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喵可菠萝

7、第六章 暗涌

　　一切似乎都恢复了正常，尽管还是没有适应弟弟的死亡，也没有接受弟弟杀人的事实，但生活等不得人，路南溪还是得学会向前。
　　然而生活的瓷面已经出现了裂缝，碎痕像枝杈般张牙舞爪，触目惊心。
　　自己，连同自己的生活，一并坏掉了。在他回到学校时，这样的感觉便更加明显。
　　自从那个梦之后，自己就变得容易暴躁。这样的暴躁并不是普通的暴躁，而是在遇到威胁自己的存在时，爆发出的能撕裂对方的怒气。有好几次，他甚至会产生想把对方置于死地的想法，直到掐在脖颈上的手被那人抓出血痕，他才意识到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

　　窗外，大雪纷飞，厚重的雪层层叠叠堆在一起，空气的冰冷与玻璃的温暖相斥产生的雾气阻挡着路南溪的视线，由于要参与调查路北痕的以及负责警官的意外死亡案件，他已经有好几天没来上学了。那天的噩梦还时不时地撕扯着自己的心，无论是回归现实的无力感还是面对真相的排斥感都让他感到无比地疲惫。反正课程已经落后，索性就不再听讲，左手托着腮，右手用笔在课本上画着小人，教室里空调的热气蒸得路南溪昏昏欲睡。
　　“马上就是数学过关考试！不及格的同学从下周起布置额外作业！”消息一出，教室里开始骚动，原本毫无生气的人群开始像苏醒的麻雀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抱怨的声音不绝于耳。本应是课外活动的大课间被考试硬生生占据，同学们不耐烦地拿起书看起笔记，教室里原本因下课而活跃的气氛一瞬间又再次降到了低谷。想着反正不及格的永远都会有自己，路南溪环住手臂将周遭排离在外，趴在桌上开始补眠。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会在复习，学校里从来不缺本着复习的名义说闲话的人
　　“听说了吗，路北痕死了！” “哎？真的吗？那个长得很帅的大学霸？” “为什么啊？” “不知道，好像是被杀了吧？” “我听说他是被凶杀案吓得啊？” “不是自杀的吗？” “嘘，小点声，路南溪还在旁边，别让他听见了！”
　　原来流言蜚语会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扩散滋生到如此的地步，听来的消息会被再次加工拼凑成为新的“真相”，就像尖锐的匕首狠狠地插进胸膛直刺心脏，在混乱之中危险复杂地缠绕着，潜伏着。
　　有多少“真相”，是真的真相？

　　“路南溪，别装睡了！起来！”原本不打算理睬那些流言只想好好睡个觉的路南溪被外力无情地扯回了现实，头发被狠狠抓起，被拉扯的疼痛让路南溪轻轻呻吟了一声，是李骁，那是个一向待人谦和的老好人，班级的副班长，同时，却也是戚雪的好闺蜜。
　　因为戚雪，路南溪无法反抗，任由对方拉扯自己的衣服，拽住自己的头发弄得杂乱无章，世界在一瞬间变得混乱不堪，难以入目。所有人的眼睛都直直地注视在自己，各种各样的眼光看法像窗外大雪一般瞬间覆盖了脑海，那让人难堪的感觉让路南溪闭上了眼睛，自己又开始逃避了，之前在逃避现在也在逃避。
　　等等，之前逃避什么了？路南溪睁开眼睛平静地看着面前因为疯狂而已经气喘吁吁的人，内心却在搜索着问题的答案，在发现程序无解时失望地低下了头。

　　“路南溪！你别不说话！明明就是你弟弟杀了戚雪吧！”李骁的话在耳边反复地回想，路南溪却做不出任何答复。事实就是如此，多说便是无益，过多强调的理由，只会成为他人闲时的话柄。
　　然而自己的沉默不仅使对方更加气愤，也让多嘴的人有了可八卦的题材。
　　“戚雪死了！？” “戚雪就是死了！我早就看出来了！一定是路北痕嫌她跟路南溪搞到一起了！”
　　“我早就说了嘛，路北痕喜欢戚雪，戚雪喜欢路南溪！”
　　“死的为什么不是路南溪啊，路北痕那么好的一个人… ”
　　被注视的压抑和话语的残忍旋转在一起像蛇一样灵活地钻入路南溪的耳朵，在脑子里乱闯，一股燥热感袭来。“不要说了…”沉着嗓子克制着内心，路南溪在极力渴求着停下来，停下来。
　　停下来，不要再让我放纵我自己了。

