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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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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那飘飘然浮于空中的高云,不禁心起神往,只念及这流水高山,配上那蓝天白云,因为见不到太阳,勉勉强强的晴朗。于是这本该烟雾缭绕的深山老林就为那晴朗的天空,彻底地暴露出满山花草,弥漫芬芳。
好像口口相传的佳话中美好似春花的开头。
那时我还不知道这就是一段佳话的开始,我只觉得我快要回家了,沿途一切只为匆匆过客,再美,也要离开你视野去。
我从那日别了师傅学成回家,就有些怅然。
这环境清静的可以,寻不见世间嘈杂,只有风窸窣地划过枝枝叶叶。
我有些抚琴的冲动。
我的琴音悠扬着远去,大开大阖,好不自在。
我轻拨最后一弦,睁眼便见了一个男人站在我面前,还饶有趣味地看着我。
意味不明。
看这装束大概是个樵夫,只是男人算得上英俊不凡,我想是那种好看到宫廷妃子加起来也不如的,何况他气质不像是山间土长的孩子,十分知性。
俊美如天神。
我呆滞地看着他,难免有些痴。他的双手修长白皙,哪是樵夫该有的。他脸上的每笔都是画,阳光泼泼撒撒,与树荫之影落在脸上,总令我挪不开神。他仿佛举止都是一种文化,说话便只道是教养。
真真哪里是樵夫该有的模样。
我以为这是足以一箭穿心的美。
“真是如泰山般巍峨的曲子。”他开了口。
连说话都是性感得要命。
我脸有些发红。
我学成只因师傅明白我可用琴音弹出心中念想,临行前师傅难得一改往日吊儿郎当的模样,颇为语重心长了一番,俞音,你生性聪颖,可却不善表达,这琴音的操使可谓是你心情道明之用,只是你需明白,情思固然不大容易表达,但琴音是更为生涩难懂,师傅学了无数大家之作,只到如今依然懵懂十分。
我的确是明白了师傅的意思,情思寄托于琴音中,生涩难懂,世上几人有这般雅致去品?只道是孤芳自赏,无人问津了。
我回过神来:“……你如何知道?”
“听这雄厚跌宕的琴音便知。”他脸露轻笑,优雅且温柔。
我定定看他几眼。
于是低头操琴又来一曲。
“高大连绵的山峰高耸入云,水冲击着石头比海洋盛大。可是这样?”他笑脸相迎,悠然看着我。
一语即中,点破玄机。
“我可以知道你叫什么吗。”
“俞音。”
“好名字。”他干脆坐到我面前来,还是那风轻云淡的笑:“封诘。”
我缓缓点头。
“俞音,我家不远,可要去寒舍饮茶?”
我心道刚刚结识不久,哪儿能逾矩,却不想我不自禁点头,任由他牵起我的手,像个玩偶那样拉扯着远去。
在他面前好像我失了我往常被师傅笑骂成小女人家那样的含蓄矜持,还有隐晦着情思的面无表情。
“你要吃竹笋吗?”他笑得优雅十分,“很鲜。”
我听得他嗓音竟难免有了强烈的心跳,清晰可见的,上下攒动。
只是几句话而已。
“好……好。”我本觉得应当若无其事地抬眼看他,这尴尬也就揭过去了,掩过去了,却不想反倒是起了反效果,哪只是面红耳赤心脏乱跳,这下连语无伦次都要算上。
他见状却不点破,只是沉沉低笑两声。
只是这在我看来又与点破有何区别。
我一向是有个心病,并非是那些名医御医可治,这病寻不到医用不了药,只能任其肆虐,只庆它不算严重,大不了断子绝孙而已。家中兄弟众多,倒是不缺我一人。
我从小便对女人没兴趣。只在心里想着男人匍匐身下时才能看着女人勉强肿胀充血一番。我从未告诉过别人,可就留下了清心欲寡的名头。
我是希望治好的,却翻遍医书无药可救。
弄得这病好像病入膏肓了一般。
也或许确确实实是病入膏肓了。
心病,逃不了。
我见他好像认真好像清闲地捣鼓手中的一节竹笋,竟又是有了些心动,师傅口中的“不善表达”“情藏心底”好像成了过眼云烟,只是用来迷惑众生的假象,真理来吹吹风就散了。
想来他便是我的真理。
——我才和他见几面就如此异想。
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从老虎变作纸片,捅两捅就成了纸糊。
男人真是视觉动物。
他好像是弄好了,早我就闻到了调料混杂的香气,第一反应是想他手艺不错。
事实证明他的确是手艺不错的。
竹笋炒得极香。
他光看着我一片片竹笋下肚,自己却不动筷子。
我顿时不太好意思。
“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
我惊诧地看着他:“……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不会。”他还是那般优雅知性,“太久没碰过琴了,想感谢的话多留几天,借我弹弹便好。”
我本想尽快两清离这心病复发的源头远一点,却不想他好像是一点儿也没发现我那龌龊心思,执意要留,我哪好拒绝,分明是掐准了软肋,故意的。
我无法,只能由他。
“这琴……我能弹弹吗?”
我当然只能答应。我自嘲两声,点了点头。
琴弦弄到他手里仿若刀剑,是生来要沾血的,那磅礴的气势比峨峨高山更甚,千军万马戎马一生之感,我的琴技自然是相形见绌。
难怪他听音辨析的本事比师傅还要强上几分。虽然不大愿意承认,他本身操琴的本事就比师傅要强。
我一直奇怪他身上哪儿来的这些一界平民不当有的本事气度,地位崇高的贵族也不见得有这般教养,浪费在樵夫身上的确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