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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3、红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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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怀筠只觉得脑子里昏沉沉的,眼皮也重的很,就连呼吸间都是撕裂般的疼痛,可鼻尖的鱼腥味太过浓郁,还是逼的她勉力撑开一丝眼缝儿去瞧瞧这气味的来源。
  是之前同自己隔了三桌的那个人。
  周怀筠疲倦的合上了眼。
  曲洋一直有分神关注怀里的人,自然察觉了周怀筠的动静。
  “你倒是心大。”
  周怀筠紧闭双唇,努力咽下不断上涌的血气。
  “你就不怕我要对你不利?”
  周怀筠终究没忍住,头一偏,口中鲜血尽数吐在了曲洋的袖管上。
  曲洋脸色一僵,却还是抱歉道:“对不住,忘了你受伤颇重。”
  实在是这人太过隐忍,明明一剑穿胸,却不见他喊一声“疼”,再加上明明与自己不相识,却没有一点惊慌失措,叫曲洋忍不住想调侃几句。
  “前面的!快把我兄弟放下,否则本大爷叫你好看!”身后遥遥传来呼喊声。
  来人身法很快,原先还同曲洋隔了百来丈的距离,不过这一句话的功夫,竟是将距离缩至十丈不到,再一个呼吸间,已是同曲洋并肩,伸了手要来夺周怀筠。
  曲洋借着巧劲一掌将田伯光的手推开,由衷赞道:“好快的轻功。”
  “知道大爷的轻功厉害还不把我兄弟还回来?”田伯光最自傲的便是自己这一身轻功兼快刀,可此刻周怀筠尚在曲洋手里,田伯光怕使刀误伤了周怀筠,不使刀又抢不过曲洋,一时真真是束手无策,只能逞逞口舌之快。
  “这小兄弟被人将肺刺了个对穿,可不是普通医馆能治的皮肉外伤。交给你也不过是耽搁治疗的良机罢了。”
  “这……”田伯光朝曲洋怀里瞅了眼,周怀筠原先的浅蓝色衣裳已被血浸染大半,脸色也因失血而泛白,嘴角不时溢出的鲜血便益发显得刺目起来。田伯光虽还紧跟着曲洋在屋顶腾挪转移,心里却犹豫起来。
  曲洋任他自个儿发愁,脚下步子不停。
  田伯光踌躇半晌,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意识到了不对——就算自己找不到大夫错失了救治周怀筠的时机,那也比让周怀筠落入这个来路不明的人手里要强的多啊!除非……
  “你有办法救他?”
  “不敢夸口说救,多给他些寻医的时间倒是够的。”
  田伯光面露喜色,曲洋却突然顿住了脚步,“就到这里吧,小兄弟,可不能再跟过来了。”
  “你既然要救他,做什么不许我跟着?”
  “我这趟来衡阳是有私事要办,不好叫人知晓我的落脚之处。所以,抱歉了小兄弟。”
  田伯光心里一咯噔,大起大落来的太过突然,纵是轻功再高明,也躲不过近距离的突袭,只一招就被曲洋点住了穴道。
  田伯光直愣愣的站在屋顶上,怒目瞪视着曲洋,恨不得扒下对方一层皮。
  “我说了会帮他,便不会害他。你且安心,等他没有了性命之忧,我必不会拘着他。你在这衡阳城里等他来找你就是。”
  田伯光想破口大骂,奈何哑穴也被曲洋一块儿点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曲洋对自己的先见之明很是感慨了一番,想了想,让田伯光一个人这般显眼的站在屋顶上实在有些不妥,遂将周怀筠单手搂了,空出另一只手来揪着田伯光的衣领,将人丢到一处偏僻的小巷里去了。
  曲洋此来衡阳,乃是听到风声,担心刘正风的金盆洗手大会不能顺利,特此前来襄助一二,又因着自己和刘正风一邪一正,不能将二人知己好友的关系暴露人前,这才小心翼翼的掩起行踪,包下了一整个群玉苑,静候十五日那一天的到来。
  今日意外出手,一则令狐冲在回雁楼门前帮了自己,而这周怀是令狐冲的师弟,二来也是想尽量修补正魔两道之间的关系,三则……这人竟能直呼教主姓名,说不定……
