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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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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赵毓其不会来了,太医也不会来了。
“碎碎平安碎碎平安。”旁边的奶嬷嬷蹲下给她捡打碎的碗。
“欢儿,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赵氏不知好端端的宁欢儿如何跪下。
奶嬷嬷也顾不上收拾碎片了,“大小姐,快起来,这地上有碎渣,您身娇肉贵的,别扎着。”
“嬷嬷。”宁欢儿摆开搀扶。
“娘,是欢儿对不起您。”
“这些年来若不是您看着护着欢儿早就不知死在哪个角落里了。”
“您把我当亲女儿一样,可我却从来都没有给您做过什么。”
宁欢儿说一句磕一个响头。
“孩子……”
赵氏弯腰想扶她,却拉不动。
“嬷嬷,你把她扶起来。”
“我的好大小姐,您快起来吧,别把膝盖跪坏咯。家里不缺一个碗,您快起来~”
“娘,欢儿不值得您这样啊!”宁欢儿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头久久地没有抬起来。
“孩子,你在胡说什么?”
“娘,我都知道了。”
宁欢儿的目光那样坚定。
赵氏看看宁欢儿,又看一眼嬷嬷,嬷嬷立刻将屋里的闲杂人等都赶了出去。
“你都知道些什么?”赵氏依然不表露,只怕宁欢儿是哄骗于她。
“娘,宫里依然不答应我和三皇子的婚事是不是?”
“孩子,你是听了哪个嚼的舌根子?”
“娘,您都要被毒死了,您还要骗我吗?”宁欢儿却直入主题,一句话将赵氏和嬷嬷愣在当场。
“您都要为我而死了,也不让我知道么?您要让我没心没肺地活在这世上吗?”
“你……怎么知道?”赵氏搭在宁欢儿肩膀上的手都在颤抖。
“果然是这样!”
宁欢儿大哭起来满眼的绝望:“娘,他们本是要我死的是不是?”
赵氏身上流着皇族的血,如果不是赵氏从中做了什么,只怕三五个月后死的人就是她!非要死一个人,赵氏选择了成全她么?!
宁欢儿只一想到自己三五个月后就变成一具无知无觉的尸体,心里就止不住的发凉。
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
“你既已知晓我也不瞒于你,来,你先起来。”赵氏将人扶起。
“我本打算把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去的,可你太聪明。”她如慈母一般给宁欢儿理了理因为磕头儿褶皱的裙摆,“可欢儿,人有时候活的太聪明会很绝望。”
“娘,可我宁愿难过的明明白白也不要没心没肺地稀里糊涂。”宁欢儿复蹲在赵氏的脚步,把自己的脸搁在赵氏的腿上。
“可人有时候难得糊涂。就如眼下,你若只当我病了,等我去了你也不会那么难过,你知道了这些,你这辈子心里都会愧疚。你我不是亲母女,可这么些年下来,我是真心喜欢于你。既然你已经猜到了这一步,应该也能猜出后来的事。”赵氏心疼地摸着宁欢儿的小脸,“欢儿,我也只能帮你到这了。后面的事,彼时怕是我早已入了黄土了……”
宁欢儿要抬起起头又被赵氏轻轻按住。
“……”
“欢儿你休言。人呐总有那么一死,我这些年先是顶着郡主的名头又因我这通身的病高不成低不就的,困在王府里十几载,后来嫁进了宁府了,丈夫的心却不在我身上……”说到这里,赵氏自嘲一笑。
“对不起,娘。”是她的生母抢走了赵氏的幸福。
赵氏摇摇头:“上一辈恩怨纠葛与你小辈无关。我啊,出了王府,又被困在了宁府,人人都道我是持家有度的大妇,却无人知晓,我偏爱那广阔的大草原,我一生向往策马奔腾,想来这一世却是无法如愿了。”
宁欢儿只听的泪如雨下,满心冰凉。
这是赵氏的悲凉一生,这是这个时代女子的悲凉一生……她,以后也会是这样悲凉地度过一生吗?
