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洲曲》龙小独

4、第 4 章

　　同竹雅预想的一样，阿阮死皮赖脸的要跟她住一间房，美其名曰自己害怕，因为是竹雅姐姐救了自己，所以呆在她的身边有安全感。旻宁她们并不知道原本的金宝仪是个恶毒无礼的丫头，单看阿阮这模样，粉雕玉琢，说话处事也十分有礼的样子，心里难免就先有了好印象，加上两个女子同房并无什么失礼之处，遂同意了他的要求，只可怜竹雅，眼巴巴的指望着旻宁救她，没想到大师姐也被这个可恶的家伙给蒙骗了过去！生生将自己的亲师妹，推进了火坑。
　　竹雅站在大堂不肯动，阿阮眼带笑意的扯了扯她的衣角，“竹雅姐姐，我们快上去吧。”甜腻腻的童声，成功的令竹雅打了个哆嗦，竹雅忍不住挪动脚步离他远了点，阿阮亮晶晶的眸子瞬间暗淡下来，扁着嘴一副要哭的样子，“竹雅姐姐是不是讨厌宝仪啊……宝仪会乖乖的……”他并没有刻意压低或者抬高自己的声音，但因为他扮的小姑娘跟竹雅都长得十分讨喜，两个人站在大堂上就吸引了众多江湖人士的眼光，听到阿阮的哭诉，大家的谴责眼光就不保留的给了竹雅，竹雅简直要吐血了，伸手拉了他，脸上还强迫自己扯出笑，“竹雅姐姐没有讨厌宝仪，这就带你上楼。”低头看阿阮的时候，发现这家伙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样子，显然是奸计得逞的表情，竹雅赶紧抬头，她怕再看下去，真的就在大堂上做出手刃这货的动作。
　　关了门，竹雅就怒目瞪视着阿阮，“你到底想做什么啊？！”阿阮微微一笑，靠近她一步，结果竹雅就吓得退了好几步，直接跌坐到床上，阿阮的神色有些黯然，下一秒却故意挑起一抹笑，“怎么，小竹子这么快就想与我同床共枕了吗？”他用着自己本来的声音，压低的男声，带着说不出的柔软和诱惑，竹雅脸一红，又羞又恼，“谁谁谁……谁要和你同床共枕！”她一紧张，就有些结巴，可能在别人眼里这简直是个巨大的瑕疵，但在阿阮的眼中，只觉得自己喜欢的姑娘，越发可爱起来。“当然是小竹子跟我同床共枕啊。”他笑咪咪的说了一句。竹雅忍不住将自己的峨嵋刺横在胸前，“你……你，你别过来啊，我，我的武器可是不长眼的……”“哈哈哈哈哈哈……”阿阮忍不住笑出声，凝视着竹雅，“小竹子你真的好可爱，我越来越喜欢你了。”“呸！不要脸！”竹雅忍不住啐他一口。阿阮也不反驳，转身去了屏风后，听到一阵骨头摩擦的声音，他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他本来的样貌。
　　他穿着月白色的长衫，同穿粉色时的容貌昳丽不同，月白色衬得他更清冷些，眉目是山峦都为之倾倒的清澈雅致。竹雅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在看，赶紧低头，害怕自己像初次见面那般被他调侃。阿阮注意到她的神色，微微一笑，“小竹子，我去去就回，回来给你带这边最好吃的板栗烧赤鳞鱼。”“谁要吃你带的鱼！”竹雅吞了口口水，嘴上还是强硬的说道，阿阮含笑，“真的不要？”竹雅低着头，犹豫半晌，委委屈屈小声的道：“那……那吃吧。”阿阮心里软成一片，忍不住凑到她面前，竹雅没听到声响，以为他已经走了，抬头就看到阿阮笑吟吟的脸，那双凤眼好看的紧，竹雅呆呆的看着他，他眉眼都带着温柔宠溺的神色，身上还有淡淡的桃花香，接着他又不客气的在竹雅脸上落下一个吻，在竹雅捂脸要发脾气的时候，带着爽朗的笑声跳出了窗户外。
　　旻宁几人跟她的房间隔得有些远，所以没有听到她房间里传出的男声，不然旻宁早就带着武器闯进门看到底是哪个登徒子敢这么轻薄自家师妹了。竹雅捂着脸，看他跳出去后，才“呸”了一声，小声嘟囔着，“不要脸。”只是那声音弱气羞涩得紧，脸也红的不像话，怎么看都是羞涩多过恼怒。只是她坐了会儿后，突然想到什么，又低低叹了口气，“阿阮……江湖上好像没听说过他的名号啊……”
　　阿阮此次来参加武林大会，除了想见竹雅外，还有一件事梗在他心里很久，不解决掉，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这事还得从两年前说起。
　　那年阿阮将将十四岁半，容貌还未开，带着雌雄莫辩的美感。他独自一人下了江南去寻那所谓的天下第一美人——容微，江南金陵秦淮河畔是有名的脂粉之地，他年纪尚小，并不清楚那地方是个藏污纳垢的好场所，被人用容微的名头骗上了花坊。
