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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天兽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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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小住在天兽山里,师傅说天下有两个天寿山。一个在东方的天寿山已经被齐国划入疆域并被用作了皇陵。师傅解释彼“寿”是万寿无疆的意思,我表示明白。待师傅要解释此“兽”的时候不幸被门外的叫喊声惊走,并且暂时没有回来。我等的不耐,于是认真想了一下,决定解释为这是野兽很多的意思。这直接导致我晚上一度不肯轻易出门。
从我五岁起,师傅开始教我很多东西。比如,晚上赏月的时候,师傅说:“阿凝,你只看到了天上的星星好看,可你不能只看到它的表象,不然你就容易肤浅。”
我觉得有理,于是问:“啊?那还要看什么?”
于是师傅说:“北斗七星就可以指明。”
此时我尚不知“北斗七星”是什么,待还要再问,发现师傅已经昏睡。我不忍就此伸手将师傅推醒,于是坐一旁枯等,漫漫长夜直到我也睡倒。
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俩已双双忘却昨晚的交谈。于是,新的一天就此开始。
如此三年,等我意识到自己应该懂得很多东西的时候,才悲愤地发现,之于世事,我只知因却不得果。师傅常说因果,因果,这让我觉得很难过。于是晚上情不自禁地多吃了两碗饭,这直接导致了师傅没有饭吃。师傅安慰我说:“无妨,无妨,世间之事大概便是如此。”于是我只好释然。
九岁那年从书房翻出一本书,里面的意思是“天不变,道亦不变。”我表示不能理解,于是捧去请教师傅。
师傅说:“此人思想相对静止。”
我的表情更迷惑了。
于是师傅解释:“只要人还活着,就一切都会变。”
我仍旧无法理解,师傅说:“你如此聪慧,且下去细心体会。”
我记住了前半句,于是心花怒放地下去了。至于后半句,我早已将书塞回书架。师傅说过,那叫酝酿效应,等时机成熟它会自然来临。
一切变化发生于一月后,师傅临出谷前吩咐我将后山种的豆子全部收回,并且强迫我要将红豆与绿豆分开盛放。我悲愤地想,最好明天就下一场暴雨将豆子全冲进河里,然后再刮一场大风将豆苗也拔了。
半个月后,师傅带回了齐琅,那时我正蹲在院子里剥豆子。此前天兽山里只有我与师傅两人,而师傅此人平日除了爱睡觉,其他一切都很正常。鉴于我与师傅的感情深厚,对于现在才闯进我与师傅之间的齐琅,我立马表现出了因有的敌意。
比如趁师傅睡着,将师傅的花白长须偷偷剪掉,再栽赃是齐琅干的。
而我在做这些的时候,自然是背着齐琅。可当我将长须一把丢进后山的时候,齐琅奇迹般地出现。他望着我,伸手摸了摸我的头,用一种略带怜悯的表情教导我:“你怎么就不知道把赃物放到我房间去呢?嗯?”
我说:“为什么要放你房间?”
“哦,因为那样你就不用被师傅罚。”
最后,此事以我在书房足足跪了三个时辰而结束。
此前我一直觉得自己很聪明,因为师父常夸我聪明。
可在对付齐琅这件事上我居然连着被罚了好几次。这让我对“聪明”一词有了点疑惑。
三清祠堂里
师傅问我:“阿凝,从此中你感悟出了什么?”
我回答:“如此长跪,很是辛苦。”
师傅满意而去,并且教导我,要对新来的人友善。并预示这是对我的一个考验。
我觉得很有理,于是兴冲冲的跑去找齐琅,告诉他晚上不要轻易出门。
齐琅先是很疑惑的表情,但在我把“野兽”的说法讲给他听后,他望着我的表情先是奔溃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他说:“你说‘野兽’?你居然说是‘野兽’?你怎么不说‘神兽’呢?你怎么就想不到神兽呢?哈哈哈哈哈……”
师傅教导我们要厚德博学,由于师傅表示,之于“德”之一字的度比较不好抓,又由于我读的书已经够多,所以师傅决定开始教我学练字。我表示这两者之间似乎没有联系。师傅反驳说,最近山下有个叫颜之推的人写了一部家训很是有名,因此叫我拿它练字。
我猜想,这是因为家训是刻在石头上的,大家普遍觉得上面的字很好看。
师傅说:“你只看到了表面,家训里面写的是‘德’。”
我忍不住又想反驳,因为从小到大我最讨厌写字,尤其讨厌用毛笔写字,因为这让我觉得很难把握。
师傅说:“你太啰嗦,难道你是想学在石头上刻字?”
我憋着一口气:“那齐琅呢?”
此时齐琅在一旁已听了半响,听我问及也只是挑了挑眉。
师傅望向齐琅:“一样。”
一口气消散,这让我觉得平衡了一点。
师傅在为我们寻来字帖后就开始昏昏欲睡。
我从书桌的一旁悄悄蹭到齐琅身边,对他说:“你不觉得你这是在陪太子读书?”
