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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蜀绣情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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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正是西湖十景中苏提春晓最好的赏玩时节。临安城里早已聚满了慕名而来的各地游客。一时间,临安的客栈都人满为患,很难再找到落脚的地方。
这个消息也是八仙在“临江仙”休息时向小二打听来的,彼时小二一副“谁让你们不早些来?”的为难摸样,而八仙也知道自己总不能在城外用法术变个逍遥居出来吧?这里不是幽静的山野,突然出现那么一个居所,只怕会引起不小的骚动。
八仙正犯愁,不想坐在邻座的那位紫衣女子突然抬头,冲几人笑语道:“小女子姓苏名采薇,几位既然来到临安,若不嫌弃,就让小女子尽地主之宜。小女子在临安的府邸还空得很,不知几位高人可愿屈尊到小女子府邸上留宿一夜?”
何仙姑当即反应过来,看样子看出别人不简单的可不只有他们八仙。再看看那副带着妖气的画卷,何仙姑弯唇一笑,道:“难得苏姑娘与我等有此缘分,那便多有打扰啦。”就这样,八仙在临安的落脚处,便成了那个名叫苏采薇的女子在临安的府邸。
苏采薇的府邸是建在西湖边上无数不多的几家之一,面积虽不算大,但也不小。最重要的是胜在环境清幽,景色优美,屈曲回廊,临水小榭,假山碧池,正是江南园林里的精巧之作。整个园子分前后东西四苑,彼此由各具特色的花园或碧池连接,独立成一处。八仙便被安置在东苑的厢房里。
且说在东苑的客厅用过晚膳后,八仙便各自随侍女引领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吕洞宾与何仙姑的房间相邻,他坐在自己房里越想越觉得此事不简单,他们白天才在酒楼遇见苏采薇、陶然和端木奎,当时还察觉到他们手里的卷轴有妖气。之后苏采薇便主动邀请他们这些陌生人住进自己的家里来。离开酒楼时,那陶然明明已将画卷交给苏采薇带回这府上来,可是之前八仙以赏园为由在侍从的带领下游遍这宅院时,却丝毫没有感觉到那画卷的妖气。加上苏采薇的身份原本就是术师,这一切的种种让吕洞宾深感事有蹊跷。
“洞宾?”门外传来何仙姑的声音,吕洞宾起身将门打开,笑着将何仙姑让进房里来:“我正说要去找你,你就过来了。”
何仙姑了然的微笑着,自顾坐下为两人各倒一杯茶:“你要找我商量的事,可是关于这位苏姑娘和那副画卷的?”
“果然是仙姑,和我想到一起了。”吕洞宾赞道。
两人相互交换意见,最后一致认定苏采薇三人必有古怪。虽然可以肯定,那画卷里的妖怪并不是他们要找的十妖,可能也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可苏采薇身上隐隐约约有种邪异的感觉,俩人担心她要用这妖怪做什么坏事,又怕八仙一起行动会打草惊蛇,便决定先去探探虚实再说。
吕何二人走出东苑,踏着月色穿过假山翠竹林,来到苏采薇居住的后苑,那后苑有一方碧池,引温泉水注入其中,在月色下腾起袅袅烟雾。水中种植着荷花睡莲,池边假山上爬满紫藤萝。水面上有一道曲折回廊,连接着水池两岸,在水池中央,亦有一间精巧的水榭,水榭四周垂着浅蓝色的鲛绡,隐约可以望见水榭里的香炉茶桌。
鲛绡被人挑起,苏采薇的贴身侍女燕回从水榭里走出,穿过曲折回廊,向面前的二人行礼:“吕公子,何姑娘,我家小姐请两位到水榭上去饮茶,两位请随我来。”吕何二人交换眼神,然后就跟随燕回来到水榭。
燕回邀请两人在紫檀木茶桌旁坐下,苏采薇则坐在临水的栏边,捧着一本《山海经》细细的读着。水榭中央的放着一个檀木画架,画架上悬着一副水墨画,画的是位穿粉色齐胸裙,披着大袖衫的闺中女子。画中的女子坐在绣架前,似乎在精心的绣着一副鸳鸯戏水图。
苏采薇抬头望向两人,嘴角微翘:“两位真是良才女貌羡煞旁人呢。”
仙姑闻此言不自觉的想要辩解,吕洞宾的手在桌下轻轻的掐她了一下,仙姑这次醒悟过来她们此时扮演的是未婚夫妻,只好又低下头去,接过燕回递过来的香茶喝了一口。
吕洞宾淡然的望着苏采薇,波澜不惊:“苏姑娘真是好雅兴,半夜秉烛赏画。不知这画出自哪位大家之手呢?”吕洞宾说着便将目光投在水榭中央的那幅画上,从方才走进水榭开始,他就注意到那幅画上附着着妖异,想必正是他们寻访一下午无果的那幅画卷。
苏采薇细细的打量着吕何二人,并不答话。半响,她突然轻叹一口气,将目光转向水榭外。吕何二人骤然受此冷遇,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唯有燕回还是那般带着甜甜的微笑为二人斟茶。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吕何二人正预备找个借口离开这水榭另寻他法,却忽然感到一股妖气趁着夜风向水榭内袭来。四周的鲛绡陡然被卷起,吕洞宾第一反应是将何仙姑拦在身后,低呼一声“小心!”
