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四夜 ...

  •   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北村一辉国王死于谋杀,但所有证据都证明黑木瞳夫人死于生濑胜久公爵、夏木玛丽侯爵夫人、小栗旬公爵三人合谋。他们的这一举动导致了月久史上历时最长的皇权斗争,也最终塑造了弗济最贤明的女王。
      历史上的生濑胜久公爵是北村国王倚重的心腹之臣。他协助国王统筹建立了日后傲视七海的无敌舰队;成功推行芮汀新教摆脱以苏教廷对月久的控制;订立第3套继承法,首次承认了私生子的继承权;在北村宫廷中仅一人之下,风光无限。他人生中唯一的失败是自己那从生理到心理都孱弱不堪的独子藤原龙也。为了家族不会因为这个只有文艺细胞与泪腺优于常人的儿子而衰败,生濑费尽心机为藤原安排了多条后路,其中包括迎娶当时月久的二公主内山理名,与谋杀黑木夫人。
      而当时的夏木侯爵夫人则正值风华绝代与风韵犹存的年纪。她在月久社交圈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能参加她举办的私人宴会意味着被月久的顶层社会认可。但伴随而来的却是恶劣的财政状况。长期的奢华生活令他债台高筑,侄女内山公主微薄的经济援助只是杯水车薪。为了能保证自己的不至于整个下半生穷困潦倒地在贫民区度过,她理所当然地将眼光投向月久王朝富庶的国库。
      至于小栗公爵,看起来是唯一一个没从这场合谋中捞到一点好处的倒霉蛋。他的名字未被伪造的遗嘱提及,也没有在扶植内山成王后获得任何实质或名义上的权力。他仍然是那个顶着公爵头衔的私生子,月久宫廷的边缘人。后世的史学家对他的动机感到疑惑,最后只能归结为他对长期漠视自己的月久皇室的报复,与对同为私生子身份的内山公主的同情。在弗济博物馆收藏的名画《北村加冕》中,我们还能捕捉到当时尚是少年的小栗公爵混迹于人群中的侧脸,面对着被授予皇冠的兄长,双唇紧抿,目光内敛,坚忍高贵。

      ————————————————————————————

      “爵爷。”管家阿祺雅马温柔地又顽固地夺下堂本伯爵手中的毛巾,制止了他继续蹂躏自己毛发的行为。堂堂伯爵眼下就和乖顺的猫儿一样蹲坐在桃心木躺椅上,老老实实地等着管家为自己擦干头发。
      兴冲冲奔上楼来的随身侍从玛奇达见自己的差使又一次被管家抢走,只得闷闷地缩身站到躺椅旁的小几边上,悄悄攥着拳,恨不得捶地板几下。
      伯爵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椅垫上的流苏,漫不经心地问:“大家都是怎么称赞新女王的?”
      玛奇达脸上浮出了笑意——
      称赞?即使真有称赞,那也不过是条在风暴中颠波的小船。明明是内山公主的加冕式,听到的最响亮的呼声却是“天佑菅野公主”,史上可有哪个登基的君王如此尴尬?
      “我看她走向王座时倒是镇定。”伯爵拿起小几上的马经小报,从容地展开。
      “爵爷,”玛奇达压低声音朝堂本伯爵凑近,“听说昨晚有人看到了先王的鬼魂!”
      管家阿祺雅马却在这时把弓着身往躺椅上凑的他扯直,将挽在右手上的衣裳搭到他胳膊上,然后带着湿濡的毛巾一声不吭地开了门,下楼去了。
      于是玛奇达一面给伯爵穿衣一面讲着听说的王宫闹鬼奇事。
      昨晚巡夜的侍卫听到女人的尖叫声赶到了布林希德教堂,看到安藤夫人昏倒在那。侍卫们怕是有恶人要破坏白天里的加冕仪式,慌忙地把教堂周围都搜了个遍,却是一个可疑的人影都没瞧见。接着他们又担心是有歹人对美貌的夫人不轨,赶紧又是扇风又是给她嗅盐,好容易把那位娇弱的夫人弄得醒转过来。
      安藤夫人小脸煞白,一醒过来就哭个不休。幸好有聪明人早早跑去叫来了侍卫队队长,安藤夫人一见到匆匆赶到的泷泽队长,就梨花带雨地扑进了英俊情人怀里,抖抖索索地把事情说了个大概。
      她看见已故的国王在教堂门前徘徊,身上的战铠还像昔日一般锃亮;她看见教堂紧闭的大门像被无形的手推开,先王默然肃立在门洞的黑影里;她看见他站在王座前寂然无声;她看见他朝她的方向掀起面甲,抬起头,仿佛要诉说什么。可就在她认出先王的面容,忍不住失声惊叫的时候,他,消失了。
      侍卫们说发现夫人的时候……
      伯爵打断了玛奇达的话:“我知道侍卫们会说什么,他们会说教堂的大门像蛤蜊紧闭的壳,走廊沉寂得正如石头的本色,厅里的王座空荡着等待随白日到来的新王,只有月光透过彩色花窗在地毯上留下斑驳。”
      玛奇达朝伯爵投去炽热的花痴之目光。伯爵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清醒一点啦,我只是个普通的老头子而已。”
      五分钟后,唇红齿白、头发软黑如同乌鸦绒毛般的老头子伯爵登上马车,到王宫去了。

