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花火，像飞蛾》楚客人

22、我掉山坑里了。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落到床头的台灯上的时候，顾绍景的电话响了。

　　“改签航班……下午……加一张机票。”

　　顾绍景放下手机，低头看了一眼蜷缩在自己怀里的苏晴。他吻了吻她的长发，嘴角不自觉地带上一层笑意。

　　苏晴动了一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醒了？”顾绍景说，“我肚子饿了。”

　　“哦，那我给你做早餐吧。”

　　苏晴穿好衣服去厨房。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好像有点尴尬，又有点甜蜜。

　　她穿了白衬衫和短裤，一手拿着木铲，一手端着煎锅。顾绍景倚靠在门框上，看见她若隐若现的粉色内-衣。他走上去，从后面搂住苏晴的腰，咬了一下她的耳垂。

　　苏晴躲了一下，平锅里的鸡蛋就歪了。

　　昨天晚上，情-动时分，她说:“我不想……”顾绍景就真的没再继续下去，抱着她睡觉。此时此刻，她不应该也不能再拒绝了。

　　“怎么了？”顾绍景问，“还是不想？”

　　苏晴摇了摇头，回答:“这是我应该做的。”

　　顾绍景突然没意思极了，他放开苏晴，向客厅走去，“我要去欧洲，这几天你放假。”

　　他就这样走了，多加的一张机票也没用上。

　　苏晴看着他消失在电梯门后，心里怅然若失。她刻意地去拒绝顾绍景，因为她觉得自己的情感似乎又不受控制地偏轨了。

　　顾绍景对她，只是玩玩而已，那她也不应该认真。她不想再受伤，而不受伤的唯一办法，就是不再爱上任何人。

　　顾绍景在欧洲待了半个多月。半个多月后，在上飞机之前他给苏晴打了一个电话。

　　“我今晚回家。”

　　“我知道。前两天你妈和赵婉韵也回来了，他们今晚准备了家宴。”

　　“嗯，那你现在在哪？”

　　“在我妈这儿，我晚上可能要晚点回去。”

　　顾绍景皱了眉头:“你不参加家宴？”

　　“你们一家人，我去凑合什么呀。”最重要的是，苏晴请阿朵去探了探顾夫人的口风，顾夫人说她不去也没什么。“我妈和李叔今天领证了，我们一家人吃饭庆祝一下。”

　　“行了，我要上飞机。”

　　没等苏晴说“再见”，顾绍景就把电话挂了。

　　苏晴盯着屏幕愣了一会儿，把手机放进口袋里，“妈，这汤里要放鸡精吗？”

　　苏母走进厨房，拿过女儿手里的汤勺，“还是我来吧，你准备碗筷，这个汤好了我们就可以吃饭了。”

　　苏母穿了一件大红色的长袖衬衣，头发盘起来，左边别了一个精致的玫瑰花发卡。李叔穿了一件白衬衣，头发梳得很顺，显得特别精神。

　　苏晴摆好碗筷，苏母的汤也端出来了，李叔放好椅子，一家人喜喜庆庆地吃了一顿饭。按理，苏晴应该喊李叔“爸爸”，但李叔体谅苏晴的心情，让她还是叫“李叔”。

　　吃完饭，苏晴拿出两张电影票，把母亲和李叔推出家门，“是一场爱情电影，妈妈，您和李叔一定会喜欢的。”

　　她洗好碗筷，收拾好屋子，然后锁门离开。下完楼梯，看见顾绍景的车停在那儿。

　　顾绍景靠着车身，眼睛盯着凹凸不平的路面，也不知在看什么。苏晴咳了一声，走过去问:“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

　　顾绍景拉开车门，示意她上车。

　　车子一路驶到市中心的体育馆，门口的电子屏幕上闪现出阿以的宣传视频，今天是他的专辑签售会。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喜欢这个歌手，要进去看看吗？”

　　“还是……不要了，人太多了。”

　　阿以的第一张专辑，唱片公司请了全球顶级音乐制作人，据说筹备了很久。专辑发行前投入大量广告资金，吊足了歌迷们的胃口。

　　顾绍景看了她一眼，驱车回顾家。

　　“你没有参加家宴吗？”

　　“给我妈敬过酒之后我才出来的，你上去吧，晚上早点休息。”

　　“嗯，你也是，晚安。”

　　苏晴挥了挥手，乘电梯上七楼。

　　702门口，一袭长裙的赵婉韵扔下手里的香烟，用红色的高跟鞋尖碾灭了烟头的火焰。

　　“你来我这干什么？”苏晴问。

　　赵婉韵笑了笑，“你刚进顾家时，阿景就告诉我，你和他之前的关系是假的。可他今天晚上为什么扔下我们一大家人，跑去接你？”

　　“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顾绍景吧。”

　　赵婉韵冷哼，走到苏晴面前，红到发黑的唇色因为冷笑而显得阴森可怖，“他现在不愿意见我，更不愿意和我说话，是不是因为你呢？”

