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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倾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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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倾儿
礼成,除了服侍宜靖的丫头们,就只有冯嬷嬷在。龙凤喜烛的烛泪此时早已重重叠叠,夜很深了。
顾延年略一沉吟,柔声道:“郡主今天一定很疲乏了,我到外间书房的软榻上歇息,你也早早休息可好。”
“你叫我倾儿吧,父王也是这么叫我的。”
“好,倾儿。”
“你要在书房过夜?哥哥都是犯错误才被嫂子撵去书房的。”
冯妈妈听顾延年要去书房,正犯愁该怎么阻止,不想郡主自己倒说的挺好,赶紧接着话暗戳戳地道:“正是,新房不好空房的。”
宜靖扭头:“还有这么个说法?”
“呵呵,有的有的。”也不知道教养嬷嬷在大婚前都教了些什么,郡主这也太单纯了些,什么都问出口来。
顾延年一时语塞,踌躇片刻,转过身来庄重地对着宜靖,温言道:“郡主与我,是圣上赐婚,顾某荣幸,得遇佳人,喜不自胜。只是顾某觉得,郡主毕竟年幼,在我眼里,说是夫人,倒更像个孩子”他略停了停,见宜靖神色间并未有不妥,才接着说,“顾某虽然出身行伍,可也并非莽撞之人,你我既然已经是夫妻,那便是夫妻。只是,何妨给你自己多些时间,也许不用多久,我们就能熟悉彼此了,那样,再图长久相处之计,岂不更好。”
宜靖慢慢皱起眉头,仿佛思索了一会儿:“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并不熟悉,突然睡在一起,有些别扭?”
“﹍﹍”
“也有道理,反正来日方长吗,只是﹍﹍”
冯嬷嬷眉头一跳:“郡主,将军,这似乎不大合适,宫里的司礼姑姑们明早才回宫复命呢。”
顾延年万万没有想到,宜靖如此的通情达理,心头一松,朝冯嬷嬷点头:“嬷嬷所虑极是,这个就交给我来处理。”又转过头看宜靖:“倾儿刚刚迟疑什么?”
“我是想说,那个软塌有些小,你又长得这般高大,睡着恐怕不舒服。不如干脆搬张床过去。”冯嬷嬷心里要叫活祖宗了。
顾延年被宜靖的孩子气逗笑了:“不必如此,软塌很好,倾儿不用担心,劳烦你的丫头去铺下床就可以了。”
宜靖看了团圆一眼,团圆便伶俐地抱起被褥枕头往外间书房去,冯嬷嬷简直是心头火起,这丫头,这会儿她倒机灵起来了。顾延年在净室洗漱过后脱了大礼服,只穿着中衣便鞋出来,要去书房,得从宜靖的卧房出去,见宜靖坐在梳妆的镜子前面,刚好从镜子里看到他,便停下脚步笑着说早些休息。宜靖也脱了大礼服,卸了钗环,正在通头发,看起来清秀柔和,倒比装扮起来更像个大姑娘。见他转身要走,便扭过头来道:“将军,你穿家常的衣服也很好看。”
晨光熹微的时候,顾延年就听到鸟鸣声,那声音清脆至极。他有些诧异,许久没有这么放松了,大约是因为这一段时间心情起伏很大,昨晚一切都忙完了反而睡个好觉。他是习惯早起的人,起身简单整理就打算往平时练功打拳的院子里走。谁知到房门口,看到新娘子一身简静的家常喜服在门口踱步。“郡主可是没休息好吗?”
宜靖本来低着头,听到顾延年的声音,一抬头就蹦蹦跳跳的过来,欢快地道:“将军你醒了?我休息的很好。”
“昨日劳累,今天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睡很久了呀。小鸟都叫了,要起床舞剑了。”
顾延年颇为吃惊“郡主会舞剑?”
