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园惊梦》素尺牍

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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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就被一阵夺命连环call呼唤起床。
　　对床的欧阳瑄懒懒的翻了过身：“度情啊……好吵……”
　　困的睁不起眼睛，我还是强撑着爬起来，摁掉了手机，看了看招聘启事上的地址，有些远。我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准备起身出发。
　　馥蕾早就在楼下等着与我一起去应聘，我担心自己不能获得资格，一路上都在拽着馥蕾问东问西。
　　“蕾蕾，我会不会身高不够资格？”
　　“蕾蕾，我怕我上镜不好看。。。”
　　坐在地铁上，凉风嗖嗖的吹在我肩膀上。
　　我只顾着穿的清凉好看，却忘记了地下寒风有些大。
　　馥蕾感慨的看着我道：“当初还是你带我入的平面圈，现在却轮到我教你了。这个世界真是有想不到的千变万化啊。”
　　我无所谓的看向窗外，努力的瑟缩着抱紧自己。因为程穆怀，我已经有一年之久没有出过远门了，他不喜欢我出门。
　　馥蕾见我沉默，伸手搂了搂我的肩膀道：“度情，别担心了，你的条件比我还要好，肯定没问题的。
　　我转过头，笑着握住她的手，道：“我没事，我只是没想到地铁上这么冷……说起来，其实就是有些陌生了。”
　　馥蕾微笑的看着我，道：“放宽心，有我在呢。”
　　幸好有馥蕾一直陪着我，不然恐怕我一个人也熬不过来这么久。
　　等到了展览会，馥蕾便拉着我，进了展览会的后台，一群年轻女孩花枝招展的在后台等待，有人身上还背着名牌的配饰，气场十足，好似秀场上的fashion风向标。看着我身上的纯白裙，我有些担心自己穿的太古旧，一下子就被weed out。
　　不一会儿，就有几个老师模样的人走了过来，女孩子们自动站成两列，一个个自信又美丽，而我，不过是一个滥竽充数的丑小鸭。
　　幸好，只有几个身挑太矮的女孩子被取消了资格，剩下的女孩子都能获得兼职的名额。
　　馥蕾站在我的身侧，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眼神，捏了捏我的手，我心里安定了不少。
　　那些老师们中，最瞩目的要数一个染了银色头发的女子，她高挑而瘦削，眉宇间仿佛有英气掠过，想必就是这次展览会的时尚总监了。
　　只见她对一个现场导演样的人说了什么几句话，那个导演般模样的人便朝着女孩们喊道：“谁会才艺表演，歌舞类的？古典向的更好。”
　　于是就有几个女孩子纷纷举手，导演便喊道：“各自报一下姓名和你们会的特长吧。”
　　无非就是拉丁与芭蕾，倒是有个叫吴霜的女孩子学过钢管舞，大家听了都窃窃偷笑。然而总监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
　　正在我羡慕着这些女孩子多才多艺的时候，旁边的馥蕾却大声喊道：“张渡情，戏曲。”
　　我还没来得及阻止馥蕾，所有的人都朝我看来，看得我面上羞红，导演在前面边翻资料边一边低头吆喝着：“张渡情？为什么没有看到模卡？”
　　馥蕾帮着我喊道：“导演，是新人。”
　　站在高处的总监的挑了挑眉头，径直走向我的方向，看着我道：“你会什么曲种？”
　　我没有想到会引起她的注意，她的美艳像是无形的气场，我有几分紧张的答道：“京戏和昆曲，都有会一点点。”
　　“这样，你现在就表演一段昆曲动作给我看看，唱的话，随意。”受宠若惊之下，我忍不住朝馥蕾看了一眼，她朝我点了点头。
　　我鼓起勇气道：“可否借用一条长稠或者一把扇子？”
　　总监拧着眉头道：“这里没有长稠和扇子可以用啊......”我朝四周看看，灵机一动，便向她道：“没有长稠，用裙子代替也可以。”
