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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庄笙!”苏以致朝她拼命的招手。庄笙停下来,等着苏以致跑过来坐在脚踏车的后座。苏以致每天都在这里等她,然后和她一同去学校。苏以致的家和庄笙的家相隔很远,可是在去学校的路上,却有一条十几分钟相同的路。苏以致每天早上坐着她母亲的车在这里等庄笙。
      “天气开始变冷了,是不是要下雪了啊?”
      “也许吧!”
      “啊!对了。庄笙的文理科选了没?”
      “没有,我的文理科都不怎么行。你会选理科吧!”
      “我想和庄笙同班,所以还没有选。”
      “怎么可能和我同班呢?你的成绩那么好。”
      “可是没有庄笙一起会寂寞嘛!”苏以致从后面抱住庄笙,瞬间温暖了庄笙。即使是开玩笑也好,从来没有人需要过她。
      “庄笙还没有吃早饭吧!”
      “恩。”
      “我帮你带了蛋塔和牛奶。还是热的哦!”
      “是吗?谢谢!”
      “庄笙的脸又生冻疮了吗?”
      “恩,昨天晚上开始的。”
      “我去年让你抹的霜在用吗?”
      “那个啊!我忘记了。”
      “你这个糊涂鬼哦!幸好我帮你买了。”
      “是吗?过会给钱你。”
      “不用了!跟我还计较这些吗?”
      “……”
      庄笙没有坚持,是因为她根本没有多余的钱去买多余的东西。苏以致买给她的东西,庄笙没有能力去支付。而她能个苏以致的,仅仅是午饭的便当中两块排骨中的一根。庄笙因为这样很难过,也很难为情。庄笙其实知道,自己之所以会讨厌自己,不过是因为虚荣心太强。庄笙不想让苏以致知道自己的窘境,也害怕谈起自己的家人。
      庄笙停好车,走向苏以致。每次都会怀着复杂的心情走向那个人,步伐的凝重,好象发出刺耳的声响穿透她整个人,然后,头脑一片空白。苏以致快步走过来,牵住她的手。手指的冰凉透过手套传到苏以致的手心。
      “庄笙的手也生冻疮了吗?”
      “恩。”
      苏以致拿下庄笙的手套,两只红肿的手象包子一样,和苏以致的手有了明显的对比。苏以致拉住庄笙的一只手,握在手中,一同塞进她大大的口袋里。
      “快点去教室吧!”
      一路小跑着进了教室。眼睛上顿时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了,庄笙犹如失去眼睛的孩子,任由苏以致引领着前行。
      “早。”
      “早。”
      苏以致和同学打着招呼。把重重的书包卸下来放在桌上,拉开椅子,示意庄笙进去。庄笙和苏以致坐在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庄笙坐里面。窗外的树只剩枝桠,显得格外凄凉。
      “你的脸又冻了啊!”杨祺探过身来。
      “恩。不过不是很严重。”庄笙回过头看着他的眼睛。庄笙喜欢杨祺的眼睛,明亮,深邃。
      “那,围巾给你。”杨祺把围巾取下来戴在庄笙的脖子上,绕了一圈又一圈,将整个脸包住。
      “你想闷死庄笙啊!教室里这么暖和,根本就用不着围巾。”苏以致把围巾一圈圈的解开来。
      “我说了在教室里戴吗?回家的时候再戴不行啊!拿来!”杨祺抢过围巾,塞到庄笙的怀里。庄笙抱着灰蓝色的围巾在一旁看着苏以致和杨祺顶嘴。杨祺是个不错的男生,个子高,五官端正,篮球打的不错,也很会跳舞。和苏以致很配,庄笙想。
      庄笙用手抹掉窗户上的雾气,看着窗外凋零的万物。与苏以致认识已经一年半了。记得军训的时候,还没有分班,苏以致刚好和她同寝室。苏以致的床和庄笙的床是连在一起的。每天累的半死的爬上床后,苏以致都会轻轻的哼着歌。庄笙喜欢她的歌,轻柔温暖。
      白色光晕飘落的时候,庄笙还有些恍惚。半饷,随口轻叹了一句,“下雪了啊!”班上几乎所有的人都瞬间停止了动作,围拢过来,挤在窗前欢呼雀跃。虽然他们所在的城市不是没有下过雪,但是一年一两次的降雪量显然不能满足他们孩子的野心。所以下雪是除了过年之外最让人兴奋的了。
      庄笙一转头,嘴唇不小心轻轻碰到了杨祺的脸颊。庄笙有一瞬间的停顿,杨祺也睁大眼睛停顿在那里。嘈杂的声响仿佛如同窗外的雪一般没了声响。庄笙心里除了惊讶多了另一种莫明的情愫。
      “庄笙!庄笙!我们下课后可以打雪仗了哦!”苏以致的声音让庄笙呼之欲出的感情瞬间瓦解在空气中。
      “恩。”庄笙不敢抬头看杨祺的脸,回过头来,准备上课用的课本。苏以致转过身来拿出她的保温杯和蛋塔。
      “吃吧庄笙。”
      “恩。”
      苏以致倒出一杯牛奶,热气蒙住了庄笙的镜片。苏以致伸手取下她的眼镜,托着下巴看着庄笙安静的吃东西。窗外的雪花越来越大,落到窗上,一片冰晶的白。

      放学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苏以致的母亲来接她。庄笙打了招呼便走了。
      “庄笙!”杨祺骑车追过来,庄笙停下来等他。雪花飘到头发里,变成水珠滑下。庄笙把手放到嘴边哈了口热气。
      “怎么不等我?”
