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雁归，雁何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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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到半日，队伍正欲停下来休整片刻吃午饭，空气中却传出来些紧张的意味。队伍中跟着的些不会武的男子还有医官还在自顾自的忙碌，景行二姐妹却早已一手按在剑上，带着侍卫队伍戒备着周围。念清也察觉到了这种感觉，只是没有感觉到杀气，便也不甚在意。来者应该只有一人，自己的侍卫还不至于这么弱。况且隔着这么远就这么暴躁的把一身气息泄露出来的，怕是也不足为惧。只有听书知画一时间不太适应突然剑拔弩张的气氛，紧张的靠在主子身边。拍了拍他俩的头，念清掀开窗帘，看着远处一个青灰色的影子小小的一点，却是灵活的在树间辗转腾挪，不多时就拦在了她们面前。
来人却原来是个小公子。说是小公子，是看在他一身青灰色的罗裙还算整洁干净，头发用同色发带绾起，长相也算是秀气的份儿上说的。来人这会儿正叉着腰，像个茶壶一样站在几百人面前，不仅毫无惧意，满脸还写着“找事”两个字。
念清看着他好笑，半戏谑的扬声问了一句：“来者何人？”声音带了几分内力，想着给这小子点压力。没想到他倒是理直气壮的开了口：“你连我是何人都不知，又是凭什么抢了我的生意？看你一行人衣着光鲜，只怕是什么达官显贵吧？既然不差钱，又是哪里来的管闲事的心？”
“哦？我的人进这雁归山不过两日，忙着赶路，倒是不知如何抢了公子的生意？莫不是忘了交买路钱，这山匪也不能派个小公子来讨债吧？”
那小公子听了这话，气的一张脸涨得通红，跳着脚就开了骂：“那个告诉你我是山匪！你这人忒没眼力见儿！我告诉你，本公子可是这山里唯一的郎中！你路过便路过，闲的没事做给别人开方！你抢了我的生意，你赔！”
啧啧，真是个暴躁的小公子。听着话里话外的意思，怕是方才里正们上山要去找的人了。太医似是说这人天资不错，只不过村民们到底知不知道，她们虔心信奉着的这位高人，是个不过十来岁出头的小公子。且不知他如何得知自己的“生意”被抢了，明知念清一行人不是等闲，还敢说找上门来，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就该是这“生意”对他应是很重要。看了看他身上勉强算是齐整的衣裙，她不禁又有些想多管闲事。从袖袋里找出些散碎银子，掂一掂也不算得少，命人打起车帘来，把银子递了出去，语气已然和缓多了：“既然抢了小公子的客人，那倒是要赔个不是。这些银子虽然不多，聊表歉意，希望能赔偿公子的损失，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她这话说出口，是真心想哄哄这小公子消气，顺带着给他些银两。十足十的诚恳，那小公子却直直看着她，眼神极其复杂，不知在纠结什么，过了一时又似是下定了决心。念清见他犹豫，正要开口发问，却见他一步上前来，就跪在了念清脚下。
原本盛气凌人来找茬的小公子突然跪在面前，念清几乎觉得或许他只是上来要打人却不慎摔倒，忙伸手去扶，谁知这小公子不但不起，还低着头哭了起来，眼泪一滴滴砸在山中的泥土里。这一哭，念清也只好收回手，看着他要做什么。只听得他抽泣了小半天，才开了口：“请贵人发发善心，替我料理母亲后事，我愿卖身给贵人，为奴为婢都可，只求给我母亲一个善终。”
没想到是这么一回事，这小公子也实在是个可怜人。细细询问之下，得知这雁归山倒是真的有隐士高人，只不过是他的母亲。他一家本是金州人氏，只是他父亲早逝，等他有记忆时，母亲与他就已在雁归山，山顶上就是父亲的墓。十一年里，他也只回过金州一次，料理祖母的后事。他母亲本名连他也不知，只知晓姓顾。母亲隐居在此，山脚下的居民来求药时，便以替她采药担柴做报酬。久而久之，山脚下的人便唤她母亲做顾雁归。雁归，雁归。每次听到这两个字，母亲的心绪总是不太好。数日前一场大雨，雨后湿滑，母亲出去采药，久久未归。待他去寻时，母亲在山涧边，早已没了声息。无论他再怎么努力，都只找到一处冷寒的山洞，暂时存放母亲的遗体。母亲是想与父亲合葬的，他知道。那些人上山求药时，他躲在林子里看见了的。本想着母亲在世时，就常叫他学着替这些人开方，这次他也可以用方子换的些药材，买了换钱再找人来安葬母亲。没想到半路被念清这行人截去了，有了这一张药方，最近是没有人再来上山了。一时气急，就来找念清理论。却没想到，念清是个会给他钱，还会道歉的好人。想着自己父母双亡，倒不如卖了自己，也算报答母亲。
慕云的三皇女，买下个人自然不是什么大事儿。这孩子也是真心可怜。小公子带路，慕行领着几个人，去给他父母合葬。暗地里又去吩咐了慕景，去山下打听打听这个顾雁归，顺便找个客栈，等回来了直接下山也有住的地方。她倒是对这个小孩无所谓，可是听书知画可怜巴巴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头疼。也不是没想过给他些钱葬母就好，可是一个十来岁的男子在女尊社会里，会活的多艰难。不如自己带在身边。这小公子的性子她一见面就觉得喜欢，直来直去的，什么都不怕。卖身葬母也是孝心可嘉。就当弟弟养着，教他看书识字，大了寻一门好亲事，岂不是佳话。很可能以为自己在玩什么养成游戏的念清，还在幻想着以后其乐融融的大家庭，不觉过去了好久，一转眼，看见慕景都站在车边等着回话了。得知这顾雁归身份没什么问题，最多不过是个痴情人之后，一行人彻底放下了心来。
等到慕行带着人回来，有侍人先领了小公子过去，知画的身量小，先找了套衣服给他换。车队重又向着山脚下赶路，念清也听着慕行的禀报。小公子父母已合葬，时间仓促，只在父亲的碑上添了母亲的名字。巧的是，他的父亲，乃是顾氏燕归。燕归，雁归。生同寝，死同穴，也算的是“归”了。气氛突如其来的感伤，一路无言，静静地向山下赶去。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雁归，雁何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