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福气与老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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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光了叶子的萝卜化出两只手在湿泞的地面上一撑，两只滚圆的胳膊费劲地用了一会儿力，才把自己从土里拔了出来。它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眼尖的发现一队扛着包袱的老鼠精鬼祟地顺着墙角往篱笆走。
难怪人类总说胆小如鼠，这群不争气的鼠辈，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就扛着包袱随时准备跑路。他萝卜大爷真是看不过去，萝卜装模作样地背着手瞪了老鼠精们几眼，一边用脚若无其事地踢平自己刚从里边爬出来的小土堆。
管家已经捡回了烛台，一个人顺着院子里的鹅卵石小路慢腾腾地往宅子里走。男人未穿袜子，在拖鞋与裤脚之间露出一段白皙的脚踝，被屋外冷风一刮泛起微微的红。在脚跟以上的位置长着几条淡淡的纹络，随着他走路的动作忽浅忽深，在朦胧的月光下生机勃勃得接近可爱。
管家走路时就像一个不着地的鬼魂，几乎没有声响。因为刚才的突发事件而安静下来的庭院此刻更是寂静到了极点，一瞬间只能听见萝卜在后头甩着胖腿啪嗒啪嗒走路的声音和风轻抚过树叶的声音。
但是很快就热闹了起来。
惊魂未定的花妖草妖们从刚才所谓的嗝声里缓过神来，看见难得光顾后院的管家，立马欣喜得花枝乱颤。正在花期的花妖扭着腰朝管家伸出枝桠，带着一种求奖励求赞美的狂热把娇艳的花朵垂到他面前。
闷声走路的福气打了个喷嚏，后知后觉地抬眼看向面前的花，娇美的花朵承载着盈盈月光，在柔和的微风里轻轻颤动，颇有美人含羞带怯的神韵。
管家不悦地沉脸：“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把你的生殖器官摆到我面前！”
花妖被伤透了心，羞愤欲绝地收回美丽的枝桠，望着男人无情离去的背影，感叹花生真是艰难。
纷纷扰扰的后院因为这个小插曲更热闹了。
有过了花期的玫瑰送来奇怪的安慰：“不要伤心了！福气肯定喜欢男人……”废话，不然当年早拜倒在老娘的玫瑰裙下了哪还轮得到你！
有自带瓜子盒饭汽水的八卦：“小萝卜刚才被抱了耶！福气和它难道真有一枝？”
有丧心病狂毫无下限的求欢：“福气，别走嘛……长夜漫漫，真的不来一炮吗……”
有往事重提旧账再翻的讨债：“福气！说好的要替我换个盆呢……你给我回来！”
被唧唧歪歪又奇奇怪怪的花妖们吵得头疼欲裂的男人心情不好地揉着额际，拂开各种各样风情万种的枝桠，跳过故意使绊的藤蔓树根，疾步走向宅子。
被花妖们说和福气大人有一枝（虽然不知道有一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好害羞……）的胖萝卜甩着胖腿红着一张脸追着福气往屋里跑。
不甘寂寞又备受冷待的花妖们立在屋外看黑暗中森严的宅子，直到男人的身影在黑暗中隐去，侧门被冰冷无情地狠狠关上。于是脑残粉和理智粉又为了管家开始新一轮的发帖掐架。
“抗议！严正抗议！强烈抗议！福气虐花！福气虐花！”
“我们福气是有原则的人，喷子走开！”
“楼上是高级黑吧，呵呵。”
“此贴必红，火钳留名……”
“平生最恨那些说一句留一句的鸟花，也不瞧瞧自己做的都是什么鸟事，也好意思到这里说些毫无根据的鸟话楼主我当然不是说你……”
“文明一点，不要花参公鸡啊我不是楼主……”
“……看我ID。”
“……看我ID。”
“……看我ID。”
……
“……看我ID。”
“但是福气真的好帅啊~\(≧▽≦)/~啦啦啦……”
“……楼上你TM注意一下队形会死啊！”
真是多情又嘈杂的夜晚啊（→_→你够了……
在气浪的冲击下从宅子里飞出的家具碎片甚至墙灰在管家回到宅子的同时飞速地回归原地，门框上断裂的木条在发出吱呀的几声后老老实实地合了起来，恢复了之前那种破败得好像下一秒就会朽掉的样子。