齐琅嗯了一声,修长的手从磨方上移开,漫不经心地铺陈上一张宣纸,“练字的事,我昨晚对师傅提了一下。”
我一口气没憋上来,立马哭了。
齐琅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张手帕,递到我面前,“来,擦擦。”
师傅说过“只要人还活着,就一切都会变”,对此,我已有深刻的理解,比如说,齐琅的出现。
在经历多次惨败后,我决定总结经验打败他。机会是有的
比如师傅问我,“见贤思齐”该何解的时候,我说,“师傅,这个我知道。”
师傅宽慰地看着我:“好,那你说说。”
我嗯了一声:“比如向齐琅看齐。”
齐琅难得一见地望向我,挑了挑眉,嘴角带出一丝笑。这时我便可以补上一句,“齐琅早上牙刷得很认真。”
我自小待在天兽山,认识的人只有师傅,九岁那年又识得了齐琅,此人不提也罢。小时候曾幻想过出去,还委婉地告诉过师傅,不过好像那时师傅已经睡着了。
后来师傅独自出去过几次,我都表示很愿意相随。
师傅说:“不行啊,你看我都走了,要是再带上你的话,后山种的豆子谁去收啊?”
如此反复,结局就是,每次师傅一出去我就得一个人对付一山的豆子,这让我对两者间产生了很不友好的联想。
不过情况是会变的,比如这次。
齐琅此人已来两年,两年后的今天,师傅终于有想法再出山一次。这让我觉得很有希望。
于是我说:“师傅,您随便让我跟在后面吧。”
师傅望着我,语气是询问的:“你想出去?”
我觉得希望更强大了,于是憋着砰砰乱跳的心,矜持地点点头:“想的。”
师傅哦了一声,转而望向齐琅:“本来带上你也不是不可以,可阿琅昨晚都已经先和我提了。”
我觉得自己都快哭了,这情不自禁地令我联想起我已练了两年的毛笔字。
阿琅问:“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这更加令人奔溃。
于是我愤愤地望向他:“你都进来了,可我还没有出去过!”
说完后,觉得如此表达容易令人造成歧义,可此时身心具处于激动中,于是只能呐呐地望着他。
齐琅望着我的表情变得怔忡,可下一秒便将眼神转向了别处。
师傅咳了一声,说:“这委实令为师为难,不如这样,我这里有一盘棋,你们棋上见胜负?”
这令我情不自禁地哭了出来,因为这令我联想起两年来我与齐琅下棋的结局。那就是我只平过一局,其余的全输了。
而那惟一的一局棋还是我用衣袖一挥而就将整个棋盘都秒杀了才赢来的。
师傅与齐琅出远门的那天,我站在梧桐树下相送,而那天,树上一共飘落十三片叶子。
齐琅从袖间抽出一本书递给我。上面几个醒目大字:“珍珑棋局”。居然还是齐琅的笔迹,我真有冲动将书直接砸在他脸上。
尚未行动,齐琅幽幽的飘出一句:“此书是备份,书桌上我另放了一本。你若把这本扔了,也是无碍的。”
我瞪着他,“你这么欺负我,有意思吗,有意思吗,有意思吗?”
齐琅低头思索片刻,而后望着我:“是挺有意思的。”
“那你就太变态了!”
师傅伸手摸摸我的头:“真是童言无忌。”
“齐琅只比我大三岁!”这简直令人奔溃。
齐琅问:“你如此想出去,外面或许没有你想像的好呢?”
我哼了一声,撇转头不再看他。
齐琅说:“这次出去,可有什么想要的?”
这果真令我心动,可想了一下,于是我问他,“外面都有些什么?”
齐琅愣住,半眯起眼睛望着我,而他的眼神,似乎一瞬间深了很多。
书上说:得之东隅,失之桑榆。
而这句话之于我可谓“失之东隅,得之桑榆。”
比如这次,我丢失了外出天兽山的机会,却得来了我的青梅竹马。
师傅与齐琅双双离去的第三天,我搬了张软榻在院子里研究棋局。
江城出现的时候,天气尚算明媚,飞絮飞花尚有飘落。
他一身白色锦袍,微微倾身,好看的一张脸上略有些困惑地望着我,他问:“姑娘……?”
我“啊”了一声,第一反应就是很奔溃。一个齐琅已经教人难以忍受,这次师傅居然又自作主张带回一个,真是教人情何以堪。
我说:“其实,你看天兽山它好像很有内涵,其实它就只是一座山。其实师傅对徒弟们都是放养的。齐琅此人嘴巴恶毒,内心腹黑。你若是前来学艺,那真是……”
说到此处,我明显看到他嘴角一抽。内心暗喜,尚未等我再接再厉,便被江城打断,他望着我,眼里添了抹笑意,他说:“其实,我是特地来寻齐琅的。”
眉角抽了一下,我用衣袖死捂住脸:“那真是……哈哈,我刚刚……”
“嗯?”
我说:“真是童言无忌。”
他又“嗯”了一声,然后抬脚踱至我面前的棋盘,思索了片刻,问:“姑娘是在研究棋局?”
我尚处在他“嗯”的那一声中不能自拔,听他问话便随手将书扔在棋盘上。
他翻看了几页,面露困惑,“这的确是阿琅所书?怎的棋艺退化至此。”
我一时没能发应过来,只是呐呐地望着他。
思索片刻,江城脸上困惑表情已经解除,于是又将书递到我手里,“姑娘初学棋艺?这初级读本还是很有用的,阿琅也算有心了。”
他话音刚落,我直接将书照着墙的高度扔了出去。
江城:“这是……”
我掏出张帕子擦了擦手:“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