  曲洋将周怀筠抱进了群玉苑的一间客房,吩咐人取来热水、手巾并绷带后,便准备先将周怀筠的衣裳解开。
  当看到周怀筠身上缠着的裹胸布以及那少许起伏的胸口时,曲洋当即条件反射的扯了被子给周怀筠盖上。等到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时,便觉得在床边坐着也不是,在房间里站着也不是,坐立不安间,侍女已经端着热水,拿着手巾和绷带进来了。
  曲洋拦住一个侍女,“去,把你们楼里的女大夫请过来。”
  青楼楚馆这种地方,一般大夫自恃身份轻易不愿来,是以大一些的青楼楚馆便会自己养个女大夫,以便应付一些小病小痛。
  女大夫来的很快,曲洋交代了一些包扎的要点,便守在了屏风后头。
  那大夫很是贴心,将伤口包扎好后,还替周怀筠把衣服穿好了。曲洋进来的时候见到周怀筠衣衫齐整,很是松了口气。
  将周怀筠扶坐好,曲洋便控制着将自己的内力缓缓输入周怀筠体内,引导内力绕周怀筠肺周血脉运行,暂时护养住受伤的右肺。
  周怀筠悠悠转醒时已是第二日辰时,曲洋外出,只留了那女大夫守在一旁照顾周怀筠。
  望着头顶鹅黄色的床帐,周怀筠晃了会儿神,刚要坐起来,不曾想扯动了伤口,疼的倒吸了一口气,这便又牵连到了肺,顿时便是惊天动地的一阵咳。
  “哎呀,姑娘,你醒了?”那女大夫连忙上前替周怀筠顺气,等周怀筠渐渐缓下来后又起身倒了杯水递过来。
  周怀筠就着大夫的手很是艰难的咽了两口水就再也喝不下了,“谢……谢……”
  若不是房间里足够安静,大夫险些没听见这极轻的两个字。
  “不客气。”那女大夫笑意温和,转而又认真叮嘱道,“不过你伤到了肺,还是少说些话为好。曲先生说,他已经替你以内力护住了伤处,足够你在这儿修养几日再去找大夫诊治了。”
  周怀筠点了点头,却见那大夫嗫嚅着,欲言又止的样子。
  见周怀筠投来询问的目光,女大夫有些尴尬,“那个……因为你伤在胸口,若是还裹着胸对伤口不好,所以……”
  周怀筠一愣,这才察觉到往日习惯的束缚感已经没有了。
  女大夫忐忑的偷偷觑着周怀筠的表情,见她只是皱了下眉头却并没有发怒的征兆,不由的舒了口气,主动询问道:“姑娘可要换一身衣裳?”
  周怀筠看了眼身上已是不能再穿的弟子服,再一想此时诸多门派受邀汇聚衡阳,若是被认出来不免又要耽误自己的行程,便示意那大夫只需替自己拿一套女装来便可。
  大夫扶着周怀筠站起身,约摸测了下周怀筠的身量,招呼了侍女照着尺寸去买一套新的装束来。侍女动作很快,不过半个时辰便将衣服购置齐全送进来了。
  许是因为周怀筠脸色太过苍白,那侍女挑的是一套粉色的衣服。周怀筠倒是不在意衣裳的颜色,只是身上有伤,又多年未穿过女子的衣裳,动作间总是拉扯到伤口,幸而还有那大夫和侍女帮忙,磕磕绊绊的倒也穿好了,只这发髻实在麻烦的很,周怀筠讨了一条粉色的发带草草扎了发尾了事。
  周怀筠将自己收拾好了,也不顾大夫的劝阻,扶着房里的桌椅床柜缓缓走了七八圈,直到自己渐渐适应了伤处的痛楚后,便拿上了挂在床头的剑袋要走。
  “诶,姑娘,你要去哪儿?你这伤需要静养,可不能乱跑啊!”
  “别,跟,着,我。”周怀筠一字一顿道,因为疼痛,字里行间甚至透露出些许咬牙切齿的狠劲来,便是这一身粉衣衬的周怀筠再娇俏,那大夫都不敢再多劝上一句了。
  此时正是白天,群玉苑里冷冷清清。周怀筠心中着急,脚步却走不快。望着手里少了一柄剑的剑袋,索性将那剑袋扔了。
  一定要快些把赵师兄的剑拿回来。周怀筠死死握着手中仅剩的周师兄的剑,继续朝群玉苑的出口走去。
  群玉苑说大不大,说小,对现在的周怀筠来说却也费了许多气力才走到了正楼。
  这正楼的设计别具一格,四周的散座,包括楼上的隔间都是供客人们观赏娱乐的位置,而中间一大片场地就是平日里姑娘们献艺的舞台。献艺台一侧竖了一道厚实的玉屏障,两边饰以层层纱幔,圈出一小块弧形的空间,偶有微风拂过,纱幔清扬,勾的人想要提前一探纱幔中姑娘的芳容,这便是献艺前供姑娘们调整休憩的地方。因着是从后院入的正楼,周怀筠此刻就在这处,可过了半晌,也未见她再踏出一步,只因玉屏障的另一侧有个周怀筠现如今最不想见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