但见那有风平地升起,在水榭中央形成小漩涡。待到风过,水榭里突然多出一个男子来。男子穿着将军的衣服,周边笼罩着幽绿的光,水榭内顿时被妖气包裹。吕何再次交换眼神,眼前的男子似乎是一个游走在人间的怨灵。男子看到仙吕二人,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我还以为苏大人预备了什么天兵天将等着我,原来是八仙里的吕上仙与何上仙,哼!”
仙吕二人此刻已经站起,手里各执法器,随时准备战斗。听到男子的话,不觉将目光投向依然坐在一边的苏采薇。后者合上手中的书,语气不紧不慢:“曾将军不要误会,我为将军准备的并非一场战斗,而是将军你想要的东西。”
“哦?”
“将军千里跋涉来到临安城,不就是为了寻回这画吗?”苏采薇将目光投向怨灵身后的画架上,那位已故的将军随她的目光转过身去,陡然愣住。他直直的盯着画架上的画,握在手里的长矛掉落在地上,他的手抚上画布,已经变得血红的眼泪从凹陷的眼眶里流出,看上去凄惨又恐怖。
只听他哭泣着:“素锦,素锦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
吕何二人一时被现场的状况搞得莫名其妙,只好转头望向起身站到身侧的苏采薇。苏采薇冲着那将军的背影几乎不带感情的说:“可怜素锦姑娘等了你十年又十年,你却如此狠心的利用她!最后还让人将她的灵魂封印在这画卷之中!”
男子听到苏采薇的话,哭得更加伤心:“素锦,都是我不对!是我一心想着若能成仙便可拥有无上法力便可将功力业!是我一时被那妖道所蒙蔽,竟将你杀死以你的血为药引……最后变得人不人妖不妖……”从男子的哭诉与忏悔中,吕何二人已经能够拼凑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苏采薇看着那悔不当初的男子,并不言语,倒是何仙姑摇头道:“因果循环,从来报应不爽。你如今落得这般万劫不复的下场,也是你自己咎由自取,贪念难除。如今既然已经悔悟,就不要再纠缠于人间,为祸世人了。”
吕洞宾点点头,对何仙姑的说法很是赞成:“用情不忠,你自然该承担这百般痛苦。怨不了别人。”
“不过……”苏采薇慢慢开口:“你为寻到心爱之人是情有可原,为此而导致他人不得安宁便是罪过。今日我也是受人所命,要除了你,免得你再扰乱人间。”
那将军垂着头,只喃喃:“我知错了,只求离开前能再见她一面就好。”
“既然知道无缘,又何必苦苦强求呢?”吕洞宾也摇头。
“请三位看在小女子的面子上放过他吧。”突如其来的声音来自那幅画卷,只见那画卷散发出幽蓝色的光,画中的女子突然婷婷嫋嫋的走出画布,对着三人深深行礼。那男子看到她,急急忙忙的拉住她的裙摆唤道:“素锦,素锦!”
被唤作素锦的女子望着三人,再一次开口请求:“请三位网开一面放过邵威,素锦感激不尽。”
“你能够原谅这个男人吗?”开口的是何仙姑:“且不说他害死你,是他害你被封印在这画上50年,使你不能转世投胎,使你四处飘零。这样,你也可以原谅吗?”
素锦扬起一个凄美的笑容:“这些年来随着这画的四处辗转,素锦看遍人世沧桑,心里早已没有狠意。在画里,素锦时时想起的也是邵威曾对我的好,那幅鸳鸯蜀绣便是我对他不变的心意。”
“素锦,是我辜负了你!”曾邵威站起来拉住素锦,将她拦在怀里:“我好后悔,不肯轮回,被放逐人间不得超生。这么多年来,我四处寻访你,终于在燕王府找到你的踪迹,可谁知……”
“谁知我托端木奎从燕王手中将素锦要来这里?”苏采薇接住曾邵威的话头。曾邵威冷眼看她,倒是素锦轻轻挣脱他的怀抱对苏采薇俯身:“多谢苏大人将我救出王府。”
苏采薇虚扶她一把,待她起身,又命燕回将一副蜀绣拿给他们,展开刺绣,豁然是画中素锦所绣的那幅鸳鸯图。苏采薇这才露出微笑:“蜀绣情深,但愿它能带你们前往往生之路,让你们来世再续前缘。到时希望你们好好珍惜这情缘。”
曾邵威和素锦接过蜀绣,深深的向三人行过大礼。平地风起,待风过,两人已经消失,而那幅空白的画卷也无货自然,橙黄的火焰将画卷燃尽,最后什么也没有剩下。何仙姑看着消失的画卷,不仅合掌感叹:“善哉,想那两人一个被困在画中,一个被困在人间五十年,如今终于得以转世,真是一件好事啊。”
苏采薇募然转身看向两人:“想不到何仙姑也和吕洞宾一样是性情中人。八仙聚义,人间有情,没想到这话今日竟应验在我这一方宅院里。真真是我苏采薇的荣幸。”
经过此番,三人自然成为朋友,也不再计较什么,当即在水榭里坐下,让燕回取来清酒,就着朗朗的夜色和四周景致开怀畅饮起来。正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相逢何必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