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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十六章:红尘孽缘(二) ...

  •   清心殿内香火不断,缕缕白烟随着时间慢慢消逝,淡淡香味却未散去,仍置留于屋内。
      殷馨竹跪于佛前,敲打着木鱼颂经,绣姑站在身后,不敢出声。
      过不多时,只见殷馨竹问道。
      「她回来?」她身姿不改,波澜不惊的嗓音听不出一丝情绪。
      「是。」绣姑半揖着身子,态度恭敬。
      「事情办得如何?」殷馨竹闭着眼帘,似是不在意。
      「一切顺利。」例行公事般的,绣姑的回答同样简扼。
      冷笑瞬间爬上殷馨竹的唇边,猛地睁开双眼,神情有着报复后快感;只见她朝佛堂前高高在上的观世音叩了个响头,便缓缓站起。
      「她早该有这一天了,等到现在,算是便宜她了。」
      绣姑知她指的是水月庵的了尘师太,于是抱拳恭贺:「恭喜宫主,得偿所愿。」
      殷馨竹露出她这十多年来唯一一次的开心笑靥,仇恨已抹杀了她全部的生活,只有仇人的鲜血才能让她感受生命的跳动。
      「她呢?」
      「少宫主正在沐浴更衣,等会便来向宫主请安。」
      殷馨竹凝思片刻,方才问道:「此行,她是否有所怀疑?」
      绣姑一思,突然想起什么,据实道:「据驻守在水月庵附近的宫女回报,少宫主事后曾经找过了尘师太,但看少宫主的神情,应该没有。」
      殷馨竹凝神她好一会,方走自到窗边,边抚腮颊,悲声道:「当初要不是那个贱人,我又怎会容颜尽毁,落得一身丑恶,如果让她这么简单死去,那我又何需留她在世上这么多年。她不是已然出家,对前尘往事忏悔莫及吗?那我就是让她活着,活得好好的,日日夜夜尝尽内心那永无址境的谴责。一刀了解她们,太便宜她们了。」
      绣姑猜不透其用意,故而问道:「既是如此,宫主为何让少宫主出面?」
      殷馨竹冷笑一声,道:「我要试试看她对我是否忠心。你别忘了,曾经与你山盟海誓的枕边人都可以对你施以毒手,何况我与她无亲无故,怎可能真心待我有如亲娘,就算是,也只不过是被‘魔音弥耳’所蛊惑罢了,要是哪一天她全部想起来,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难保她不会与我刀锋相对。再者,若非如此,又怎报这贱人当初害我毁容之恨,见到情人与她丈夫的孩子至今活得好好的,一定很痛苦吧,哈哈……」末了,她大笑不止,那笑极为疯狂。
      绣姑以为她看到宫主的泪光,随即甩头自嘲,她们这样的人早已不知泪为何物。
      情这个字,害人之深,曾经她也想过用这种毒辣的手段去对付那个负心人,可惜每到紧要关头,她总是狠不下心,下不了手,才让那个灭绝人心的薄情朗逍遥在外。
      见绣姑神色瞬间暗淡,殷馨竹知她定又是想起那个臭男人,手搭在她的肩膀,了表慰藉。
      「放心,你报不了的仇,我会替你报的。那些贱男人,全都该死。」
      绣姑别过头,不让殷馨竹看见她眼中滚热的泪液,狠心道:「他害得我这么惨,我只想将碎尸万段,终有一天,我会让他带着悔恨到黄泉向我父母请罪的。」
      徐清桓,定远镖局的总镖头,那个害了她一生痛苦的贱男人。
      屋内,杀气沸腾;屋外,心凉如冰!
      本该在房内淋浴的殷沐灵愈想愈是疑虑重重,回房待不到一刻,尾随在绣姑的后面来到清心殿,适逢听见她们的对答,竟将自己当作任人宰割的鱼儿一般看待,不由得暗自神伤。
      随着她们的每句话,她的心犹如岩石,沉沉荡到深谷,冷意瞬间占满她的全身。
      曾经对她那么好,像个母亲般慈爱关怀,想不到到头来却只是她一颗棋子。
      背叛的感觉吞食着她所有的感官,失望与被欺骗的愤怒让她无所适从,不知道自己谁,无缘无故,一睁开眼睛就止不休地被卷入江湖的纷争,现在又成了别人上一代恩怨的牺牲品,一颗不起眼的颗子……自从失忆以来,第一次,她那么的期盼能想起过去所有的事,弄清楚自己到底是谁。
      双脚潜意识地向后退,尽量放低的脚步声只为不被屋内人所发觉。
      她甚至在想,如果被她们发现,她们是不是会杀了她?还是放过她,因为还有利用价值?
      双脚无意识地往下山的路走去,天空突然下起绵绵细雨,只是走一小段路程,殷沐灵全身已经湿了,迷蒙的雾雨后面是一双迷惘的瞳仁。她什么都不知道,她知道,她现在一定要离开这里,去哪都行。
      无情再见到她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她就站在客栈的大门外淋雨,眼眶通红,眼神空洞地看着她。
      「为什么?……她们要这样对我?」
      身子一虚,脚一软,殷沐灵整个人晕厥过去,无情眼明手快地接住,她的身子很烫,正在发着高烧。
      穷穹如漆,夜渐深了,四周静寂无声,有的只是风吹树枝沙沙作响,若有似无的知了声,那是属于夜的静。
      惟有一间雅房内,床上酣睡的人儿却双手紧握,额头不断地渗透冷汗,堆起的柳眉峰都可以挤死一只蚊子,抿撅的樱唇小声地发着痛苦的呻吟声,嘤嘤咛咛。
      灼亮如星的黑眸突地睁开,无情走近床边,利似鹰的眼神直勾着她,脸色骤变得深沉。
      要救她吗?
      他找不到理由。
      就当是还恩吧。
      伸出双掌,食指、无名指同抵在她的太阳穴,无情开始宁神静气,吐纳呼吸,眼睑缓缓闭起,用六成内功借助真气潜入她的意识。惟有如此,方能知她是否受邪功所制。
      闭着瞳仁的无情只觉灵魂随着内功而流走,强行进入她的另一个世界。
      当身行稳立,已身在殷沐灵潜意识中的无情耳鸣四周无害后,方才睁开双眼。
      仿若置身于一个白雾迷茫的仙境般,眼前一片白蒙蒙,无情精神异常警惕,余光不断扫射着四周,戾气包围在他的周围。
      「殷沐灵、殷沐灵……」
      无情对四周的白雾呼唤着殷沐灵,试图引起她的共鸣,方便他找出她所说的那把声音。
      「咦?」
      回应的声音很小,仿若蚊蝇,但是长期处于生死两界的无情却将这声嘤咛听得极其清楚。
      「殷沐灵……」
      无情竖起双耳,专心贯注,想借由声音寻觅她的方向。
      「谁,谁在叫我?」
      白雾中响起了殷沐灵铃儿般好听的声音,但却来自四面八方,无情无法断定她的主魂在何方。
      「无情。」
      「无情?好熟,为什么我想不起来?」她就像一个无主的孤魂,楚楚动人的声音显得既迷惘又痛苦。
      「还记得你曾见过一个身系‘灭诛令’的杀手奉命取张青人头,后遭松山派卫晃暗算,中了药望忧岭药王丧命散,因知你见其容貌,遂想杀你的黑衣人吗?」
      「黑衣人?」空气中飘荡着殷沐灵将近虚无飘渺的嗫嚅声,过了半晌,矛盾的声音再次重现。「不知道……好像是……对,是你,就是你……啊,头好疼……」
      无情精光一闪,若他没猜错,殷沐灵上次跟他分手后一定发生过什么事。
      「你是‘毒娘子’?」
      「不是,我叫殷沐灵!不,我是……」殷沐灵一开始很快地承认,但随即否认,是与不是地重复回答了许多次,无法确定答案的她已渐显疯癫状。
      正当无情想要制止她之际,另一把一直纠缠她的声音立现——

