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和她的江山》牙套雪姨

81、关山客子路

　　黄昏已逝。
　　天从金色变成赤红，再由赤红变成藏蓝。
　　夏日的夜风也是藏蓝色，扑到面上，脸也成了藏蓝。
　　多么安静的颜色。
　　这种时候适合安安静静地说点小话，也适合偷偷摸摸地做点坏事。
　　澄琉跟元昊正在静悄悄地说话。
　　“我们好像越走越远了。”澄琉说。
　　“还不够远。”
　　“走到哪里你才满意？”
　　“如果身边陪着我的是个喋喋不休的大臣，我早就走不动了。”
　　然而陪在他身边的是个喋喋不休的女孩子，而且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
　　“可你明明是出宫来看庙会的。”
　　“我刚刚发现庙会不太好看。”
　　“那我们就回宫去。”
　　“我也不想回宫。”
　　“那为什么你就想像这样闲逛？”
　　“这叫散步。”
　　“我不想散步。”
　　“但是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走路过去刚刚好。”
　　“什么地方？”
　　“看——”
　　城门。
　　洛阳有很多城门。
　　这是洛阳北的一个小门，很少有商队从这里进入，来往的不过都是些老百姓。
　　所以这里的士兵通常都打着哈欠，手里握着牌。
　　请不要苛责他们的失职倦怠，这往往是和平的表现。
　　然而现在那些倦怠的士兵已经回到了他们的家里。
　　代替他们的，是精神抖擞、全副武装的神策军。
　　气氛忽然凝重。
　　澄琉叹了口气：“我以为我们今天是来放松的。”
　　“你不是，但我是。”元昊说：“如果你在，我一定会轻松一些。”
　　“为什么？”
　　他们这时候已经登上了城楼，元昊看着城楼外的远处。
　　藏蓝色的夜幕下，是黑压压的人头，黑压压的铠甲。
　　那是一支军队。
　　不属于元昊、不属于魏国的军队。
　　他们的旗帜也是黑色，上面是金色的鹰——
　　这是梁氏、齐国的军队。
　　这样一支军队，行进的时候周围总会腾起一阵黄沙。
　　这样的黄沙正缓缓地向城门行进。
　　有侍从点上火把站到了元昊、澄琉二人身畔，映得满面通红。
　　黄沙停止了前进。
　　你能感觉到他们在看城墙上的两个人。
　　在这样的夜色里，他们看到的是什么？
　　两个红红的身影，站在高处，背后是黑色的夜幕，夜幕中挂着一轮悬月。
　　他们在高处看到的又是什么？
　　黑压压的军队里，一个人骑着马奔了过来。
　　“放他进来。”元昊微微一笑。
　　澄琉的一颗心渐渐地沉下去，她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时候一个侍卫赶了过来：“陛下——”
　　“他有动静了？”
　　“回陛下，太原王的人已经在朱雀门被郑兵部和段将军里应外合拦住了。”
　　“把他带回王府，”元昊说：“先关起来。”
　　“他？”澄琉问：“他今晚起兵？”
　　“如果你现在回宫，刚好可以跟叛军碰上。”
　　澄琉看着城下的军队：“跟齐国也有关系吗？”
　　“我发现你变笨了。”
　　这时候阶梯上传来铠甲碰撞的声音。
　　“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害他！”澄琉死死地盯着元昊。
　　铠甲的声音越来越近。
　　他，那个穿铠甲的人，已经走了上来。
　　头盔抱在他的臂弯，身上全是汗，但他看见城墙上那一男一女两个人影，一股寒意已经渐渐从心里透出来。
　　他感慨万千地看着澄琉，喉头动了动，然后又看向元昊：“陛下。”
　　“欢迎。卫刺王。”
　　卫刺王。高海。高嵘的第三子。
　　已经不用说太多，单看他对澄琉的眼神，便已明白他们的深厚感情。
　　“齐国陛下得知有意图不轨的人干扰魏国朝政，愤怒不已，又担心因此坏了两国友好，所以特命末将前来支援。”
　　“他的好意朕心领了，不过是皇室的一点小矛盾，你们陛下太过言重了。”元昊的眼睛看向城楼下的军队：“谢谢你们送来的贺礼，朕想澄琉会很喜欢。”
　　高海诚惶诚恐地说：“澄琉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妹妹，自幼活泼怕拘束，晋国路途遥远，规矩也千差万别，我们实在是担心她在晋国受欺负。”
　　“谁不担心呢。”元昊说：“只是这礼收不收，得看晋国人，而不是朕的意思。”
　　“末将理解。”
　　“洛阳到了晚上风景很美，你们应该去看看。”元昊说：“朕还有些私事。澄琉，你逛完了会有人来接你。”
　　他转身离开。
　　背后传来了喜悦的低声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