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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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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宛若柳絮般因风而起,扬扬洒洒地落在了整片山谷博大的胸怀中。似乎结了层薄冰的清澈的小溪中依稀还有鱼儿游动的身影,寒冷的日光布在如海似的浩浩汤汤的丛林中,那是万年不凋的老木,记下了历史匆忙的背影,轻轻叹息一声“哀哉”。远日挤在参差不齐的云朵间,淡黄色的,落在了那舞着剑的杀意浓郁的身影上,默询一句“何苦”。玉溪中的鱼儿向东游走,百川归海,谷中的身影执剑独立,似乎朝着那黄日一笑,向西走去。
叫卖声、吆喝声充溢在嘈杂的市间,擎先生背上背了一把铁剑,用红棕色的布包裹,只有一缕剑气散发出来。
七拐八绕走了半个时辰,擎先生进了一个亮敞的巷子,洪亮的嬉笑声咒骂声从深处的一个小馆子里散出。擎先生皱了眉头。
“看看啊,我这些可都是好苗子嘞!买一个回去,随你怎么使唤!烧饭洗碗搓衣服,嘿嘿,个个细皮嫩肉,摸一下都爱不释手!”阿黄用皮鞭抽着那困着野兽一般的人的囚笼,发出响亮的声音,他猥琐地笑着用手摸了一下笼中那披着乱糟糟的黑发垂下头的孩子,口中发出“啧啧”的□□。
孩子的乱发被掀起一些,露出印着浅浅红色皮鞭印子的脸蛋,一群大汉在一旁哈哈笑起来。孩子抬头环视一圈,迅速垂下头,余光落在了擎先生的身上。
擎先生走到破旧的木桌前,用脚勾出一个风烛残年的凳子,将铁剑放在桌上,沉重的铿锵声引去了不少人的注目。真是很破烂的馆子,几近露天的地方,一碧如洗的天空仿佛近在咫尺。破败的门扉拍打在门框上,大汉的笑声戛然而止,擎先生掀袍坐下,藏青色的衣袍轻轻扫过倚在桌腿的流浪黑狗,黑狗呜咽着昂起头注视这藏青的背影,“汪!汪!”很响亮的吠声,阿黄立马又堆起以往一贯的笑容,贼亮贼亮的眼睛珠子精明地转着。
“这天怎么搞的,热死人了!”一个戴着很厚的帷帽帘子的肥胖女人喊着,她又对着阿黄说,“哎,黄狗,老规矩批量。”她身上脂粉奁的味道扑鼻,奸细的声音似乎是女人长长的指甲划在了玻璃上。
阿黄掐着一点点手指头的长度,敲了两下手背,说:“老妈妈,这回带够钱了吗?”一旁的大汉喝着粗糙的茶水大笑出声。
老妈妈呵斥一声,大汉的笑声才渐渐停下来,她掀起帘子,涂着厚厚的白粉的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大红的唇色,嘴角扬起一抹明显的讥讽的笑,右手叉着腰,圆目一瞪:“放你的屁,黄狗,你真是改不了吃屎的习惯,你还要不要我这个老客户啦!这西市里又不止你一家!”
“别生气别生气,我这就给你准备。”阿黄弯着腰朝着老妈妈恭维地笑着,挥着皮鞭对着铁笼里的孩子怒吼,“都睁大眼睛瞧瞧你们以后的主子,别净给我惹麻烦!这可是个好去处,以后穿金戴银还是跳进苦海就看着你们自个儿拿捏了,我黄狗今天就撂下话了——要是和上次那个贱蹄子一样被老妈妈退回来了,哼,你们心里头清楚!”
笼中的泥孩子依靠在铁栏上,渐渐爬到了铁笼栏口,听见一个又一个锁链“叮当”的声音,手指颤抖着握紧了铁栏。阿黄低声骂骂咧咧地咕囔几句,打开铁笼,用粗糙的指头捣着孩子的脑门,留下了浅浅的红印子。
老妈妈眼睛一瞪,喊道:“黄狗,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啦,这都是老妈妈我的人了,还敢给我动手动脚的,信不信我宰了你的狗头给我的客人当下酒菜!”
阿黄的眼球微微颤动,鼻尖“哼哼”了两下,抽着鞭子在地上打了两下,扬起了漫天的灰尘,土黄色的迷了眼睛。
“欸,这个娃娃真可爱,黄狗你个狗东西,有姿色这么好的小孩儿也不通知我一声,幸好老妈妈我眼睛尖!”老妈妈扭着腰身靠近正在木桌上咿咿呀呀把玩着红色波浪鼓的孩子。
女娃娃约莫只有一岁的模样,眼睛咕溜溜地转着,身上穿着洗得发黄的粉色小衣,肉嘟嘟粉嫩嫩的。
老妈妈见了女娃娃,心中竟是有了怜爱之意,她揪了揪女娃娃的脸蛋,女娃娃睁着乌黑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老妈妈,不哭,“咯咯”笑了起来,眼中流转的神彩连一旁的大汉也柔了心肠。
阿黄打开了最后一个铁笼子,疾步走到木桌边上,抱起了女娃娃。“不卖不卖,这是我家闺女儿,可不是这些贱货。”
老妈妈听罢,忍不住“呵呵”笑得花枝乱颤,“哎呦,黄狗啊,你这功夫了得啊,短短三个月就生出了个精致的女娃娃,对了,女娃娃的娘是谁啊?带出来给我们大伙儿瞧瞧啊。看看是不是那种风骚的女人,我看这女娃娃和黄狗你可不像,莫不是随了她娘亲的面相?”
