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空谷幽兰》冷韵

13、还是那一笑

　　（二十四）芷静兰

　　或许预言是真的，我一直都这样想。那件事过去后，刘辉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在我的面前像个孩子。但是纳妃的期限就快到了，每次我拿纳妃的事情调侃他，他都会掩饰过去，不愿多说这个话题。

　　王是需要妃子的。这一点，我们都很明白。

　　秀丽小姐这些天有些慌张，好像觉得自己肯定会失败。我总是想安慰她，希望她不要把那些家族的压力往自己身上堆，这样她会受不了的。她有的时候会突然哭，会问我到底该怎么办，弄得我不知所措。

　　想起那天蓝滢小姐一直在照顾我，就觉得应该去好好谢谢她。原来，她也是个那么细心体贴的女孩子啊。正想着，就看见她急匆匆地从远处走来。

　　静兰，你看见潇儿了吗？
　　没有啊，她不见了吗？
　　嗯，除了陛下找她，她几乎不出去的。可是今天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呢。
　　你不要着急，或许是陛下找她，你不知道呢。

　　这时，秀丽小姐回来了，看见蓝滢，十分友好的打招呼。听说我们在找蓝潇，便笑着说，蓝潇在陛下那里，不用着急。不一会，蓝潇便回来了，什么也没有说就回到了房里。蓝滢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便想去问个究竟。

　　刚准备出门，就看见陛下的近侍过来了，宣了一道旨意。这个旨意让我们吓了一跳，陛下要立秀丽小姐为妃。

　　这……这是怎么回事？

　　当晚，我想去找刘辉问个究竟，但是近侍官说他正在批阅奏章。等我回到小院，便看见蓝滢站在院中。

　　你回来了？我一直在等你。
　　出什么事了吗？
　　你见到陛下了吗？
　　没有，陛下很忙。但是听近侍官说，选妃的结果已经布告天下了，是秀丽小姐。蓝潇小姐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情闷闷不乐？
　　这个……我也不知道。她一直在房里不肯出来。也许她一个人静一静就能想明白了，她不是那种爱转牛角尖的人，而且有很豁达，不会有事的。
　　那就好，不过，真的是很意外。陛下选择了秀丽小姐。
　　那也是因为秀丽小姐很出色吧。这样，你就准备一直留在宫中了吗？
　　应该是吧。

　　静兰，如果一定要说你宁愿为了谁束缚住自己的步伐的话，那个人一定是陛下吧。
　　蓝滢小姐……
　　静兰，如果要我选择为了一个人改变自己的生活，为了这个人改变自己的方向，你知道我会选择谁吗?
　　这个……我猜不出来。
　　我第一次见到这个人是在朝堂上，我在人群中偷偷地看着远处的他，他是那么优秀，那么完美，那么温柔，更重要的是，我知道，他会是我未来的丈夫。这是注定的，但是我为这个注定欣喜不已。我听说他出事了，遭了一个很大的罪，流放途中会经过蓝州，然后我就一直缠着燕青哥哥，让他带我去找这个人。当我们终于在雪地里找到他的时候，他倒在了血泊中，手里一直握着那柄剑。我喜欢照顾他，喜欢看着他安详的睡脸。他有的时候会做噩梦，会紧紧地抓着我的手喊着一个名字“刘辉”……我会告诉他，我在这里。然后他才会渐渐的平息下来。然而当他的伤痊愈的时候，他走了，没有向我告别就走了。我知道，他会回到紫州。就为了证实他真的回到了紫州，我来了，来到了这里……

　　蓝潇小姐……
　　你说我是不是很傻？其实不会哦，原来一直仰慕这一个人的感觉就是这样啊。我到现在还常常会想起，小时候远远看着你，对自己说，你会是我未来的丈夫的感觉。

　　对不起。
　　其实不用说对不起的。我注定是要做清苑皇子的妻子，如果清苑皇子不在了，蓝家就没有了存在我的意义。静兰，现在陛下要娶亲了，你一直的牵挂已经有了依靠，你是不是可以放开怀抱去接受别人呢？

　　我看着蓝滢，从来没有想过，一直有一个女孩在这样的守望着我，带着她春风一般的微笑，带着她无时不刻不展现出来的活泼，隐藏了心里的思念和伤感，默默地承受着世间的磨难。我应该对她充满感激，或者是敬意。

　　我握着她的手，到现在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表达我的心情。刘辉的身边很快就会有秀丽小姐，我所能做的，秀丽小姐也能做得很好。

　　我不可能是清苑，即使这样，你也不会在意吗？
　　不，对我来说，清苑或是静兰都只是一个符号而已，我在乎的是你，是你这个人。

　　好像有一点快，但是我却本能的认为我不可以辜负这样深的感情。正当我不知道该怎样跟刘辉说这件事情的时候，蓝潇却来找我，她还是那样淡淡的眼神，说陛下要为我和蓝滢赐婚。

　　这有些让我意外。自从刘辉宣布要立秀丽小姐为妃后，我就一直没有和他单独相处过。更让我不解的是，虽然立为妃的是秀丽，但是每天出入刘辉的书房的却是蓝潇。宫中的流言蜚语越来越多，秀丽小姐倒也安然自得，不去理会。蓝潇回来后也从来都不提此事。蓝滢也猜不透自己的妹妹和陛下到底是怎么了。