“是的,我很小的时候就学了。只是大哥总是嘲笑我花里胡哨的花架子,没有用。”
二人正说话,昨日那个团脸的丫头从厢房出来,手里拿着两柄剑,冲二人行礼毕,就将剑双手捧到二人面前。
“将军你看,这两柄剑本是一对儿,是师傅临走的时候送给我的,大哥本来也喜欢,想将雄剑要去,我才舍不得给他,奶奶那时候还开玩笑说将来给我当嫁妆,可不就真当了嫁妆了,如今,这柄雄剑就送给你了。”宜靖的性情一派浑然天成,说什么话都笑眯眯地说,语调里也总是欢欣鼓舞。顾延年一路听一路打量那柄剑,心道,都说女儿外向,果然不错,幸亏海儿是个男孩儿,否则将来嫁给别人家,我恐怕是要舍不得的。心里想着,伸手就拿起那剑来,两把剑一模一样,唯独大小不同,想是铸剑之人考虑到男女力气不同,分了大小,可见这剑最初是量身定制的。握在手里倒是极为趁手,拔出剑鞘一看,锋刃似乎极钝。他是使惯了马上兵器的人,对剑并不十分内行,当下不做任何评价,只笑着道谢。
“将军,我们是夫妻,夫妻还要这么客气吗?”宜靖见他欣然接受,心下欢喜,拉着他的胳膊就走,边走边道:“快走吧,在家里,这个时辰我都舞完一趟剑了。可是我不知道侯府的练功场在哪儿,所以一直等你起来。”
“﹍﹍”
小姑娘根本不给顾延年沉吟的机会,一边加快脚步一边又道:“原本我还担心过,要是将来嫁给我爹爹那样的读书人,我这剑岂不是没有用了。奶娘还哄我说,倒时候我可以教夫君舞剑,这回可好了,嫁给你,我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顾延年一边被她拉着走一边听她叽叽呱呱的说话,偏又生不出厌烦来,直到宜靖拉着他走错了方向,才出声阻止,宜靖不好意思地笑笑,松开挽着他的胳膊,顾延年刚要松口气,谁知这小姑娘转而拉住他的手,极为干脆地道:“那好,你来带路。”
顾延年练功的地方就在跨院,本也不远,他又不好甩掉小姑娘的手,只得拉着她的手走进跨院。福伯迎出来,见他二人联袂而来,便赶紧俯身向顾延年和宜靖请安。还没施完礼就听到宜靖清脆甜糯的声音:“免礼吧,你是福伯吗?”
“是老奴”福伯抬头,仔细端量了片刻,明白了,感情王府相亲那天,人家正主亲自来了。但是仍然做出十足恍然大悟的样子:“呀,恕老奴无礼,感情那日,是夫人您吗?”
宜靖被他这一声夫人唤的莫名开心起来,当即道:“是我。”
顾延年便道:“福伯是我们家的老人了,你要是有什么事就差人去找他。”一边说,一边借故整理衣袖松开了宜靖的手。
福伯当然什么都看不到,并且及时地询问道:“敢问夫人,您是来看将军练功的吗?”
“不是,我是来陪他练功的。”
苏暖远远看到顾延年和宜靖二人手拉着手从练功场的方向走回来,顿时化作了石像。自己许多年的心思和努力,终究赶不上人家的一个身份和一道圣旨。许是练完功轻松许多,顾延年也有些习惯了小姑娘对人亲昵的举动,任她拉着自己的手一路走回来。看到苏暖站在静园门口,顾延年眉头不易觉察地皱了一下,下意识看一眼宜靖,小姑娘一派天真,完全没有看到在远处恭谨静候的苏暖,只好暗自在心里做个记号,恐怕还要自己多为这孩子操些心。
“苏暖拜见侯爷夫人。”这一次,她可是行了恭恭敬敬的大礼。宜靖本来正在叽叽喳喳说笑,猛听到有人说话,手指停在那里,嘴巴张在那里,样子甚是滑稽,顾延年觉得好笑,当下清清嗓子道:“靖儿,这是十夫人苏暖。”并没有示意苏暖起身,而是等着宜靖示下。
“起来吧,大早上的,地上还潮着呢。起来让我看看,你就是弹琴弹的很好的那位苏夫人吗?”苏暖提前来静园,目的无非是要新夫人注意到府里还有她这位御封的靖远侯侧夫人。可宜靖毕竟是皇室子孙,王府的嫡小姐,什么世面没见过,侧夫人这样的身份,完全不足以构成一个低调的下马威,作用着实不大。说的直白些,你对人三分恭敬,那人自然不好不以恭敬的态度对你,但前提是,身份要对等。
苏暖见宜靖小小年纪,对她的态度也仅仅是看到了,知道了,起来吧,未免难堪,但也只得恭恭敬敬起身。本想解释两句,表表忠心。谁知道宜靖一派天真,说话无所顾忌,不等她开口说什么,就自己问顾延年:“将军,我嫁给你,自然就是靖远侯府当家主母了对吗?”
顾延年见她说起大人的话来,心下有趣,笑道:“那是自然,只是,你会理家吗?”
“不会可以学呀,我现在就做给你看看吧。”
顾延年负手而立,摆明了:您请。
“这位,十夫人是吧?”
苏暖俯身:“是。”
“跟你说件事,以后请安别这么早了,就早饭后吧,一来你一大早上太辛苦,二来我们也不便宜。”
“这,如何使得?”
“使得。你记住了吗?”
苏暖只好答是。
“今日辛苦你,请先回去,一会儿早饭过后再过来吧。”
苏暖暗暗在心里咬咬牙,低头行礼,铩羽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