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棋局 ...
-
冷汗,顺着数斯的鬓角滑下,然后在泥土中开花。
数斯和象蛇回到宫内时,申时近半。
烛阴迎着二人上去,对象蛇笑着伸出手。象蛇快跑几步扑入烛阴怀里,扯得他宽袖一片褶。烛阴的手指挑弄着象蛇的五彩长发,眼波温润如玉:“今天和数斯先生出去玩的开心吗?”“开心!”象蛇用力点了点头,“今天和数斯先生玩得特别开心。”烛阴抿嘴笑笑:“是吗,你开心就好。”
象蛇本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数斯悠悠打断:“象蛇,今天也是跑了一天了,要不要和我下盘棋静静心?”象蛇回头看向他,紫眸被落云染出酒一般的深:“下棋的话,我想和烛阴哥哥一起下。”数斯一愣,抬眼看向烛阴,然后微微点头。
烛阴眼神一动,他牵起象蛇的手,浅笑着领着她去了。两人指尖的冰冷相互碰撞,将寒意扩大。
鲜有人迹的幽静小亭里,黑白二子堆在棋盒。烛阴望了一眼像蛇,旋即将目光停在棋子上。
“你是黑子,还是白子?”微凉初降,那清冽嗓音撞击着青石枯木,在花芽中回荡。
象蛇用水袖遮口轻笑,眼睛不自觉的微眯:“哥哥也真是的,不论我是哪一色的子,总归不能和哥哥是同一色呀。”这么说着,她拿过白子一盒,脸上是一如既往的烂漫笑容:“哥哥,你发什么愣呢,快点和我下棋啦。”烛阴回了回神,转手将黑子取过:“说的也是,开始吧。”
第一颗子,被烛阴狠狠敲在棋盘。
“你远比我想象中要厉害得多,象蛇。”烛阴看白子落下,染着醉人花香。
“哥哥说笑了,我不过是一点小聪明,怎比得上哥哥呢。”黑子在盘,象蛇用稚幼小手玩弄棋盒中森森白子。
“你想赢吗?”烛阴将棋子安在微妙局中,只等象蛇的下一步。
“我早已经对输赢不看重了。”那一处白,正点在对烛阴最有利的格中。
“那你的争勇之心要往何处放?”烛阴毫不留情,将白子吞吃。
“我不会赢,也不该赢。”象蛇笑着将棋子放下,唇角半醺。
烛阴无言。仅为玉簪照降格,但余流泉映落棋。
最后一颗白子,在盘中落下。到最终,烛阴输给了象蛇一步。
“这是一盘指导棋。”烛阴开口,听不出一丝一毫情绪来。
“哥哥,这样的结果,你可还满意?”象蛇将白子拾回,丢入盒中是当啷一声脆响。见烛阴半晌不做声,象蛇歪了歪头,长发流光:“还是说,哥哥你不认可区区一盘指导棋?”她向前欠了欠身,几乎是伏在烛阴耳畔:“这样可不行哦,哥哥。你总得停下来,不是吗?”