　　那花坊上的酒水里放了最上等的软筋散，阿阮一时不查，中了招，正被一个死胖子轻薄的时候，一个人救了他，虽是救了他，那个胖子却跑了。
　　巧合的是，救他的人，正是容微。
　　阿阮到了镇上最不起眼的一个农家小院。
　　外表不起眼的小院，里面却极尽奢华，虽然奢华，但并不让人讨厌，觉得艳俗。
　　“你来了。”低沉暗哑的声音响起，语调平静甚至有些微微冷漠。
　　“容大哥。”阿阮一见到他就忍不住笑起来，“你还是这么清闲。”
　　容微的手上拿着一卷春（和）宫（谐），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傅星霜已经是极美，但他竟然比傅星霜还要美上几分，却不见脂粉气。
　　不错，天下第一美人，容微，是个男人。
　　容微将手中的春宫向身后一抛，恣意慵懒的靠在贵妃榻上，他做这些动作的时候，神情竟然还是冰冷而漫不经心的。
　　“你现在这身武艺勉勉强强能杀死他了。”容微淡淡的说，他的房间里除了他，便只有两个安静的像不存在的侍女，阿阮一来，令整个小院都带上几分暖意。
　　“我才不会硬碰硬呢。”阿阮不客气的坐在他身边，指着自己的脸笑道，“还是容大哥觉得我现在这张脸已经不堪入目了？”
　　他声音带笑，里面杀意深寒。
　　容微瞟他一眼，拿起黛笔，给他画了有些长而上翘的眼线，“他如今越发不堪起来，喜欢有点妖媚的少年了，呵，谁能想到堂堂的一个……内里竟是这样污浊不堪的人。好了。”
　　阿阮站在他的陵镜前左看右看，半晌憋出一句，“这种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有什么可喜欢的？”
　　“他喜欢不就行了？这人越老就越怕死，你要是想一次性搞定，这东西可不要擦。”容微随意的说，招手叫其中一个红衣侍女上前，“帮我上妆。”
　　侍女沉默有序的拿出黛笔、脂粉、口脂、发钗、步摇，都是女子的东西。
　　“要我说，容大哥，他们要是知道你是男儿身，只怕是心都要碎光了。”阿阮每次看容微装扮成女子的过程都会看的津津有味，嘴上却还是忍不住打趣他。
　　“哼，若不是女装更便宜行事，我也懒得做这些。”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带了点恼怒，“没见过这么不知羞的女子。”
　　“有人缠着你？姑娘？”阿阮难得看到他如此，忍不住八卦的心追问道。
　　容微敛了神色，“不过是个喜欢女扮男装的小姑娘，自以为风流，招惹了不少小姑娘，近些日子找上我了。”
　　“哦……”阿阮一听就没兴趣了，原本以为是更有战斗力的人，看容微这么快就收敛了神色，想必也不过是个不经事的小孩子罢了。
　　他哪里知道，容微这个人最不喜欢喜形于色，哪怕心中惊涛骇浪，面上也一片波澜不兴。
　　“容大哥，我回去啦。”阿阮随手把眼线擦去，“我现在还不能画这个，到时候再来找你~”
　　“嗯。”容微应了一声，红衣侍女的动作很快，阿阮离开的时候，容微已经成了容貌绝美的少女了。
　　此刻镇子上的酒楼还未打样，阿阮要了一份栗子烧赤鳞鱼，还买了不少零嘴，高高兴兴回去投喂竹雅去了。
　　他走的太快没听见小二哥的吐槽：“好好的少年郎，眼睛画了个啥玩意儿？”
　　同蜀地芙蓉城不一样，这边没有夜市，其他小店打烊得也尤其早，阿阮能买到吃食，完全是沾了武林大会的光，那家酒楼想趁着一堆侠客侠女们来的时候大赚一票，所以才没有关门。
　　竹雅百无聊赖，她习惯了芙蓉城通宵达旦的热闹，在峨眉山上也能看到那城里的灯火一夜不灭，来到这里想看看灯，结果才用完晚膳，四周就寂静无声了。
　　不知怎的，她竟然有点想阿阮，至少这家伙在的时候，会热闹一点。
　　“小竹子一看就在想我。”竹雅的叹气被阿阮吓得生生梗在喉间，但当她看到眼角黑黑拿着吃食的阿阮时，爆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你脸上是什么啊，你就顶着这个去买吃的了？”竹雅指着他，笑得直不起腰，阿阮偏头，“嗯？”
　　就着茶杯里的水一瞧，才发现自己的眼角都是黑色的。
　　“我可为小竹子牺牲良多，小竹子不奖励我一下？”阿阮笑咪咪的嘟起嘴，竹雅脸一红，白了他一眼，“登徒子！”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阿阮的手中抢过赤鳞鱼，揭开便是一股诱人的香气，“好香！”
　　阿阮望着她，弯眉一笑，温柔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