      --------------我是发呆的分隔线----------

      在晋见厅的外厅等候的仅有闭目养神的堂本伯爵一人。掌灯侍从悄悄地进来点起一室明亮,又悄悄地离去。伯爵缓缓地睁开眼,开始慢慢地踱起步来,像是在寻找最妥当的距离观赏通往内厅那道桃木门上框的秋猎图——丛林之神斜卧在沼泽边,粉色白色的泽中花朵中,一位水泽女神半裸□□,沼泽外的丛林间,北村国王拨开树叶,露出一张好奇的脸。堂本伯爵仿佛找到了合适的观赏点,他站定,露出浅笑,像是非常满意画匠对人物神情的描绘。就在这时,从内厅方向传来一个男声,断续的含混字句夹杂着怒气和委屈。
      然后,门突然开了。
      冲出门来的是个年轻男子。如果没认错的话,那是内山公主殿下,不,内山女王陛下的丈夫藤原龙也。他“砰”的一声地把身后的门甩上,却又不曾跑开去,只45度仰着脸,怔怔地立在门口默默淌泪。
      堂本伯爵迅速退后两步,转身假装欣赏壁炉上方的北村国王自画像,接着听得背后一声压抑不住的啜泣,再回头,只看到一片飘飞着消失在门后的衣角,隐隐约约还能听到走廊里藤原的哭音:“父亲……”
      “谁在外面?”
      “臣下堂本光一。”
      门开了。新女王的双颊还染着愤怒带来的红晕,眉头却已经舒展开来:“你不会那么着急要邀请我的姨母去参观马场罢?”
      堂本躬身一礼,把身后的门关上:“正相反。我原本以为是殿下,不,陛下着急要参观我的马场。”
      新女王苦笑:“恐怕将你召来的是我的姨母……”
      说人人到。刚被堂本伯爵掩上的门再次迅速打开,夏木侯爵夫人像一阵风刮了进来:“那个蠢孩子向你提了什么蠢要求?!”
      这话是冲着新王说的,“那个蠢孩子”指的应当就是方才泪奔出门去的那个。
      “姨母,”女王把手按到侯爵夫人的双手上,“我对他说,‘如果王冠确实属于我所有,那么我将满意于让我的丈夫得到公爵的称号,不会再多了。’”
      “乖孩子。”夏木松了口气,微笑着握住女王的手,然后偏过头瞧向堂本伯爵,“您瞧,两个弱女子在这个世道生活得有多么的小心呐!我们还没来得及感谢您上次帮的忙,现在恐怕又得劳烦您一趟了。亲爱的英俊绅士,您的骑士精神可否会鼓励您跑趟远路,给缇俾斯的国王带封信?”