整座宅子安然无恙地待在原地，福气在自己常坐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男人往未熄的炉火中丢了几块木头，踢掉拖鞋架起腿烤火的同时脸上出现了略微疲惫的神情。跟进来的萝卜红着脸搓了搓手，想要走近的时候就看见男人背对着它挥了挥手：“下去吧。”
男人侧着头，萝卜只能看见寥寥的一个侧脸，在火光照耀下原本清晰流畅的线条被钝化了，看起来遥远却温暖，就像从前它趴在土堆里隔着夜空望见的，一汪晕黄的毛月亮。
满腹心事无人知的萝卜红着脸走开了。
火堆里不时爆出几下清脆的噼啪声，男人的手懒懒地搭在扶手椅的两侧，慵懒舒坦得像一只微困的猫。只有在这样沉静的深夜，作为人类的自觉与感知才会悄然返还心头。屋外花妖们的争吵乃至打骂声渐渐远去，宽阔的大厅里老式立钟的走动声清晰可闻。
福气陷在大椅里，钟表走动的声音有节律又奇怪的催人深眠。侧了头抵着椅面，红蓝暗纹交错的苏格兰方布上传来一丝淡淡的暖香，和着一触就暖的温温火光，简直是引人入梦的蛊惑……
福气动了动鼻子，香气袭来的一瞬被刺激得闭了眼，与此同时不给情面地打了个喷嚏。
喷嚏打得有些大，一线泪光在男人微合的眼角星星点点地闪了闪。他的眼下有睡眠不足留下的青影，无可奈何地皱眉时却有种难言却动人的脆弱。操劳了一个晚上的管家愤怒又疲惫地沉着嘴角，还没消灭心里那一丝来自正常人类的怠工情绪时身后的烈风已经到了眼前。
是属于猛禽的爪子，伸缩自如的爪子平时温和地藏在多肉的大掌里，此刻全部伸出，冷厉得好似刀锋。扬起的大掌里光是接近猫科动物的肉垫就有管家的一个脸大，遑论煞气十足的利爪。福气打了个呵欠不耐烦地跳开，一掌拍空后黑暗空间里的庞大生物顿了顿。随后利爪徒然伸长，裹挟着掌风一下呼来。
躲避不及的男人微愣，疾身而退的一瞬利爪几乎从他鼻尖掠过。屋中的暖香翻滚得更加馥郁，站定身形的男人垂着眼，侧脸划开了一道口子，鲜红的血液争先恐后地奔涌而出。就像是滚烫的油锅里落进了一滴水，一时间整个宅子都躁动起来，更多隐秘的气息观风般在暗处涌动。
黑暗里的生物在地上划拉了两下爪子，按捺不住似地，猛地冲了过来。
“日你大爷！”心情恶劣的男人暴怒地迎了上去，在被一掌拍成肉酱前跳起身揪住了生物脖子后的软皮，清瘦的右手青筋绷起，而后啪地一声把大型生物摔了出去。
被摔出去的生物体型庞大，脚底的木质地板在巨大的冲力下不堪重负，一刹那间碎成粉末。纷纷扬起的粉末几乎在触到男人的脚面前又全部飘了回去，一粒一粒地飞快拼合起来。
有着黄黑色长长毛发的生物似乎被摔懵了，脸埋在两掌中，在眨眼便完好无缺的木质地板上呜咽了两声。
余怒未熄的管家恨恨踹了它一脚。
大型生物抬眼，跟对圆灯笼一样的黄绿色眼珠转了转，竖瞳定了定，贪婪的眸光从男人流着鲜血的脸上一越而过。
依然在生气的管家踹它，厉声：“滚回去睡觉！”
大型生物凭着面对危险的本能，谨慎地低眼垂首，后足先退，然后撤开前爪。
福气倒在重新拼好的大椅上，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大型生物退回的方向。
客厅对面一道长长的走廊，温暖跳跃的火光一到那狭长深邃的黑暗面前，便被吞噬得一干二净。客厅里的男人耐心地等待着，整个空间里被庞大妖物充斥的拥堵感正在逐渐减小。
半晌，空气逐渐流动起来，一个白色的丝绸裙角从黑暗里袒露出来，火光下光滑得发亮。
温暖的火光里一切渐次清晰。
从走廊那端走来的老妇人穿着一身严格垂到脚面的睡裙，钮扣中规中矩地扣到最后一颗。
看见坐在扶手椅上一脸瘫痪的管家，她皱了皱眉，黄绿色的眼珠不太赞许地眯起来：“福气，年轻人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啊，早点休息！”
然后一转身，像个真正的老人那样蹒跚着步子上楼了。
好像那个每天晚上梦游然后对着管家施暴的不是她一样。
管家真是个高危职业，瘫坐在椅子上的福气心中泣血，自己这辈子果然是一条道儿走到黑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福气与老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