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情殇》苏墨书

6、记忆

　　玄月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往下沉，身后没有那个柔软的身躯，而是冰冷的虚无。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只是坠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底，他感觉到刺骨的寒意流动在他周身，并且一点一点地侵入，蔓延到他的全身，他觉得好冷，但又无可抗拒。背后的伤口好像已经被冻住了，无丝毫疼意，他想站起来，他成功了，四周是无尽的黑暗与虚空，他茫然地环视着四周，除了黑暗，无所变更，但他清晰地知道自己在下坠，且不知尽头，他试着喊了一声，没有回音，他的声音被吞没在黑暗中，仿佛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彷徨，不知所措。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欧。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不再坠了，脚下触到了坚实的地，之后黑暗开始散去，光线有些刺眼，他微闭了眼，等再度睁开，已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四周都是云烟缭绕，一片模糊，如梦似幻，隐现出一些山光水色，亭台楼阁，都显得神秘而缥缈，像画中的一般。玄月些时正走在这朦胧的画境中，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要去到哪里去，他只是走，有股莫名的力量驱使着他往那个方向去，就像方才那股力量驱使他去护住身前的少女一般。这个地方他好熟悉，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他都了如指掌，甚至于还有一种莫名的依恋
　　哦，他应该来过，在梦里来过。
　　突然，他停下了。
　　他竟然见到了他自己，更确切的说是几年前的他。他面前的一个男孩,,红瞳，银发，白衣，与几年前的他一模一样，连眼中淡淡的落寞都那么相似……
　　只是，他的身边不有一个女孩，蓝发，白衣，墨色的眸中似乎透着清冷的光，不惹纤尘，像极了方才所见到的女子，但这清冷的女孩微微地笔着望着男孩，似乎在等待什么，男孩的双颊泛出一点红晕：“我喜欢你！”
　　女孩的唇角勾得很弯，眼睫毛扑闪扑闪的，煞是好看。她看见男孩向她伸出了手。她淡淡一笑：“玄，这便是我的百岁生辰你送我的礼物么？”
　　之后，不再有言语，只是彼此的手握得紧了，像是这辈子都不会再分开了。
　　玄月看到他们眼神交汇，一阵强烈的感情从他们中间升腾而起，看得他有些恍惚，他模模糊糊地觉得那小男孩就是他自己，但他从未有过这样的记忆，幼时的记忆，也并不曾有过空白。只是这场景却如此熟悉，似曾相识，于是他仔细地回想，忆起所做的每一个梦，终于找到了一些残影的痕迹，但只是痕迹，它们不会太深，不太清晰，甚至不太真切。他循着那浅浅的痕迹去寻觅，只是刹那间，便仿佛一个梦般惊觉，而在那个梦破碎之际，却有一种淡淡的无力感蔓延开来，时淡时浓。他回头，时光流转，画面重叠，眼前又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蓝发女子对着银发少年，隔了不近不远的距离，却可以感受到她的冷冽之气，他苦笑：“他对你而言，那么重要吗？”
　　她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应道：“他不过是普通的星宿而已，可我没料到你竟与身旁的那些庸俗者一般了。”话毕她转过头，目光竟是有几分失望。
　　他眉间的忧终于隐去，听了这话，而上浮出诚恳的神色来。他大步靠前，想要拉住她的手，却被她甩开。他知道她是失望了，在她心中，他应是绝无仅，超然脱俗的，素来不屑于那些庸俗的纷争。但好在她还是爱他的。他竟单膝缓缓地跪了下去，伏在她身前，真挚的目光对上她惊愕的神色，于是所有疑惑都冰释了，而他，一字一句：“沧，原谅我，以后不会了。”然后他捧起她的手，在上面落下温柔一吻。
　　他是那样恳切，她渐渐动溶，在他耳畔低语：“再不可如此轻贱神祗性命了。”
　　远远地见着一个黑发少年怯怯的身影，只是一闪，便消失不见了。
　　此后又是另外一个场景，少女眼中透着寒霜般的冰冷与凄凉，而少年，眸中带着疯狂与绝望，她问他：“为什么？”
　　他笑得温柔，可她的模样却如剑般剜得他生疼，他柔声道：“我邀你，同我一起登上这天地这巅。”
　　她冷哼，不屑一顾的表情分外刺眼。四方是尸骸遍地，血流成河，其中躺着她的双亲与姐姐，她抱起其中一具，黑发少年，清秀，一息尚存，她踩着遍地的尸骸，鲜血浸染了她的莲足。身后他浮现出痛苦的神色，一瞬间竟有沧海桑田之感。在刀子的背景消失的最后一刻，他似是歇斯底里般大吼了一句：“你到底爱谁？”
　　人已经不见了，只是从迷雾与云气中传来一个清晰的声音，冷冽而清亮：“我恨你！”
　　他面无血色跃坐在地，像是耗尽了此生所有的力气一般。
　　再后来，是他们的最后。
　　三人同归于尽，可在消失的那一瞬，恍惚间听见她的低语：“一切，都错了……”
　　全错了。
　　那些记忆的痕迹忽然变得很宽，很深，随后是如潮水一般涌来的记忆，来得太快，千年的记忆，恍惚只在一念之间。那些云烟，也都由缥缈而渐真实。他又是独自一人在这无尽的虚空中了，只是不再坠，只是低声呢喃“沧……”
　　她，是他的沧啊！
　　千年，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