      “今天你不是值日吗?”
      “嘿嘿!丢给他们了。”
      “那你明天可惨了。”庄笙不敢抬头看杨祺的脸,低下头,把脸向围巾里缩了缩。
      “围巾没戴好。”杨祺伸手过来,替庄笙把围巾重新戴好。
      “包的象个粽子一样了。”庄笙拉了拉围巾,让鼻子透了透气。
      “管它的,暖和就好了。走吧!”
      杨祺脚一蹬,走在了前面。庄笙立刻跟了过去。
      庄笙和杨祺同路。庄笙舅舅家和杨祺家住同一个小区。虽然庄笙没认出来,但是杨祺说,他们小时候其实见过几次。军训的时候,杨祺就认出庄笙了。庄笙知道他对自己这么好,其实是因为同情和怜悯。
      庄笙从来都不奢望什么,她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没有一次是属于她的。没有一次。
      一路上,杨祺讲了很多有趣的事情。下课后的疯闹,同学间的琐事,游戏,音乐,动漫。杨祺是个健谈的人。庄笙喜欢和杨祺在一起,心情会变得轻松自在。杨祺或多或少知道庄笙的处境,所以,在他面前,庄笙没有负担。
      庄笙停好车,回头看见杨祺还在。
      “怎么了?”庄笙没有戴眼镜,看不太清楚杨祺的表情。
      “啊!没什么,只是想说,那个,明天我载你,你别骑车了。”
      “为什么?”
      “你的手不是也冻了吗?骑车很冷不是吗?”
      “……”庄笙点点头。把围巾拿下来递给杨祺。杨祺没有接。
      “你留着吧。再见!”杨祺转身离开了。
      “……”庄笙站在那里,轻轻的挥了挥手,看着他消失在花园的另一头。抬头看了看天。天空灰暗的透出一丁点的深蓝,白色的光晕绝望的裹着灰尘堕入肮脏的地面。没有什么是永恒的纯净,世俗的冲撞,如同数以万计的尘埃,让人透不过气来。
      舅舅家住在七楼。庄笙从来不坐电梯,她害怕四面如同镜子一般的不锈钢面折射出来的寂寞灵魂。庄笙害怕一个人关在密不透气的地方。
      站在门前的时候,庄笙剧烈的喘息。手扶在墙面上,门铃就在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可是她却犹豫了。每次按门铃前她都会犹豫。庄笙看看表。八点三十五分。舅舅应该还没回家,舅妈在洗澡,弟弟在做作业。任何一个人来开门都是一种麻烦。庄笙不想麻烦任何人。可是却又说不出配钥匙的话,毕竟这里是别人的家。
      庄笙鼓起勇气,按下了门铃。过了良久,小律来开门了。
      “回来了。”
      “恩。”小律小她两岁,正在准备中考,每天没日夜的拼命做试题。
      “正好有一道题想要问你。”小律把拖鞋递给她,“妈妈说桌上有汤,热一下。喝完了来我房间。”
      “恩。”庄笙换了鞋,把书包放在地上。小律帮她放在了沙发上,正准备回房,突然的回过头来。
      “庄笙。”
      “恩?”小律从来不叫她姐姐,叫她的全名。小律和她是从小玩到大的,彼此应该不生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庄笙总是拉了一道很长的线,隔阂了他们。
      “在妈妈看见之前,把围巾放好吧。不然她又要八卦的念条了。”
      “啊?”庄笙意识到自己把杨祺的围巾紧紧的拽在了怀里,脸一红,拎起书包冲进了房间。
      她的房间是原来的书房,舅妈把这里布置的很可爱。其实,舅舅一家对庄笙很好,庄笙觉得自己有些过分的自怨自艾了。其实是自己不愿踏出那一步,所有的隔阂,其实是庄笙自己造成的。庄笙明白却不知道怎样改变那份生疏和小心翼翼。
      庄笙躺在床上,顺手拿起床头柜上的照片,那是母亲的照片,记忆中,她们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呆在一起最长的时候,应该是在医院里的时候了。得了末期肝癌的母亲面黄肌瘦的躺在那里。庄笙很害怕和她单独呆在一起。害怕母亲骨瘦如柴的手紧紧拽住庄笙的那种痛楚。可是,庄笙必须呆在那里,必须每天一放学放弃所有的一切静静的坐在医院冰冷的椅子上,必须忍住恐惧任由母亲拽住自己的手,必须屏住呼吸清理母亲的排泄物。因为,她是庄笙唯一的至亲。
      所有人都说庄笙孝顺。但是,对于15岁的孩子来说,那其实是一种责备。她并不是真心要做这些事情的。甚至当母亲断气的时候,庄笙反而舒了口气。庄笙觉得自己很丑陋,很卑劣。
      尽管如此,庄笙还是哭了。脑中一片空白,仿佛只剩下一片汪洋,急于涌出。
      为了母亲的死。为了自己的孤单。为了渺茫的将来。
      “……庄笙……庄笙!庄笙!”