      从今以后,你要忘了以往的一切。
      你,殷沐灵是望月宫的少宫主,夏立候是你的父亲,他抛弃了你娘,对不起你……
      你恨他,要杀了他为娘亲报仇……

      虚无缥缈的声音一直重复着那几句话,殷沐灵就像是失去灵魂的傀儡,一直在后面重复着她的话,意识不清。
      无情虽不认得这把声音,不过他大致能猜测这是何人所为。
      气运丹田,平心静气,无情慢慢收功,灵魂从殷沐灵的潜意识中再次回附到自身的体内,紧跟着吐纳稳定呼吸,伸出双手,轻轻地抵在她的天灵盖上,一股暖暖内息,缓缓灌入殷沐灵的体内。
      随着内力的过度流逝,冷汗爬满无情的脸颊;殷沐灵身子吃疼,摇晃得厉害,蹙紧的眉头透露着她的痛苦,体内两股内力在游走着,这让她吃不消。
      夜深了,月儿爬上了树枝头;晃眼间,两个时辰已然过去……
      脸色发白的无情慢慢收回内力,血,顺着他的嘴角淌淌流下,呈现暗红色。
      无情不以为意地拭去血迹,看着那染上暗红色鲜血的食指,他竟笑了。那笑犹如秋季的夕阳,美极了,带着憧憬的感伤,让人舍不得移去目光,但却又是那么短暂,一闪而逝。
      此时,殷沐灵全身冷汗,双手紧握成拳,脸色惨白。
      无情凝视着她,一种复杂的感觉在体内滋生,是那么的陌生,那是他不曾有过的。
      两人本是素不相识,却萍水相逢,她一次又一次的救他,从不奢望回报,这到底是为何?适才一闪而逝的感觉……好奇怪,不似以往的冷漠,像是同情,但更多的是怜惜——
      ——怜惜!?
      他竟然怜惜她?
      这不可能。
      无情,是永远都不会对任何人动情的!这是他说的。
      当眼睛再度睁开时,一抹噬血的冷笑扬于迷人的唇边,无情又恢复成以往的冷峻。
      不知等她醒来后,对一个曾经想杀她、甚至拿她来解毒的男人,她会有什么看法。
      带着这个最后的想法,无情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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