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来归巢独倚门》江南城嚣

5、风月阁中

　　江门淮说是回京城办私事，其实就是回去领赏的。他先前为了生活接下了几个暗杀任务，不过前提都是这些暗杀对象都必须是罪大恶极的人，他才肯接，顺其自然地将他们就地正法。而滥杀无辜的那些委托，江门淮是死都不愿意接的。

　　燕归巢对京城不是很熟，只知道自己平时茶叶家具进货的地方在哪，其他时候根本没怎么游览过京城。反倒是江门淮，看不出他一个四处漂泊的江湖侠士，竟然会对京城了如指掌，仿佛是从小就在这里长大似的，燕归巢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对这里，也太熟了点吧。

　　一进到京城，江门淮就叮嘱他：“我马上要离开一会儿，你在京城别乱走，直走五里就有一处酒楼名叫‘无漾’，你可以到处走走，无漾楼里可以听书。你要是想听戏，对面就是一个戏院；你要是想花天酒地，再走三里路左侧就是风月阁。但是半个时辰后必须在无漾楼等我。若我见不到你人，我就不管你了。”

　　燕归巢惊了。

　　刚刚江门淮说的太快，嘴皮子动的跟溜溜球一样快的离奇，燕归巢反应有些迟钝地在心里琢磨着那些个方位到底怎么走。五里路，三里路……什么，哪个是去酒楼的，哪个是去青楼的啊？！

　　“不好意思，能不能请你再说一遍，无漾楼在哪……”燕归巢有些尴尬地再问了一遍。

　　江门淮脸色好像不是很好的样子：“……直走五里路然后看你的右边！”

　　燕归巢后知后觉地点起了头，“好的，没想到江大侠对京城如此熟悉。”

　　江门淮淡定地看了他一眼，“过奖。我先走了。”

　　然后燕归巢就目瞪口呆地看着江门淮嗖嗖嗖踏着轻功就飞上了屋顶，一下子就消失在了视野中。他挠了挠头，便迈出脚步准备先到无漾楼去，想着好像是有点饿了刚好可以吃点东西，但是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脚步一顿，再抬眸时，眼睛登时变得雪亮无比。

　　有风月阁此等风月场所可以前往，自己又为何要去那平平酒楼干坐着！再说了，我就不信江珩他真的能丢下我不管了不成？若是到时他见无漾楼内无人，便来风月阁寻人……

　　燕归巢光是想想就已经抑制不住地兴奋了起来，他真想看看江门淮进到风月阁之后的表情如何啊！

　　这么想着的时候，燕归巢忍不住加快了脚步，最后直接在街上洒脱地跑了起来。当他路过无漾楼的时候，看都没看一眼，此时此刻眼中就只有“风月阁”这三个字，其他的都能一概视而不见。

　　脚步及时刹住，抬眸望向那个金色的牌匾时，燕归巢的内心都忍不住泛起了一阵涟漪。

　　这是青楼啊！是青楼啊！青楼啊！楼啊！啊……

　　他燕归巢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来没去过青楼这种风月场所，第一次去还真的有点不好意思。鬼知道他前半辈子都干嘛去了，感觉自己就像浪费了将近十几年的大好时光，这后半生要是还没去过青楼就真的是要遗憾一生了。他可不想当那个无福消受的人，做了几年茶水生意了，虽长得自认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但事实就是从来没有一个姑娘喜欢过本人。

　　而即使如此，燕归巢也从未对自己俊美的容貌抱有过半点怀疑。

　　他迷之神气地撩了撩头发，然后信心十足地大摇大摆走进风月阁。自己长年以来的积蓄若是还不够去一趟青楼，那就太可怜了点，燕归巢就算再穷，也不会穷到如此地步。

　　“这位客官好眼生啊，莫不是第一次来风月阁？哎哟这小脸长得可真俊，来来来里边请！”一进门，就有好几个姑娘簇拥而上，围的燕归巢这个处男老脸一红。

　　“这位客官还脸红了呢！真是可爱。”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对此嬉笑道，推推搡搡地就将快要被羞到七窍生烟的燕归巢带到了位置上，好生服侍着。

　　燕归巢早就听闻京城风月阁的鼎鼎大名，如今有幸来这体验一番，真的是八辈子都值了。这里的姑娘个个都貌美如花，从未听闻有什么区区中上水准的容颜。她们有浓妆艳抹，也有淡妆素雅，各种类型，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她们做不到。

　　处男做了大半辈子，燕归巢恍惚之中依稀想起自己好像是第一次接触到传说中的妹子，太可悲了。看来他这个处男不仅没怎么见过世面，而且还处的明明白白。

　　燕归巢又在不明不白之中，被姑娘们带到了单独一个包厢。

　　正当燕归巢享乐之际，姑娘们都突然一个个地从他身边走开了，反倒是另外一个姑娘朝他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令人熟悉的和善笑容，燕归巢几近神志不清地睁眼一看，看清来人面容之后，燕归巢吓得整个人从椅子上一跃而起。

　　“一会儿不见，公子别来无恙啊。”那位姑娘人畜无害地冲燕归巢笑着，脸上的妆好像快要被她……笑掉了。

　　“怎么又是你！！！”