      “……”庄笙睁开眼睛,看到舅妈披着湿漉漉的头发,拿起像框放回原处。
      “怎么这样睡着了呢?着凉了怎么办?”
      “对不起。”庄笙坐起来,脸上干绷绷的疼。她知道自己哭过了。
      “我把汤热好了。出去喝吧!”
      “恩。”
      舅妈拉着庄笙坐在餐桌前。
      “这个星期天休息吗?”
      “休息。”
      “我们去逛街吧!”
      “啊?可是上个星期才……”
      “我想去买衣服啊!庄笙也要买几件衣服了。”
      “不用了。”
      “买啦。你舅舅昨天拿了奖金,我们去挥霍掉啦!”
      “小律去吗?”
      “恩。他晚上才有补习。”
      “……”庄笙点点头答应了。
      舅妈是很开明的人,有的时候想法还很前卫。在家做全职太太的她,很懂得利用时间。和舅舅同一所大学毕业的她,闲时便给几家杂志写专栏,上网了解一些资讯,有的时候会帮舅舅解决一些工作上的问题。做一手的好菜,听各种不同类型的音乐。和精明能干的苏以致的母亲不同,和埋头苦干粗俗盲目的自己的母亲更不同。是个享受生活的人。
      是庄笙理想中的母亲。

      早上庄笙下楼的时候,从窗户里看到了一个纯白的世界,一切显得美丽且静谧。
      杨祺靠在脚踏车上,捧着一杯奶茶,跟庄笙招手。奶茶应景没在冒气了,庄笙知道杨祺已经来了一会了。
      “等很久了?”
      “恩。因为昨天忘记约时间了,又怕你先走了,所以就来早了点。”
      “……”庄笙歉意的笑了笑。
      “给。”杨祺从书包里拿出了另一杯奶茶递给庄笙。
      “谢谢。”庄笙接过奶茶,还很热。她把它捂在怀里。
      “上来吧。”杨祺拍拍后座,庄笙走过去坐上去。紧紧的拽住杨祺的衣服。今天没下雪,但是风却很大。杨祺迈力的蹬着,风从他背的两侧呼啸而去。
      “我很重吧?”
      “是啊!该减减肥了。”
      “那我还是下去吧!”
      “我跟你开玩笑的!”杨祺急了,慌忙转过头来认真的说。
      “我也是。”庄笙轻轻一笑,“我可不想走去学校。”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戏弄人了啊!”
      “我还有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呢!”
      “那我倒要听听了。”
      “不告诉你。”
      庄笙突然的想起以前母亲载她去医院的情景了。庄笙虚弱的靠在母亲背上,母亲迈力的着急的想要在快些。迷蒙中透过母亲的衣衫,嗅到了汗水的湿气。一点一点在滚烫的额头上蒸发。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母亲还很年轻,长长的黑发扫在庄笙的脸上,一点一点凝固成夜晚的星星,在那块触不到的苍穹上闪啊闪啊,然后突然的消失在太阳升起的那一刻。
      庄笙在看到苏以致的时候,知道应该叫她一声,可是哽在喉咙里的苏字却怎么也蹦不出来。庄笙害怕苏以致打破自己此刻的梦。她就这样看着苏以致从身边掠过,看着她抱着饭盒站在凛冽的寒风中期待庄笙的出现,看着她重重的书包后插着银色的保温瓶折射出路边雪堆发出的刺眼的光……
      庄笙突然的跳下车,不顾杨祺的叫喊,奔向那太阳一般夺目的光辉,庄笙觉得这是长久以来,第一次这么想要到苏以致的身边。树上堆积的雪飘落下来,随着风跟随着庄笙的脚步一齐扑向光明。犹如赤足奔赴在开满荼縻的土地上,不顾一切,只为了去到那块妖娆绚烂的世界……
      “苏以致——!!!”
      庄笙仿佛用尽力气喊出这三个字。
      苏。以。致。
      犹如荼縻,瞬间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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