阿黄啐了一口吐沫,“老妈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觉着什么意思?”老妈妈斜着眼睛看着黄狗,“一倍的价钱,添上这个女娃。”
“黄狗,你卖了这小女娃吧,虽然她长得的确漂亮,但是用十五两的银子来换值得很啊!”一个大汉竖着耳朵听见阿黄和老妈妈的对话,吞了吞口水。
“滚你娘的,老子的闺女儿在老子心中可是黄金千两,你娘的十五两老子闺女儿还瞧不上眼呢!”阿黄龇着牙。
老妈妈怒目一瞪,阿黄不甘示弱地看了回去。
“大哥哥。”擎先生感觉到衣摆被扯动,摩挲着茶杯的手指顿住了。
女孩脏兮兮的脸上努力地挤出了一个笑容,乱发微微掀起,露出了黄斑。
擎先生侧着脸看着女孩,女孩“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大哥哥,我不想要进窑子,你救救我吧,”女孩连着磕了几个头,“我虽然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被黄爷逮住锁进了笼中,但我也听旁人说过,进窑子的女孩是没有出路的,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真的!大哥哥,你救救我好不好,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擎先生看着女孩。
“贱丫头,你居然还想要逃跑!”老妈妈听见女孩的哀求声,移开与阿黄对视的视线。
女孩不安地挪动着双腿,可怜兮兮地望着擎先生,老妈妈眼神凌厉地杀向擎先生,擎先生额前的发拂动,深邃的瞳孔里映出老妈妈腌臜不堪的模样。
擎先生从怀中掏出一把银票,女孩面露喜色,不停地磕头,“谢谢大哥哥,谢谢大哥哥……”
老妈妈神色不明,但在看清了第一张银票的数额之时满脸堆着笑容,“这丫头您就拿去吧……老妈妈我就卖给您了。”说罢,伸手捏住了那把银票的一角。
“这银票是我的!”阿黄眼睛都绿了,“这贱蹄子还没卖给你,你还没给我钱怎么就成你的人啦,这钱就是我的!”
“嗬!”老妈妈怒极反笑,“这位大爷,你来评评理啊,这世上哪会有这般无赖的人啊!”
擎先生冷清的眼睛中映射出了世间的残忍与现实。
“这是我买下那个女孩儿的钱,你拿好。”擎先生看向阿黄。
“听见没!哈,是我的!”阿黄洋洋得意。
“你,你!哼,我今儿个就撂下话了,要是我还踏入黄狗你的地盘儿一步,老妈妈我就血溅三尺了我!你就别想我再来了!”老妈妈咧着嘴狰狞地说道。
“慢走不送!”阿黄喜滋滋地数着银票,“有了这些钱,你还当我需要干这些勾当啦,老子带着闺女儿做大家千金了,哼!”
“五百两!”阿黄眼睛都是金灿灿的了,“还是黄金的!”
擎先生说:“这是买你女儿的钱。”
阿黄数钱的动作停住,不敢置信地询问:“是、买我闺女儿的?我……我,不卖!”他咬着牙,不舍地看着那一叠银票,伸手递了回去,眼中眼泪珠子都在打转,煮熟的鸭子到手都飞了,可是,闺女儿要是没了,这么多钱呢还不是会被我亲自糟蹋没了!
擎先生此时又从怀中掏出了差不多厚的银票,眼睛盯着阿黄看,“一共一千两黄金的数额,你家的女儿不是价值黄金千两吗?够了吧。”
“我……”阿黄的思想正在做激烈的斗争,那是黄金千两啊,方才拒绝了那五百两黄金已是昏了头,迷了心窍了,难道还要再来一次嘛?女儿没了还可以自己生个亲生的,这钱要是没了,就真的是没有了啊!这女娃娃跟着我说不定会沾染上不少坏心眼儿,这个小兄弟看着就正直,女娃娃要是随了他,必然比跟着我要好多了……
“好!”
擎先生接过阿黄怀里的孩子,垂着蝶翼般的睫毛,“她可有名字?”
“有!有,叫燕寻,小燕子的燕,寻觅的寻,我识的字不多,公子啊,您给瞧瞧,这名字……能用吗?”
女娃娃伸着软软的小手,轻轻触碰着阿黄的脸,扎人的胡须引起了她一连串的笑声,她摸了摸阿黄的眼睛,朝着他笑,阿黄不敢看着女娃娃的眼睛。
擎先生没有回答,转身,缩地成寸,眨眼间便消失。
阿黄目瞪口呆,“我的天,这是遇到仙人了,燕儿跟着他说不定还能长生呢!”
“大哥哥!大哥哥!我呢?大哥哥,你忘了我呀!”女孩一脸钦慕地看着擎先生离去,这才回过神,急忙地跺着脚,突然想起了阿黄,又惊恐地看着阿黄,“黄、黄爷,我知错了,您别打我,我这就回笼里。”她眼睛盯着阿黄,慢慢的挪动脚步,阿黄此时还沉浸在方才的一番景象中,女孩见此拔腿就跑,一溜烟地不见了。
“黄爷,你家的贱蹄子跑了,还不追回来!”
“跑了就跑了,我都有了这么多钱,还管她!等我把手头上的货都卖掉了,好好请兄弟们喝酒!”
“就等你这句话,果然,黄爷这个朋友没交错,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