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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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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谓皇位?头顶悬着剑,臀下顶着火,就是皇位。
伏戚从兄弟的骨血中爬上皇位的那一天起,就没奢望过善终。他想过自己会死在某一个儿子的逼宫当日,或是被防不胜防的暗杀,或是屈辱的被圈禁郁郁而终……但他没有想过,自己竟会有山水田园的日子。
黄河北岸七百里,坝溪村。偏远落后的村庄自然比不得大都繁华热闹,所幸山花热烈,弥补了不少。
伏戚来到这里已有月余,他没怀过孩子,也是,天下男子有孕的估计也就他一人,孩子长得快,伏戚原本平坦紧实的小腹日渐鼓了起来。伏戚素来心性不好,这一日大过一日的肚子像阵前的战鼓一样催得他心焦不已。
“休治,休治,休治!”
伏戚每每看见自己的肚子都会咬牙切齿的默念这个名字,恨不得将拥有这个名字的人生吞活剥,拆骨入腹。
“阿爹,阿爹!”
伏戚坐在榻上猛一回头,落穗将他的“死讯”送入大都,现在他身边只有留下的几名和他一起“死”于寇匪的近卫。没有那个人,也没有那一声声黏腻的“阿爹”。
长叹一声,伏戚慢慢躺了下去,身子越来越重,他的精神也越发不如了。
“阿爹,阿爹,阿爹果真是懒了。”
伏戚又被这声音吵醒,皱着眉睁眼,休治如画眉眼蓦然入目,也是惊得伏戚一跳。
“阿爹怎么了?可是发了噩梦?”
休治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伏戚却恍如置身修罗梦魇,瞪眼愣了半晌,才确定是他那亲生的三皇子找了过来。一个月来的夜夜笙歌历历在目,伏戚隐隐觉得腰疼的过分,微微隆起的肚子也不安分起来。
"你、你怎么来了"
伏戚向来金口玉言,每每张口便是夺人生死,他一辈子也没有料到自己会有开口艰难的一天。
"阿爹躲着儿臣,儿臣便来了。"
休治微微弯腰,居高与伏戚平视。声音比以往更添温柔。比起之前的让伏戚浑身发抖,听了便浑身恶寒的温柔相比,此刻的休治竟让伏戚心生依赖。该死的孕夫心理!朕是天之骄子,是天下人的倚仗!
伏戚将这怪异陌生的感觉毫不客气的归因于腹中还未出世的孩子。
看着近前无限放大的俊脸,伏戚只觉头疼,他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像休治解释自己现在诡异的情况。
休治定定地盯着面前的伏戚,可伏戚久居皇位,岂是将情感表露在脸上的一般人。休治弯腰累了,坐在床榻一侧,问道:"阿爹、、为何要躲着儿臣"
休治问得迟疑,声音降低,听着可怜兮兮,伏戚受不得这个,急忙道:"并非如此。"
休治听了唇角一勾,微微低头将得意的表情掩去,垂目不言。
良久,休治站起身来,依旧不去看伏戚,声音里隐隐带了委屈:“既然阿爹不喜我来,我走便是。只是阿爹要保重身体,儿臣、儿臣心里还是记挂阿爹……”
说了一半,休治竟似哽咽般说不下去,转身便要走。伏戚看那白色的身影果然转身,突然伸手一抓,咳了咳,道:“既来了且留一晚再走罢。”
休治听了嘴角笑容再也藏不住,翻身躺在床榻里侧,笑道:“此地简陋,我为阿爹暖床可好?”
伏戚被突来的寒气瑟缩了一下,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不自觉的将被匀给了休治。罢了,总要告诉他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一夜过去,伏戚终于艰难地将事情说清,牵扯了数不清的陈年旧事,半真半假的就着夜色倾倒给了休治。
像这样在静谧的夜里,两人安静的叙话的场景是未曾有过的。身处高位,往往有这样那样的猜忌顾虑,如今被迫山野田园,反倒将那些腌臜丑恶的心思暂时掩下,顺着黄河奔涌流淌出的,是几分难得的真心。
清晨,伏戚是被清粥的香气唤醒的,不知是怀孕的关系还是昨晚入睡太晚,伏戚得到了几年来的头一晚安眠。
“阿爹,你看看这粥合不合你的胃口?”
休治将粥饭放到一边,拿来热巾细心的为伏戚擦拭。
“阿爹不要忧心,安心养胎便可,您是天下之主,是我的父,是我心悦之人,亦是我的王。自此以后,我来照顾你。”
休治自小端方持重,总是温和待人,如今说起情话来,也是面容端正声音温柔,却硬是让伏戚看出了与以往的不同来。
"阿爹安心休息,午间可有什么想吃的昨夜睡得晚,阿爹再躺一会儿吧。"休治将粥碗端走,擦了手又返回来,轻柔地替伏戚掖了掖被角,见伏戚只看着他不说话,笑了一声,俯身在伏戚耳边道:"才刚起,阿爹就如此想念儿子了吗"
休治话音轻柔戏谑,却如惊雷般在伏戚耳边炸起。这样的休治,比起之前月余的近距离接触更让伏戚心动,似乎······是与以往的所有女子都不同的相处。
休治看着伏戚通红的耳朵,轻笑一声,直起腰来。"阿爹,你这样让我······"
话未说完,休治在伏戚警告的目光下笑嘻嘻的闭了嘴,执起伏戚的手,将那段曾带给伏戚无限羞耻的红绸绕在伏戚的手腕上,末了,又珍而重之的吻了上去。
"阿爹,咳,你先休息,我去看看有什么野味。"
休治嗓音发干,伏戚又怀了孕,只能暗暗将火压了下去。伏戚低头看着手腕,心里发笑,点了点头。
伏戚本以为自己睡不着的,没想到休治刚刚离开,自己转瞬就睡着了。
"老爷,老爷"
伏戚被侍卫的声音唤醒,转头才发现自己竟然一觉睡到了黄昏。窗外昏暗模糊的夕阳躲躲藏藏的照进屋子里,将树影投在伏戚脸上,晦暗不明。
"老爷,该用晚膳了。"
伏戚自发现自己怀孕后就喜怒无常,连带着所有侍卫都胆战心惊。
伏戚难得的心情好,问道:"治儿呢回来了吗"
侍卫听了脸色大变,急忙跪地,完了,皇上疯了。该说什么能让皇上接受自己疯了的事实还不会迁怒于他摘他的脑袋呢
侍卫的脑海里开始快速回忆自己的一生,三岁时自己不该去逗邻居家的大黄二黄被咬了腿根,十二岁时应该和村长的女儿表明心意······
"人呢"
伏戚略带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了侍卫的回想,低头回道:"属下一直守在门外,一直没有看到三皇子进来。"
伏戚愣了一下,他、没来过吗
下意识地抬手,手腕上的红绸整整齐齐,他定然是来过的,否则这红绸怎会如此灼人
然而他不得不承认,这里地处偏远,休治是不可能绕过这迢迢路途突然来到这里又悄无声息的离开。
原来,这一是梦吗
醒过来,才发现我也可以,去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