　　班里有很多不满路南溪的同学，男女生皆有，路南溪本身孤僻，是个软柿子性格，却因为相貌出众和路北痕的缘故，很受女孩子的喜爱。尽管那只是以前。有着美男雷达的女孩子们在看到路北痕之后就立刻把目标从路南溪转移到了路北痕身上。就像过气的明星更多的是舆论一样，路南溪得到的更多也是排挤和嘲讽。
　　听到路南溪乞求的语气，施虐者内心的野蛮，终于暴露无遗。

　　“你凭什么叫我不要再说了！你这个帮凶有什么资格！！”扯着嗓子冲路南溪的耳朵喊着，彻底疯狂的李骁把平生的所有力气用在了把对方这个男人推入自己设计的陷阱里。自己特地在人最多的时候当众揭开了他的心底伤疤，就是要让他自己自暴自弃，自我催眠。
　　李骁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件件说了出来，其中，还包括了路北痕和路南溪的隐藏恋情。看到路南溪渐渐阴沉下来，这陌生的感觉李骁突然一阵发冷，却终究还是再次开口了。只要是为了那个人，就没有什么做不出来。那个人特意告诉自己路北痕杀死了自己的好闺蜜，那个人特地给自己设计了这个陷阱，自己必须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达到那个人的那个目的。
　　那个目的，就是把路南溪彻底逼疯。

　　然而，她再也没有说出第二句话。
　　美工刀锋利的刀尖笔直地插向眼珠的中央，在全班同学的惊呼声中，路南溪狠狠地挥了下去。
　　“得手了…”在瞥到门口的一抹身影时，李骁微微弯起了嘴角。

　　眼见为实是真的吗？有多少“真相”，是真的真相？
　　“路南溪！你在干什么！！！”
　　听到自己的名字，路南溪慢慢地抬起头，那一瞬的黑暗终于消散了过去，终于看清了周围的路南溪开始大口喘气。教室里灯火通明，自己却被人群团团围住，宛如牢笼中的困兽，动弹不得。手腕处的疼痛感让他警惕起来，自己的手腕被来人紧紧地握住，“穆…穆英杰…”穆英杰，是路北痕在学生会的朋友，是路北痕很信任的助手，对路北痕十分尊敬，对自己也一直十分照顾，或许这就是路南溪在这个学校里，仅剩的唯一一个朋友了。
　　“南溪，你到底怎么了？”穆英杰轻轻抚上他的额头，担忧的神情让路南溪顿时放下心来。
　　果然，只要有他在，自己就会很安心。
　　刀口离眼珠仅仅只差一厘米，多亏了他，才使自己的手里握住的美工刀没能插进李骁的眼睛里。人群因为穆英杰的调解已经散去，李骁也在被穆英杰安慰着，一切都在他的帮助下变得十分有序。 “真的谢谢你，如果没有你，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路南溪靠在教室的门口，胸口仍因为后怕一起一伏。“我们之间说什么谢谢，”穆英杰挠了挠腮，嘿嘿的笑着，眉头却不经意间皱了一下。路南溪并没有忽略他那欲言又止的表情，他歪了歪头询问着好友。
　　“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雪下大了，天却阴沉了下来，雪花飘零像为了掩饰什么而撕碎的纸片，一步步接近那真相禁区的道路被覆盖地迷失了方向。
　　“那个…路南溪，”穆英杰用袖子擦了擦手机的屏幕，拿着手机的手分明在颤抖，“这件事你一定要对我说实话。”

　　手机屏幕直直地放在路南溪的眼前，穆英杰稍稍颤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路南溪睁大了眼睛，那句听了一遍后就像被诅咒了一般，成了自己始终走不出去的恐怖梦魇。
　　“路北痕…真的死了吗？”
　　屏幕上是好几条来自路北痕的未接来电，时间却恰在刚才。

　　真相无影无踪难以捉摸，有的只是那平静时暗暗积累的洪流，便是暗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