　　银发总监朝一拍手，转身向导演道：“快去取两条长裙来。”便马上有人递上了两条纯白长裙，总监接过来，递到我手上，我见她手指纤长而骨节分明，竟与薛长风没有什么差别，这世界总是这样天之骄子的人存在。
　　只是短暂的分神，我马上将长裙一端挽在腕间，另外一端便可以甩起来了。
　　“才提起，声先咽。单则为一点情根，种出那欢苗爱叶。”
　　“他怜我慕，两下无分别。”
　　转身，甩袖，水袖款款，莲步轻挪。
　　“誓世世生生休抛撇，不提防惨凄凄月坠花折，悄冥冥云收雨歇，恨茫茫只落得死断生绝。”
　　阿婆说，唱戏不仅要唱腔圆润，还要身段窈窕轻柔。
　　一举一动都要柔情似水，每个眼神都要顾盼生辉，玲珑姿态，行云流水。
　　当最后一个节拍到位，水袖交缠的恰到好处，柳腰摇曳至位。
　　一瞬间的宁静，所有的人都看着我不说话，银发总监也挑眉看着我。我手拢着长裙，放在腰间，作了个揖。
　　总监咳了两声，便指着我向导演道：“带她来后台。”
　　导演看着我，眼里有些欣赏的意思，向我道：“姑娘，往这边来。”我随着他们走到后台的一个化妆间，只见有一套简化了的珠宝做的京戏头面，静静的摆在水晶盒里面。我见到了忍不住张大了嘴巴，它太过璀璨美丽，那些水晶、钻石、珍珠比任何一套真正的头面都要珍贵的多。
　　总监看着我出神，笑道：“这是我们这次珠宝展的压轴之物，希望你能驾驭好。”我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这样珍贵的东西，我毫无走台经验，只怕有些压力。
　　“总监，我第一次……”
　　总监笑笑，道：“你便不用推辞了，你就是展示这套珠宝的不二人选。”
　　我接过总监递过来的这套头面里的银簪，只见那接口处的镶嵌工艺十分精巧，簪端顶上的硕大钻石使用的是古典的十八面切割，显得格外璀璨迷人。
　　“待会儿，你就等最后上场。换上那套简化了的纯白戏服。”银发总监从旁边的落地衣架取下一套衣服拿给我，这时我才敢看着她，与之对视，她的胸牌上写着，首席设计师：陆银辛。“戴上这套头面，曲子我们有准备，你待会儿练习练习，到场上做动作就好。”她认真做事的样子，不比那些职场里诧叱风云的男人差，高鼻削唇，长眉凤目，认真使得她的美丽显得尤为迷人。第一次上台能有这么好的机会，我不敢有丝毫怠慢。认真听她讲述着，一边认真学习。
　　虽然准备的时间很久，对我来说却是争分夺秒。
　　等到上台的时候，当灯光亮起，烟雾在舞台上蔓延开来。
　　陆银辛拍了拍我的肩膀，道：“上去吧。”
　　我双手端着水袖掩面往台上走去，四面都有星星点点的小灯恍若千般流萤在闪烁，我看不清周围，却也不想去看。
　　只是这台上环境静谧而紧张，那些纷纷扰扰都与我无关。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只是拍子一响起，那熟悉的调子又让我回到了当初和程穆怀的在古镇的清晨。
　　晨雾还未散去，石桥跨过小河，程穆怀将我拥在怀里，在我耳边轻声呢喃道：
　　“但是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
　　是我一身青衣在木江的小亭上独独为他一人唱的词。
　　我那时便以为那是一生。
　　长袖翩跹，步步生花，一曲终了，我已经是泪流满面。
　　漫漫云烟裹着台下的寂静，好似我已不在人间。
　　有人率先站了起来，啪啪的掌声带动了大家，所有的人都站立鼓掌，掌声经久不衰。
　　帷幕将我掩藏在了舞台后，陆银辛大步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张渡情，谢谢你，你做的很成功。”
　　我脸上的泪痕还未拭去，只好用袖子掩了掩眉目间花掉的红妆。
　　她大约是看见了，却不言不语，双手插进裤子口袋，又站起身来，道：“你且休息去吧。”
　　我呆呆的看着陆银辛离开舞台，她身姿颀长，若是再矮上一截，扮上定好似戏里的柳梦梅。
　　只是台上只有一个青衣旦，入了戏，走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