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百合花》之花谢——安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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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征走在街上的时候，有些淡淡的失落。
这是他的腿伤痊愈之后，他第一次走出病房的门。
病着的时候，日子是停住的，那时他常常望向窗外，他不知道这是出于对外界的渴求，还是人自然而然的本能，他只觉得自己像一头困兽，安静的时候，总是有一双兀自伸出的手，挠得他坐立不安。
街上的树叶漫无目的的随风闲晃，然后飘落下来。
颜征觉得，那是树叶即将全掉落下来的征兆，一瞬间，全部掉落，也是可能的。就像他一样。意外总是不给于任何人预知的权利，来也匆匆。
他总是试图寻找那么一个形容词来形容这场突变，面目全非，黑白颠倒，似乎都是不够的。于是，越寻找就越绝望。
颜征从兜里掏出一枚硬币，随意地上了一辆公车，车上的乘客不多，他走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来。车开动了，车窗外的人和物都匆匆向后退去，看着看着，颜征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仿佛总是这样，车来车往。于是，眼睛便不争气地酸涩起来。
他并不知道车的终点是哪里。
公车停站，颜征使劲瞪了瞪眼，泪终究是没有流落下来。站牌旁边的灯箱广告落了很厚的灰尘，广告上的人笑容却没有任何改变。
那是颜征三年前的笑容，他出车祸之前。
从车门口走上来两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子，其中一个自上车就细细地打量着颜征轮廓明晰的侧脸。接着，她的眼睛熠熠闪光，女孩子不舍地松开眼光，兴奋地扯了同伴的衣袖轻声说：“哎，快看，那个人长得好像颜征啊！”
同伴女生不屑地看了一眼：“一个过气的歌手而已。”说完径自找了个座位坐下。女孩儿急急地做到同伴身边，依旧执著地看着颜征的脸。
“听说，他去了国外定居呢，他要真的是颜征多好，又能听见他的歌了，可是这个人比颜征清瘦好多喔。“
“花痴！长得好又不能当饭吃！“同伴又轻描淡写地泼来一盆冷水。女孩儿不再说话，收回目光转过身去了。
一直扭头看窗外的颜征这时回过头来看着前面安静坐着的两个女孩子，突然就失掉了勇气似地，完全没了力气。她们就像是他的伤口，一个是愈合前，一个是愈合后。他眯起眼睛，仔细回忆着曾经那些千呼万唤的场面，可是，那样的日子似乎没有任何声音，安静得让他害怕。或者叫冷寂。
颜征这样想着，车到了终点。
他拖着仍旧不怎样方便行走的腿下了车，眼前开阔。
这是郊外的一片草地，空旷得很难找到边际，大约因为是暮夏的季节，郊外的风显得有些凛冽。颜征顺着公路慢慢踱着，天空蓝得出奇，像是被谁仔细清洗过的玻璃，颜色清脆。
那是一片百合花田，旁边有个干净花屋，白色墙壁在阳光下很耀眼，屋外的草地也仿佛比其他地方的草地光鲜些，这花屋有些不真实地泛着温暖的阳光，颜征不由自地往花屋的方向走去。
屋里走出个抱着一大包花束的年轻人，他眉目清俊，却表情严肃，与这温柔的阳光和花田格格不入，更奇怪的是他围着围裙，却西装革履。
年轻人看到颜征走近，放下花束朝他走过来，边伸手抹掉额头上将淌下来的汗珠，笑着做了个“请进”的手势，他没有问颜征是否要买花，要买什么花，只是那样笑着，不出声音。
颜征有些莫名，不过他还是表示很高兴来花屋看一看。
花屋里有许多品种的百合，密密地摆下满屋，百合花香四溢出来。
在花丛中有一块一米见方的油画布，上面画着的正是刚刚迎接他的年轻人。
油画旁坐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孩子，清瘦安静，她似乎耳朵敏感，听到有人走进来，就欢笑着站起来，但是并没有挪步。颜征看那女孩子清瘦的脸上，一双眼睛是灰白色的。
“欢迎光临”女孩子温柔地笑着，“听您的脚步声，大概是位先生吧，您看看这屋里的百合花都是刚刚摘下来的，我看不见，您自己看看，如果中意哪一束，告诉旁边的年轻人就行了。”
“好…好…”颜征有些不自然地回答。
他绕过花屋，走到了后院的花田里，暖风和煦，颜征闭上眼闻着花香，似乎心情好了许多，他睁开眼扭头看向花屋，年轻人正拿了个红色杯子，放到女孩子手里。那动作有些许不情愿，并不像恋人，颜征以为他们是情侣。
然后年轻人向颜征的方向走过来。颜征有些怨气地问年轻人：“她既然看不见，该对她温柔些。”年轻人听了颜征的话，笑容僵住了，低声说：“跟我来。”
颜征有些奇怪，随着年轻人穿过了花田。
“她不知道，我可以说话。”年轻人凝望着花田那头，站在花屋门口的女孩子。眼光温和，并不像刚才那般不情愿，但这眼神中多数是感激，而非其他。
他缓缓地，讲了一个，会画画的女孩子的故事。
女孩子的暗恋始于高中时代，只是一直未曾表明，慢慢地物是人非，她并没有因时间的推移而改变心意。以致在偶遇后不由自主去追逐。
一天一个自称是她表姐的女子找到他。
他应她表姐的请求见了她一面。
“后来，我四处打听，问遍了那时的同学，才找到她表姐，她告诉我，芮竹出事那天，是为了去追我才闯了红灯，结果，双目失明……”
年轻人说着说着，突然顿住了，像是有什么堵在了喉咙难以下咽，“医生说，她可能活不过冬天……”
颜征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许，他这么做是对的。因为她看不见，所以她永远都不知道，这么长时间以来，在她身边帮她忙的人，就是她一直想要找到的人。他的不语，给她的感情留下了余地，也给自己的无情抹去了愧疚。
是的，她永远都不会知道
冬天下了第一场雪的时候，那张最大幅的油画也被送了出去，女孩子听着工人们搬走画的动静，脸色苍白得像是下着雪的天空。颜征看着工人们把画装在了年轻人的车上。
后来，年轻人就再没有出现过。
颜征一直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他总是觉得女孩子的结果，是可以逃出这样世俗故事的情节的，可是，事实往往没有什么逻辑可言。
女孩子没有等到第二场雪下起来，就匆匆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一半的骨灰被洒在了那片百合花田里，另一半埋在了山岗。
颜征参加完葬礼，赶上了他第一次来时乘的那辆公车，这时，那张有他灿烂笑脸的大广告牌，正好被人拆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百合花》之花谢——安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