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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人间烟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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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一时好奇的想偷看一眼胤禩的表情,就不会看到那灯火阑珊处中除了这一方旖旎的落寞。胤禛一身对襟马褂的装扮,看似是隐在人潮之中,实际却分外扎眼。灯火明灭间使得他的衣衫看不清颜色,街上的人头攒动却丝毫掩盖不了他身上的孤寂。
这人间的烟火气太热闹,以至于衬得这原本就遗世而独立的人显得更加冷清。
原以为自己躲了又躲,就可以躲开这样尴尬的局面,却不料兜兜转转,还是躲不开注定的遇见,就像相遇的宿命不可以躲闪;尤其是这不期而遇的感情远远不是温暖,而是渐入心肺的痛楚,慢慢撕裂在朦胧的月色当中。
四目相对的遥遥相望,一明一暗的暗潮涌动,却只有淡淡的酸涩弥散在夜幕当中。
最后还是绵绵牵了胤禩的手,一步一步的向着相反的方向离去,径直留下身后的人在繁华的喧嚣中沉沦。
不能回头,不能心软,否则只能是是三个人的万劫不复。绵绵几乎是走一步心里就默念一句,眼睛可以慢慢合上避开这世界,可挥之不去的却是心里的人面浮现。
“怎么突然把我的手攥的这样紧。”胤禩关切出声,“可是有什么事情?”
绵绵这才发现自己死死捏着胤禩的手,都抓出了十分明显的一片红红的印子。连忙放了手,却没有出声解释,看她这般沉默,胤禩也没再问,两人在宫门外又情话纤纤的难舍难分了好长时间,才依依不舍的放了手。
只是,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有这般流年如花的碎片闪耀如星,世上千千万万的角落,总有一处黯淡了雨魄云魂。
“爷回来了。”乌拉那拉蕊溪上前接过胤禛的玄色披风,一边招呼着丫鬟把火炉子烧得旺些。
“弘晖呢?”胤禛丢开了披风问道。弘晖是胤禛的嫡长子,如今七八个月大,胤禛对他勉强还算上心。
“弘晖让奶娘带去睡了,雁荷妹妹今日派人来回,说弘盼有些呕奶,我想着明日去请个大夫来看看。”乌拉那拉蕊溪回道。
弘盼是侧福晋李氏的儿子,还不足五个月,胤禛想了想,自己好像确实是对这个儿子太疏忽了,点头应了,“嗯,府里的事就劳你费心了。”胤禛抿了口热茶,却依然感觉不到暖意,似乎一颗心还冰冷如方才般沉默,不能复苏。
“这些都是妾身应该做的。”乌拉那拉氏看着胤禛的面色不甚好,因而斟酌着词句小声道:“爷,饭菜都备好了,今天过节,不如把妹妹们一同叫来凑个热闹。”
胤禛点点头,算是答应了,乌拉那拉氏便行了礼退下,去筹备家宴所需种种。
家宴的气氛原本就该放松和缓,因而在席间,各房的侧福晋和侍妾们均是穿红戴绿,一派花枝招展。
自然都希望是借此机会能得到自家爷的垂青——也不怪这些人费尽心思,平时胤禛本身对于男女之事就十分寡淡,常常一人宿在书房,偶尔在后院留宿,也多是在乌拉那拉氏房里或者像李氏这样有头有脸的侧福晋那里,那些妾身和通房,不要说能通过得到恩宠后一步登天,就是见到胤禛的机会也是少得可怜。
但是今日的胤禛格外不同,仿佛是被这席间热闹的气氛感染了一般,也没了平日的刻板规矩,直接让两个侍妾坐到了他的旁边布菜端酒,看上去便是一片温香软玉在怀的安逸,连乌拉那拉氏都不得不避让。
那两个小妾也不知自己家的爷今日是怎么了,受宠若惊的赶快伺候着。小心翼翼的侍奉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家爷今天格外近乎人情,连眉间好像都含着笑似的。因而也不禁大胆了起来,殷勤不断的娇语连连。
胤禛也毫不拒绝,对于这些明里暗里的秋波媚意照单全收,而乌拉那拉氏在一旁安静的端坐,哪怕被新人抢去了风头也不失大家风范。只是心里难免嘀咕,花无百日红,再说爷今日作风古怪,嘴上明明笑着,眼里却深得让人发寒。这些没有眼力界儿而一心只想争宠的女人这么贴上去,怕是要遭殃。
果不其然,突然只听“啪”的一声清响,伴随着胤禛的怒斥,“谁教你说的这样的话!你也配?”
刚才还倒在胤禛怀里的女人此刻被推开的十分狼狈,跌坐在地上之后连忙爬到胤禛的脚边跪下求饶,“爷,碧桃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清秀的脸上还清晰地浮着鲜红的巴掌印,娇小的身躯不住发抖,此情此景若换上个怜香惜玉的主儿,只怕早就心软了,可惜她遇上的是冷面冷心的四阿哥,连目光都不下错一寸。
出了这样的事,乌拉那拉氏自然不能坐视不理,连忙也起身告罪,“是妾身治家不严,让底下的人冲撞了爷,还请爷责罚。”不问缘由便自己先告罪,乌拉那拉氏这话说得很是得体。她虽然年纪轻轻,但规矩懂得极多,知道如何映衬爷的颜面,所以才能把这样复杂的内宅管理的井井有条。
其余人等既有看热闹的,也有悄悄替碧桃感到冤屈的,明明刚才还看着爷兴致极高,左拥右抱的和女眷打情骂俏,拿着手上的银筷点了一下碧桃的额头,当时碧桃还娇嗔道:“四郎敲得疼得很,快给奴家揉揉。”
其实也就是这一句话,便惹出了事端。一时间胤禛面色阴晴不定,脑海中一幅幅画面闪过,一会儿是今晚和胤禩耳鬓厮磨极尽缠绵的绵绵对自己视而不见,一会儿却是当年在清池旁恼羞成怒,对着自己梗着脖子说话的丫头的叫嚷——“疼得很!四哥哥要给揉揉么?”
明明还是同一个人,却让他觉得陌生到仿佛不再认识。那种微妙的感觉是很早以前就有的,只是自己一直在回避,一直极力的避开对她的提起。
回避到什么程度呢?连自己这一屋子女人,都没有一个和她相貌神韵相似半分的——那人的乌发微卷,杏眸圆睁,浓眉活气,鹅蛋脸庞圆润,微厚的樱唇似张微张……
所以自己的女人们,全都是墨发长直,细眉似无,微长的眼睛稍稍提起,瓜子脸尖尖的收在下巴,连嘴唇都是薄薄的紧闭,仿佛抿住了千万缕的心思。
不论是外貌还是神情,这一切的莺莺燕燕和她都不像,不像到已经没有任何一个人的身上,可以闪现出那人半分的模样。可是同样,所有人的貌美与温柔加起来,都不曾遮挡住她一点的渺远的影像。
再不相像,还是在想;再说忘了,还是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