　　刘辉对我和蓝滢的婚事非常费心，一直有让宫廷的礼仪官来布置婚礼，让霄太师作为媒人来向蓝家提出婚事，我入宫时的身份只是红家的家仆，现在虽然有将军之职，却无贵族之称，蓝家未必看得上我。这时候，蓝潇帮了我的忙，她手中有她的哥哥蓝龙莲留给她的蓝家家徽“蓝龙莲泉”。这代表的是蓝家宗主的不可违抗的命令。

　　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很顺利，但是刘辉却越来越奇怪。他自己却从来都不现身，就连贺礼也是让楸瑛和绛攸带来的。

　　婚礼当天，蓝滢有些不安，因为不只是刘辉没有来，就连蓝潇也没有出现。我问楸瑛是怎么回事，他说他也只知道陛下是这么交待的，陛下一直在书房，很少出来。

　　唉，也罢。先把婚礼办完，我再去看看刘辉这个执拗的孩子到底怎么了。

　　是宫中的礼仪官来主持婚礼的，一切都是那样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很快，我要成家了。刘辉，我亲爱的弟弟，这一刻，你为什么会不出现呢？

　　不！不要行礼！！！
　　突然传来一声急喊。蓝潇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说：“不要……”
　　她走了进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说：“不要，我求你，我求你救救陛下，我求你，我求你去看看他，不要离开他，不要啊……我求你……我求求你……”
　　她痛哭着，喊着……

　　刘辉，难道刘辉出事了？
　　不，不，一定不会，一定不会……

　　（二十五）刘辉

　　一定出什么事了对不对？
　　蓝潇站在我面前，认真地说。

　　我努力回忆起刚才发生的一切。是，我的身边刚才躺着秀丽小姐。嗯，我是心甘情愿的。然后，蓝潇来了，一直都质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嗯，就是你看见的那样。我想立秀丽小姐为妃。

　　蓝潇拿起一个茶碗，对我说：“你骗我，这种程度的药，你不可能不知道，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故意要这样就是因为……”
　　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身子缓缓地滑落，以至于瘫坐在地上，低低的哭泣。

　　对不起啊，竟然这样使秀丽小姐的心愿，那就帮她达成吧。这样不是很好吗？还能帮到人，也能给这个国家一个交待。潇儿，我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但是你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就这样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尤其是哥哥……

　　陛下，你为什么直到现在还在为别人着想？
　　潇儿，我知道，你姐姐很喜欢静兰，我们想办法把他们撮合在一起，好不好？
　　蓝潇迟疑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是的，我的时日不多了。因为咳嗽一直没有好的缘故，我不得不去看太医，结果却诊断出我竟然有不治之症。我根本没有任何的思想准备，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找谁倾诉。我也许应该自己一个人默默承担才对，我不能让身边的人为我伤心。但是偏偏蓝潇知道了，她是个敏感的天才，没有什么可以瞒得住她。

　　这样对她是不是太残忍？然而她却没有任何怨言陪在我的身边。我的病只有太医和她知道。她遵守了她的诺言，每天都会来到书房陪我看书，等我已经疲惫地拿不起书的时候，她会一点一点地念给我听，当我晚上被病痛折磨得无法入睡的时候，她会弹琴给我听。她会告诉我，她的姐姐和静兰的感情进展，会告诉我什么时候最适合下诏书赐婚，甚至她帮我在我画了一屋的兰花图里挑选了一幅作为贺礼送给他们。

　　她总是周旋着许许多多想要见我的人，编着很多合情合理的谎话来打发来客。当然，甚至她知道怎样拦住哥哥。宫中开始有了她的流言蜚语，是太医偷偷告诉我的，太医说，这样的一个姑娘家被人在背后议论还不为所动，太难得。

　　哥哥成婚那一天，潇儿也没有去婚礼现场。她一直在我的身边。我多想去看看哥哥成家的样子，多想亲自去给他祝福，虽然我是那么害怕失去他，但是想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在这之前，哥哥能找到共此一生的人，我应该欣慰。应该谢谢蓝滢小姐才对。

　　胸口很疼，我又忍不住咳嗽起来，咳嗽的越来越猛。蓝潇连忙找来太医，结果我简直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样，哇的一声，吐出来一口鲜红的血……

　　蓝潇惊呆了，泪水突然就涌了出来，我正想挤出笑容，让她不要哭。但是我连支撑着坐着的力量都没有了。蓝潇摇摇头，说，不可以这样……然后夺门而出。

　　我知道她要去哪里，想拦住她，手却无力地垂了下去，顿时失去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我看见了哥哥。蓝潇果然没有再遵守那个约定，她甚至破坏了她姐姐的婚礼。哥哥一脸生气的样子，我知道我犯错了。但是哥哥却没有责备我，或者他现在也已经痛苦地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可以什么都不告诉我？
　　很久，很久以后，哥哥只说了这么一句话。我笑给哥哥看，哥哥也对着我笑了，但是眼眶里分明都是泪水，分明都是忧伤。连我自己都充满了说不清的伤悲。不可以哭，至少应该让哥哥知道，能再看见他，我是快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