会丢下他自己先拼呢？二哥好像说过这周末要一起打篮球的，虽然每次跟二哥打球都输得很惨，但最近好像长高了一点，这次应该能盖二哥的帽吧！大哥说下周要给我们做烤鸡的，没有他和二哥，大哥一个人肯定会把厨房炸掉的。

　　他不想离开。

　　如果他死的话，二哥一定又会把这一切归咎在他自己身上。别看二哥叛经离道，每天都吊儿郎当满不在乎的样子，他才是最心软，也最脆弱的那个。失去格温已经让二哥悲痛欲绝，如果他也离开的话，二哥一定会自责至极。明明是他这个熊孩子软磨硬泡，心软的二哥才答应下来的。明明是他先任性，明明是他没能打赢灭霸，二哥却要自己背负这一切后果。二哥已经失去了太多了，他的肩上，不能再承受失去珍爱之人的悲痛了。

　　如果他死的话，大哥的眉头也一定会皱的更紧了吧。最近好不容易才看他放松了一些，拍他爱拍的照片，做一些普通人做的工作了。可如果他不在了，大哥一定一定又会日夜不寐的劳困。大哥把一切都视为自己的责任，却不知道一个连他这个高中生都清楚明白的道理，没有一个人，可以靠自己的力量，拯救所有人。

　　小荷兰感觉自己开始消失了，身体渐渐碎裂成片，扬散在空中。他哽咽着，看着Mr.Stark歉疚又无助的表情，是啊，还有Mr.Stark，他也把他看作是自己的责任。他也会把这一切归咎在自己身上，然后沉浸于无尽的自责中。明明他自己选择了这条路，却要背后珍视他的人替他承担这沉重的后果。

　　他想要抬手安慰Mr.Stark，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他拼尽全力，也只不过能说出最后那句话。

　　“I’m sorry.”

　　对不起。
　　（五）

　　人们始终不知道这场战争到底是如何平息的，只是每个人，都经历了失去珍爱之人的浩劫。

　　大哥托比依旧是个平凡的摄影师，他拍花鸟虫鱼，拍山川湖泊，拍公园里坐在长椅上小憩的老人，也拍幼稚园里排队滑滑梯的小孩子，只是为一所高中拍毕业照时，他迟迟没能按下快门键。

　　那么多青春洋溢的身影里，独独少了一个话超多的小子。

　　二哥离开了家，选择去英国，替格温看看她想过的生活。他时不时给大哥打视频电话，听大哥像梅婶一样唠叨老半天，英国湿冷要多穿衣啊，吃的好不好吃啊，他笑大哥像老婆婆一样喋喋不休，话音未落，两人一起陷入了沉默。

　　“荷兰，还是没有消息吗？”加菲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托比点点头，眼神里的落寞和歉疚破屏而出，一并吞没了加菲的眼眸。

　　“没关系，我高中的时候也经常玩失踪离家出走，这正是叛逆的时候。”加菲努力的活跃气氛，大大咧咧的笑了，“小荷兰最好知道回家前先在屁股上垫好垫子，否则我一定把他屁股打成八瓣。”托比听到加菲的暴力宣言，也没忍住笑了出来，他正巧路过那座桥，都过了这么久，桥上的蛛丝却依旧崭新如初。曾经加菲在这座桥上为格温留下爱的讯息，现在，他们一起连夜，为那个离家出走的坏小子，留下一条家的简讯。

　　“come back home spider man.”

　　自此，世间再无蜘蛛侠。

　　他们都在等待蜘蛛侠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