      ————————我是囧囧有神的分隔线——————————

      “找到了!找到了!”他欣喜地展开几页旧信纸,看到上面两行清晰的字迹——
      ……我自愿放弃弗济长公主之称号,舍弃与之相伴的任何王室成员之特权……
      听说菅野在母亲病危的时候曾迫于父亲的压力签署过一份放弃继承权的文件,以此换取探视母亲的机会,没想到竟是真的!
      他喜滋滋地将信纸小心折起,正准备放入贴胸的口袋,想了想又掏出来再展开看了一遍,然后脸色一变。
      仍然是自愿舍弃王位继承权的字句,最后的签名却换了——签的是“内山理名”。
      他揉了揉眼,签名并没有变。
      他颤着左手拉近桌上的烛台,抖着右手将信纸贴上烛火。纸页的边缘渐渐焦黑,纸页上的字迹仿佛也被火焰灼伤,痛苦地扭曲起来。
      签名再次改变,变成了“菅里”,缺失的部分,已经成了烛火这头小凶兽的食粮。
      他慌张地将着火的纸页丢到桌面,抄起贮存吸墨细沙的小罐倒扣到纸张上。火焰穿透沙堆,恣意地燃烧。他伸手去拍灭火苗,火焰在他掌心燎过,灼起一串血泡。他把信纸甩到地上,气急败坏地在上面又跳又踩,那只桔红的小兽却龇着泛蓝的尖牙,从容不迫地一点又一点啃咬着已经卷起的纸张。
      火之兽晃动着已经涨大的身躯,转过头,扑向他的双脚。他失声叫喊,却听到凶兽回应着格格的笑声,像是女子的笑声,放纵的,得意洋洋的笑声。
      有人在急促地敲打房门,一声比一声紧促。他的双脚却被凶兽拖拽着,吞噬着。
      “救命!”他张嘴大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父……亲……父亲!”
      “蠢货!救我!”他挣扎着朝门的方向爬去,伸出的手在眼前溶化,皮肉自白骨上流淌而下,指骨尖端焦黑,抖索着散出青烟……
      “父亲!父亲!”

      生濑胜久蓦地睁开眼,正看到儿子迅速地把手抽回缩到背后。“臭小子!”公爵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骂起来,“你在探我还有没有出气是不是?!”
      龙也退后两步,挺直背:“你不能骂我。我现在是王夫了。”
      “王夫……呸!”
      “让我当国王。”
      “你……”公爵别过头,紧盯着儿子,“跟她说了什么?”
      “我说我肯定会是国王,”龙也昂起头,“不管是由她任命还是由议会任命。”
      “蠢货!”公爵一拍桌子,霍地站起身,“你这个蠢货!”
      龙也被吓得浑身僵直,颤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你们结婚多久了?你上过多少次她的床?”生濑气冲冲地一步步朝儿子逼近,“你什么时候才能让她生儿子?”
      龙也已经被父亲逼到墙角:“她……她不过就是个女人……”
      “你也只不过就是个王夫!”
      生濑把儿子赶出门,要他去向女王道歉,修复与女王的夫妻关系。门一关,公爵就跌坐回椅上,梦境对他的影响并未消失,眼下没有什么比已经逃走的菅野更具威胁性。
      北村满以为黑木能生下男性继承人,根本没有费力去修改继承法。为了能让黑木成为合法的王后,他宣布与第一任妻子的婚姻无效,将第二任妻子砍了头,但又为了能留下公主可做婚姻外交的筹码,他没有剥夺任何一位公主的继承权。就连菅野曾经签过自愿放弃王位继承权的文件,那也是在深田公主的母亲米仓凉子的胁迫下,为了取悦当时怀孕的第二任王后才弄出来的“礼物”。因而在深田公主出生后,颇有些失望的国王再没有提起过剥夺长女继承权的事,那份文件自那时起就已不知所踪,或许已经不再存在于这世上。
      生濑公爵揉了揉涨痛的太阳穴。
      白天时的加冕仪式简直是一场混乱。前往教堂之前,内山拒绝接受王冠和属于国王的传家首饰。如果不是夏木侯爵夫人一番号啕大哭地诉说如果让信奉以苏旧教的菅野继位,新教教徒必然要送掉性命,为了保护数以万计国民的生命,内山必须接受王位,恐怕就得有一场完全没有任何王者坐上王位的加冕仪式了。
      之后去教堂的路上也不得安生。护送新王前往教堂的侍卫里有一名似乎是菅野的仰慕者,发现新女王并不是长公主的时候突然发了疯,竟然意图对内山无礼。泷泽队长予以了及时的制止,但自己也受了伤,结果在护送的一路上一直脸色惨白地在马上摇摇欲坠。
      主礼的小日向主教心神不宁,为新女王行涂膏礼时只差没把祷词念错。观礼的贵族们虽然维持着礼仪一声不吭,但有些人的神色颇为微妙,在臣子向新王效忠的时候,更是有几位悄无声息的没了踪影。至于平民们,天啊,平民们简直就是酒醉了发疯的妇人!口哨、嘘声、怪腔怪调的叫喊、荒腔走板的猥琐小曲,甚至还有人呼喊“天佑菅野公主”!简直不明白泰利比的治安官都是干什么吃的,连一个该死的毛贼都捉不到。
      明天必须召开议会,准备应付菅野的支持者,必须向全国公布菅野是私生子,没有王位继承权。任何支持菅野的行为,都是叛国。