烛阴抬指拨开眼角碎发:“不,只要不是我赢,我就不会停下来。”
远处水声,将长叹彻底淹没。
当晚,烛阴接通了梼杌的终端。
【三日之后,皇都北侧五十公里处古代遗迹。】
“既然神女不会阻止我,那就让我们分出胜负吧。”这么说着的烛阴,眼里含了杀意。
酉时。月明星稀。
“好棒啊啊啊啊!这就是青鸟你的学校吗!那边是什么?教学楼还是宿舍楼?对了对了,青鸟你说的老师是谁啊?教什么科目?”毕方以一副相当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在学校门口吵嚷着比比划划。青鸟一边强笑着一边擦去冷汗,声音倒是一如以往的温柔:“毕方你稍微安静一点,这个时候自习室里还有很多人呢,不可以打扰到同学们。”
毕方很自觉的收了声——毕竟鸾鸟瞪了他一眼。
青鸟在前面带了路,回头望向二人:“我是因为帝江的原因才会带你们来的,校舍里有空房间,你们可以暂住在那里。”说着她投来一个笑,虽说浅在嘴角,却意外地让人安心许多。一直候在她身边的帝江似乎是等得急了,他一手环过青鸟的肩膀,伏在她耳边轻言:“小商人,现在带我去找你可爱的老师吧?”青鸟低了低头,眼角余光正瞟在帝江替她抱着的书上。她的身体有一阵轻微的颤抖,正被毕方收在眼里。
青鸟挣开帝江的手,转身拉起鸾鸟:“来,我先带你们到校舍去。”
安顿好二人的青鸟,在帝江不善的眼神中推开了教师办公室的门。
“老师,我回来了。”青鸟用妖力点上蜡烛,“应龙老师,你在吗?”帝江环视了一圈办公室,这里应该是每天被好好打扫过的,地板干净到可以反光,垃圾篓也没有堆积的废物。木质隔栏分出的小隔间里是老师的教案和备课本,有几张桌子上符咒堆得小山一般高。在整个办公室的角落里,似乎有什么悉悉索索的声音。
青鸟轻叹口气,顺着走廊摸过去,在最内侧的木椅上,被她称作应龙的女教师正披上长衣。那浅色的长衣挑弄着黑发,银边将她衬出几分无名的妩媚来。见青鸟来到身前,她抬起头,将碎发拨开:“辛苦了。”青鸟摸摸她的手,纤细指尖凉得刺骨,她马上把应龙的手扣在手心里,一点点搓暖:“老师,你今天怎么又在办公室睡着了?这样会着凉的,你看,手这么冷。”应龙没有答话,只是任青鸟的温度将手指回暖。
帝江挑了挑眉,将那一摞书猛地放在木桌上,砰咚一声响。应龙抬眼看向他,灰眸浸入几分压抑的怒气。她从青鸟手中抽出手,轻拍她的肩膀:“你先回去。”青鸟开口欲说些什么,却被应龙一个眼神打了回去。她踌躇片刻,最终还是循了应龙的话,沿着路离开了。
听青鸟把门关上,应龙手中的水刺也逐渐成型,她看着帝江略带笑意的眼,开口是一片冰冷:“你来做什么。”帝江微微一笑,从口袋中抽出一个小簿,翻动几页之后,将它冲着应龙:“老师明明自己清楚的很,我只不过是来找你讨账的。你还上了,我们就两清了,我也就不会来麻烦你了。”应龙盯着那记在自己名下的数字,还有跟着它的六个零:“我还不起。况且那是被迫的无奈之举。”
帝江甩手将账本合上,对着应龙逼近一步:“话怎么能这么说呢,老师?百年前,如果不是我们救了你的命,你还能在这里跟我理论这笔钱的事吗?”应龙向后微微退去,面不改色:“那是欺诈。”帝江躬下身,吐息吹在应龙耳边:“老师你是这么认为的吗?我可不这么想。”
“当年被丰国追杀的你,如果没有我们提供的武器,会怎么样呢?是死在黄沙之中,尸骨无存;还是被妖术碾成肉酱,化为尘土?研究历史本身没有错,错就错在你触及了丰国的秘密,‘神’的秘密。我知道你现在还在做这样的研究,试想一下,如果这些东西泄露了,又会怎么样……”
帝江的声音很轻,带着蛊惑的意味一点点迫近,他从堆满资料的办公桌上抽出一本笔记,在应龙眼前摇晃着。“你是希望付钱,还是希望我把这东西上报给国家?”不得不说,此时帝江的笑很美,美到将眼角泪痣都点出艳色。
应龙在看到自己字迹的一瞬间,瞳孔猛然收缩,她听见自己牙齿互击的声音在回鸣。帝江松开手,笔记便以折翼的姿态摔在地上,昏黄烛光下,隐隐照出密密麻麻的清秀小字。
神女,诞生,变异。
看得清楚的,无非这几个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