　　燕归巢见鬼似的大叫道，他边往后退边赔笑，生怕下一秒面前这个人就扑上来吃了自己。

　　没错，又是他，又是有奇怪女装癖的楚陟！

　　“是我，是我，还是我。”楚陟看他这副模样忍不住想要仰天大笑，他挑了挑眉，“你说这缘分巧不巧？小爷不久前才带人去你那茶水铺子，发现人早跑了，后来又进京，目标锁定边宴清，却不巧在这风月阁碰上了你，就刚好过来叙叙旧咯。”

　　燕归巢捕捉到了关键词，愣了一下，“什么？你说边宴清在京城？他不是失踪了吗你怎么知道？”

　　楚陟得意一笑，“这天下还有小爷我找不到的人么？”

　　“有啊，比如我，你不也是‘碰巧’才遇上的么？”

　　楚陟：“……”

　　“等等啊！”燕归巢突然一惊一乍，“你是说，刚刚那些乱刀砍的人是你在带领？！”

　　楚陟点点头，“正是。如何？佩服吧？”

　　燕归巢用怀疑的眼神盯着他，“佩服啥？我只是隐隐能感觉到你脑子不大好使。”

　　楚陟把脸一拉，低声道：“燕归巢，不想死就给我识相点！”

　　燕归巢突然发出一连串仿佛自娱自乐般的魔性笑声，他的声音都颤了三颤，“楚陟大爷，是你自己先前说的，若是再见时你还记得我的名字，你我就恩怨两清化敌为友。怎么样，不会反悔吧？”

　　楚陟：“……”

　　某人能十分清楚地感受到某位楚姓人士咬牙切齿的浓浓杀气。

　　“我当时就该宰了你，”楚陟感觉自己被人耍了，自然高兴不到哪里去，眼里除了一片阴沉就只剩下满满的怨气，“看来你这个人是真的不讨喜，谁要跟你交朋友，不交了不交了，就当我放你一马。”

　　燕归巢诧异道：“大爷脾气还跟个小孩子似的，敢问今年贵庚啊？”

　　“滚！！！”

　　在楚陟的怒视之下，燕归巢笑嘻嘻地滚出了包厢，又一脸索然无味地靠在栏杆上，望着楼下，好像一出来就忘记了包厢里还有个人。楼下歌舞升平，热闹非凡，姑娘的娇声细语和男性客人的笑声响彻耳边，燕归巢好像终于清醒了似的，仿佛从他进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活在了幻觉之中。

　　江门淮说的是半个时辰之后来无漾楼找他，但是现在究竟过了多久都无从得知。来青楼过了把瘾就好了，要是江门淮到时候真见不到自己人真走了怎么办，燕归巢这么想着的时候就准备收拾收拾回无漾楼了。

　　但是临走之际，他不经意间瞥见了一个人影。

　　那人一身黑衣，坐在楼下一个角落的位置，戴着一顶斗笠，斗笠还带着黑色面纱，将那人的脸庞完美遮住，只能瞧得他的身形和服饰外观。他还拿着一把剑，同样是黑色的剑鞘带着花纹，却因为距离太远而看不太清。燕归巢一时无心，就忍不住停下脚步盯着这人看了起来，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来者不善的危险气息。

　　不一会儿，那人便抬手轻轻撩开了面前的黑色面纱，微抬斗笠，露出一双淡漠又毫无神采的黑眸，朝燕归巢那个方向望了过去，登时，四眸相对，燕归巢几乎无法动弹。

　　“喂，别看他。”楚陟突然出现，单手扣住他的下颚，往自己这面一扭，强行将他从那个可怕的对视之中拉了回来。楚陟的神情看上去不像是在开玩笑，他甚至是有点严肃地微皱眉，对燕归巢道：“小心被盯上，一旦被他盯上，可不像小爷我一样宽宏大量了，你迟早难逃一死。”

　　燕归巢当然知道楼下坐着直勾勾盯着他的这货是谁。

　　但是为了掩饰，他还是打了个寒颤，瞪着双圆鼓鼓的大眼睛，语气惊疑不定地问了一句：“……他是谁？”

　　楚陟还没放手，他只是一直看着燕归巢的眼睛，轻轻道：“边宴清。”

　　说完，他忍不住用另外一只手捂住了脸，内心一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

　　我擦，我是不是不正常了……这货也太可爱了点吧？

　　废话，他当然知道那人是边宴清。

　　燕归巢眼神暗了下来，却突然被楼下爆发的一声惨叫而吸引了注意力。

　　当他回过头来的时候，边宴清已经不见了，而楼下正中央，躺着一个刚刚毙命的男人，倒在一片血泊之中，死状残忍，不忍直视。

　　燕归巢恶寒了一下，与楚陟四目相望，面面相觑。

　　“……刚刚怎么了？”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此时此刻，又有一人从风月阁正门突破进来，燕归巢定睛一看，竟然是风风火火赶来的江门淮。

　　“江珩！！”由于太过激动，燕归巢一个没忍住就喊出了声。

　　江门淮寻声抬头一看，燕归巢就站在二楼的栏杆边上，旁边还站着一个他不认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