      ——————————我是冒烟的分隔线——————————

      堂本伯爵在离开王宫之前,依稀听到生濑公爵一如既往暴跳如雷的特有吼声,并再次撞上站在某个门边45度流泪的某个青年。他及时地予以了回避,但在企图改道拐去布林希德教堂时遭到了侍卫的温和阻拦。于是他只得径直走到王宫前院,让来接他的玛奇达把马车赶到广场去。
      “爵爷,”玛奇达有些担心地观察着他的脸色,低声问道,“您……用了……那啥了?”
      “啊,用了一点。”
      “亚拉和尤奈哈纳做的还不够?怎么还要劳您费心……”
      “他们做得很好。”堂本伯爵拍了拍玛奇达的肩,“你也做得很好。但是有些人你们不方便接近。”
      玛奇达瞪眼:“那您也不方便接近广场上那些鱼贩子!”
      “只是去看看亚拉的成果。”

      广场上有群人围在一个年轻神学生周围听演讲。
      “……国王伏在案几上睡去,罪恶的房门却在这时打开!魔鬼抬起他那山羊的蹄子,踏进了王者的圣殿。他化作一缕青烟,钻入国王的耳孔……”
      站在屋影中的一名秀气贵族听到这里终于笑了起来,摇了摇头,拐过屋角,钻进一辆马车。治安官的手下们步履匆匆从马车边跑过,半心半意地驱赶人群。那个学生麻利地跳下当演讲台的木桶,捞起长袍袍角掖在腰间,飞快地挤过人流蹿进了暗巷里。
      “爵爷跑来听这些闲话做什么。”马车的车夫抖了抖缰绳,嘀咕道。
      “只是听听。”
      “那也不用亲自来。”
      “要亲自听听,言语是有力量的。”
      “啥?又不是咒语!”
      坐在车里的堂本伯爵无声地笑了笑,用指节轻叩着座位,轻声哼起一首歌:
      You can now dream...
      ——————我是跑远的分割线——————————

      等到臃肿的治安官领着同样醉醺醺的手下从广场上滚过,一刻钟前才被驱散的人群像蚁群般从四面八方的暗巷与屋檐里涌回。鱼贩子与客人大声争论着自己货品的新鲜度问题;面包师傅守着一堆面包在夕阳里打起了盹儿;卖报的小孩趿拉着破布鞋从摊铺间穿过,在经过一堆小山样高的洋葱时忍不住打了两个大喷嚏,卖洋葱的胖子咧着口大白牙喊:“嘿,小六!别把你的口水喷到我的洋葱上!”叫小六的报贩子一边揉着通红的眼睛一边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大爷还没叫你赔我呢!”惹得众人一阵大笑。对面好心的牛肉摊主赶忙把他拉开,才避免了一场无谓的争吵。

      然而庶民的欢笑总是能轻易的被贵族践踏。某辆从海洛宫方向驶来的华丽马车以藐视一切的气势踏进广场,在撞翻了无数摊位后旁若无人的飞奔而去。于是尘埃落处无所依靠的市民们只好你扶我我扶你的从土地上爬起来,一面拍打着衣服上的泥土一面议论这是哪位新得势的贵族如此嚣张跋扈。

      “我看到了,那是生濑公爵家的马车!”首当其中险些被马车撞翻的优秀报童小六揉着擦破的额角愤愤道。

      “不会吧——听说公爵大人年事已高还有心绞痛,所以他的马车从来都是缓慢行驶的。”

      “那一定是公爵大人的儿子,新女王的夫婿,藤原大人。听说以前在领地就是个唯我独尊的主儿。”

      “喝!好威风的王夫……”

      泷泽队长来到这里的时候刚好听到人们对新王夫的议论。他抿了抿嘴端正了一下表情,迈着优雅挺拔的步伐朝受灾的人群走去。他停在摊子整个被打翻看上去损失最惨重的卖牛肉的少年面前,那少年正嘟着鼓鼓的腮帮心疼被马蹄整个儿踏烂的上好小牛肉。正直的队长轻轻皱眉安慰少年:“王夫一定有要事在身才会走得如此匆忙。少年人请随我来,在下将代表王夫与公爵给予你足够的赔偿。”

      人群随着泷泽一行的远去逐渐散开,带着藤原王夫欺压百姓的最新小道流向四处,消失在泰利比千头万绪的暗巷中。

      又一个黑夜降临这座古老的多灾多难的城市,随心所欲的缪梓克神(music,音乐,此为梦神)在房屋间飘荡,he whispered softly in your ears……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夜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