　　苏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我和他之间的关系，现在依然是假的。”

　　“最好是这样，否则我饶不了你。”

　　赵婉韵走后，苏晴在门前呆呆地站了很久。她不是害怕赵婉韵的威胁，而是她与顾绍景之间假关系的这个事实又一次让她看清了自己的所扮演的角色。

　　天气渐渐转凉，银杏树叶全黄了的时候，顾绍朵打算去爬山，叫上苏晴和赵婉韵。顾绍晟和顾绍景因为公司有事，所以晚点再过去。

　　树上的叶子染上了金黄色，草木凋零却不显枯败。

　　刚爬完三分之一的路程，顾绍朵就哎呀哎呀直叫唤，抱着正昱的胳膊喊累。直到下一个小路岔口，她实在走不动了拉着正昱去坐车。

　　苏晴这段时间心情一直很郁闷，所以想爬山放松心情。一身登山打扮的赵婉韵也没说要坐车，跟着她一起爬山。

　　“那我们山顶见。”顾绍朵说，“现在两点多，如果五点你们还没爬到山顶就坐个车上来，我预定了七点的晚餐。苏晴，你一定要保证我大嫂的安全哦！”

　　顾绍朵眨了一下眼，苏晴心领神会。赵婉韵回来后，顾夫人一直让厨房好汤好药的养着，还时不时地叮嘱她注意身体、经常锻炼。这次出来爬山，顾夫人重复了好多遍，让大家多看着赵婉韵。

　　苏晴和赵婉韵之间，没什么可说的。两个人沉默地爬山，偶尔苏晴会问一句“累不累”或者“要不要喝水”。赵婉韵的体力还可以，一直都没说要休息。

　　大概爬到三分之二时，山路越来越陡。苏晴在前面开路，坡太高的地方还得拉赵婉韵一把。

　　“你说我们要不要去坐车算了？”苏晴问。

　　“都快到山顶了。”赵婉韵喘了一口气。

　　“可是，现在已经五……啊！”

　　“啊！”

　　两个尖叫，赵婉韵叫了另外一声。

　　苏晴抓住一把藤条向上爬，脚下一空跌进一个大坑里，带着赵婉韵也跌了进去。两人灰头土脸地爬起来，身上到处都是小土块和小石子。

　　坑很大，坑口被杂草藤蔓盖得严严实实的，只有刚刚她们掉下来的地方露出一个缺口，可以看见外面的天空。

　　“这不会是猎人挖的陷阱吧？”苏晴问。

　　赵婉韵看了一圈，摇头:“猎人挖陷阱比这有技术含量，这应该是下雨时山体滑坡形成的。”她拿出手机，没有信号，“看一下你的手机，我的没信号。”

　　“我的也没有。”

　　赵婉韵低声咒骂了一句，握住脚踝蹲了下来。苏晴连忙扶住她:“怎么了？”

　　“我的脚好像崴了。”她脱下外套摊在地上，坐下休息，然后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给顾绍景的信息，“你拿着我的手机四处走走，可能哪里会有信号。”

　　“嗯，好。”苏晴点头，举着手机在大坑里走动。山里的信号很微弱，明明举着的时候还有一格信号，拿下来就没有了。“信息已经发出去了，不知道顾绍景什么时候能来。”

　　深沉的夜色逐渐渲染，整个天空都成了黑色。苏晴从缺口看出去，连星星都看不到。又冷又饿，顾绍景怎么还不来？

　　“婉韵，婉韵！”

　　顾绍景的声音传来，伴随着晃来晃去的手电筒的光亮。

　　“我在这儿！”赵婉韵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缺口正下方。

　　一根绳子垂下来，顾绍景在上面喊:“把绳子绑在腰上，我拉你上来。”

　　赵婉韵绑好绳子，苏晴在下面帮忙她向上抬，千辛万苦才把她弄出坑去。

　　“你没事吧？”

　　苏晴听见顾绍景问，听声音好像很着急。

　　“我没事，就是脚崴了一下。”

　　我还在下面……苏晴刚准备喊，就听见顾绍景说:“那我背你走吧。我先过来的，大哥在叫救援队，到时候让医务人员帮你看一下。”

　　苏晴站在坑底，看着缺口外漆黑一片的天空。就像一个赌气的孩子，固执地不肯求救，又为自己的境地而难过。顾绍景对她真地只是玩-玩而已，根本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而背着赵婉韵的顾绍景，在路上没有碰到顾绍晟，一到山顶就听说顾绍朵在发烧，又听说预定的晚餐出了问题。他忙着给大哥带电话，忙着给婉韵和阿朵叫医生，忙着大家的晚餐……一直到九点多，顾绍朵的烧退下来后，她问了一句:“阿晴呢？”

　　顾绍景一下子愣在那儿。

　　赵婉韵打给他的短信是:“我掉山坑里了。”

　　根本没有提到苏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