只一想到,她就害怕地想要颤栗。
“你既然已经猜透到此,便知皇族血脉最是讲究纯澈高贵,万不可混淆。上面是不同意你嫁入皇室的。待我死了,你要守孝三年。寻常说来,不过弹指之间,可对于你一个及笄的闺阁女子却是大大的害处。只你出了孝,怕是彼时小三儿的孩子也可满地打滚了。你与他,终究是有缘无分……”
宁欢儿点头,可太轻微,又怕赵氏感觉不到,重重点头。
“是我的错,我原该在你二人情窦初开之时便有所察觉。庄子一行,我早该知道小三儿醉翁之意不在酒才是。”
宁欢儿摇头。
“欢儿,我并不知爱一个人会如何辛苦。我初嫁入宁府,你爹便告知我不要爱上他。我就真的没有爱上他,我只是一个人守着这空空的院子有些难过。”
“可我不爱他,看着他每日早出晚归抑或是不归却依然心伤,他是我的夫,却与别的女人举案齐眉。我不爱尚且如此,欢儿,我只问你,你爱小三儿么?若爱,又有多深?”
宁欢儿做的最多的就是摇头,“我不知道……娘……我不知道……”
赵氏叹了口气,“罢了,我活了半生尚不知爱为何物,你一个尚未长大的小姑娘又何如知晓?”窃笑自己糊涂了。
“我死后,你有何打算?”这个问题,原不在她死前的安排之内。
她原以为替宁欢儿死,把自己的十里红妆留给宁欢儿便可了。她自认本是薄情之人,原是觉着冷落清秋的一生里多了个倔强懂事的小丫头,丧父丧母甚是可怜,她就忍不住伸手扶一把。这一扶,就是数年。这不知不觉,竟要赔上自己的命?
人心换人心的,她也认了。
原不为她计的太远,自己去了也就顾不上这许多了,如今却又不忍担起心来。
宁欢儿从来没想想到人世间最寻常的男婚女嫁到了她这里就这样艰难。明明是大喜的事,为何偏偏就要染血作罢?
爱一个人有何错?嫁一个人又有何错?
“娘,就没有解药吗?我不嫁了,我不嫁了!”宁欢儿猛地摇头,“婚事作罢了让他们给咱们解药好不好?”
“娘,您带我进宫,我错了,我不嫁了,咱们去求解药!”她站起来不顾膝盖酸疼就要拉着赵氏出去。
“咳咳……咳咳……”
赵氏被她拉扯得气不顺。
嬷嬷一边给赵氏顺气一边拦住宁欢儿:“小姐,可使不得!这进宫也是要递牌子的,不是说进就能进的,夫人可经不起您这样折腾哟~咱们先坐下来好好商量。”她虽听了宁欢儿的话原是死寂的心里闪了一道光,可还是没失了理智与宁欢儿一起瞎闹。
赵氏好容易顺过了气才拍着宁欢儿的手安抚于她,却是不说话,不说不愿也不说愿。
“娘,我不要你死,咱们进宫好不好?”
“是我错了,是我本就命中带煞,是我痴心妄想了,只要娘能解毒欢儿从此遁入空门青灯古佛为母亲祈福,再不提嫁与不嫁了!”
如若可以,她不想在这异世孤独终老,机缘一场,总该有所作为的,如那前辈一般或女强于世或得一良人两相缱绻才是。只哪一样,都不该是这样窝囊荒唐。
可有人却愿为她殒命?
她的命又怎么就值得别人人以命相换了?谁就该活谁就该死了?不,她比她生的高贵,一国郡主又怎能为她这草莽舍命?
苦苦哀求了赵氏许久,赵氏却不松口。
宁欢儿无限悲伤,她失魂落魄地从赵氏的屋子里晃晃荡荡出来。
“大小姐……”
有人在压着嗓音叫她 。
“谁?”她扭头,却是追她出来的奶嬷嬷。
不待宁欢儿发问奶嬷嬷就凑到她的耳边:“大小姐借一步说话。”
“你们在先回了西厢,我走走再回去。”宁欢儿散掉她身后的丫鬟仆从。
“是。”
以杜嬷嬷为首一群人离开。
二人行至一处隐秘的拐角处。
“嬷嬷可有事?”
嬷嬷来玩的路撇头看了才看向宁欢儿:“大小姐觉得夫人这些年来对大小姐如何?”
“恩如再造,衔草结环难以为报。”
“大小姐既如此说,可真愿意为夫人求一解药?”
宁欢儿知她来意了,“嬷嬷若有法子只管说与我,便是赴汤蹈火我也不会半分推辞!”
嬷嬷得到满意的答案连连点头,悲中也带了丝勉强的笑意,“老奴可以帮大小姐往宫里递折子,只是还请大小姐瞒着夫人不要让夫人知晓。”
“如此多谢嬷嬷了!”宁欢儿对嬷嬷迎迎一拜。
嬷嬷侧身避过,声称不敢当,只连连道自己是救主心切。
宁欢儿巴不得有人相助自己,就是监守自盗,也是事急从权有何不可?
二人细细约定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