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乐而不为》谷屿

3、（3）双“痛”盈门

　　蛋黄月饼，一向是胡角的最爱。
　　小时侯的月饼又好吃又便宜，五仁，蛋黄，豆沙都是实打实的，个又大，香酥柔口，甜而不腻。
　　可这些年随着物价上涨，一个月饼要卖到了六块钱，要是中秋节当天买，还不止这个价。学校的月饼更是热销，新生第一次离家在外过中秋节，思乡之情只能以月饼慰藉，善良一点的商家按个平时价卖给学生也没什么，要是碰上黑心肝的老板，坐地起价，甩个脸子爱买不买，那可真就坑苦了这帮学生。
　　学校人多需求量大，商家供不应求，于是今年的月饼脱销了，胡角没买上，她也不想去买那种“天价”月饼，不好吃倒是其次，她就是不爽让别人这么“抢钱”。
　　这绝对不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态，现在的物价越来越高，食品安全越来越没保障，前几天热议的“毒奶粉”事件让胡角彻底没了底，像她这种从小喝“三X”长大的孩子还能这么正常健康的站在校园里关注这个事件，真是苍天垂怜。
　　这样老品牌的负面新闻的曝光狠狠伤了胡角一把，比年初某男明星的艳照门更让人痛心。
　　李书盟打电话来祝胡角中秋快乐时就说到这事，调侃她福大命大，胡角很不屑的回到： “人有时就是这样，总是后知后觉，出了“毒奶粉”三X就坏了，出了“艳照门”某男就渣了，出了大地震某楼就改防震了。早干嘛去了？”
　　“胡角，愤世嫉俗了啊！这些事不归你管，也不归我管。”
　　“书盟，你错了，这些都是我们身边实实在在发生的事，你能保证你吃的鸡蛋里没有苏丹红吗？你能保证你的饭菜里没有地沟油吗？你能保证你今天吃的月饼里不是陈年旧馅吗？”
　　“不能保证，可那又怎样？谁还不是照样吃了，你能怎么办？”
　　“是呀，我们能怎么办？防得了今天防不了明天，阻的了这家堵不了那家，所以无能为力。”
　　“就是，我们自己的心都操不完你还替国家操心，真是忧国忧民。”
　　胡角愣了愣，笑着说道：“书盟，如果这个问题我问乐骋，你知道他会怎么答吗？他肯定会皱眉说：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像一个严肃的教书先生，很古板。
　　胡角觉得乐骋是一个貌似温和但是非观很强烈的人，他做事有原则，有底线，有时候毫不留情，他骨子里不像胡角那么中庸，得过且过就过去了，他的目标向来都很明确，他一直知道自己要什么，而胡角自己却不知道自己的目标在哪里。

　　乐骋一回寝室便将手中的一盒月饼丢给了袁帅，罗翼和邱郢姜还没回来。
　　“哇，蛋黄的，今天的月饼都脱售了，你上哪去弄的这么个精品？”
　　洗水池里传来乐骋闷闷的声音：“人家不要的！”
　　袁非打开包装，咬了一口，晶黄的蛋黄流出了黄油，看上去就勾起人的食欲，味道淡淡的却很有回味，心下一喜，居然捡了个大便宜，嘴里念叨：“哪个白痴，这么好的东西都不要，现在买都买不到。”
　　乐骋用毛巾擦了擦脸，直直的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自言自语道：“是啊，这么好她都不要。”

　　随后的几天训练，胡角再也没看到乐骋，他们分别分在了篮球场和足球场。这半个月的的军训把胡角训的没了脾气，平常在家吃饭挑三捡四，有香菜的不吃，有姜的不吃，有萝卜的不吃，有腥味的不吃，还嫌老妈这个做的不好，那个做的难吃，甚至偷偷的将吃不完的饭倒进马桶，死命的冲，也不管堵没堵下水道。
　　可是现在……只要下操，冲在最前面的必定是她了，奔向食堂的身影勇猛似烈鹰捕食般凌厉。
　　要知道，多少个同胞如饿狼扑食般的涌来，再晚你就什么也吃不到了。不吃饱，哪有力气训练，哪有力气说话，哪有力气睡觉啊，哪有力气死命的骂折磨他们的魔鬼呀！骂不解恨，还得偷偷装模作样的踹两脚！
　　那个年纪，自己对自己好都来不及谁会懂得去尊重别人，去正确看待别人的工作？只知道我们很痛苦，我们要反抗，我们骂你们是魔鬼，咒你们的儿子女儿以后遇上更变态的教官，练不死他们！
　　其实过了很久以后，你会发现那些被称之为魔鬼的人是真正为你好的。因为你不知道社会上有更多真正的“魔鬼”吃人不吐骨头。
　　而那些根本算不上折磨的训练也会成为将来人生最宝贵的回忆，不会再有那么单纯和充实的日子。路很长，很远，在你痛苦难受想要放弃的时候，你会想到当年的自己在酸得恨不得没有这双腿的情况下是如何咬紧牙关坚持下来的，你就觉得一切真的没什么大不了。
　　挺一挺，没什么，真的就那么过来了。回首时，你记住了痛，却也记住了自己战胜自己的那颗心。

　　现在的胡角有点蔫儿了，没精打彩的扒了几口饭，感觉头重的厉害，但是李教官向来和她不对盘，她根本就不想找他请假。而此时“大姨妈”也赶在这个时候“探望”她，真是双“痛”临门。
　　怏怏不乐，精神不济，几次训练走错了步伐被李教官骂，最后被拖出来站在太阳底下暴晒。
　　对面来来往往训练的方阵都向她投来了异样的目光，本来她还顾忌着自己的颜面，可是一个人站在旁边晒着晒着她就改主意了，胡角想，豁出去了，爱看就看，反正也不会少块肉。
　　都是在太阳底下，她们还得踢正步，换步伐。自己一个人杵在这里虽然有些突兀，但也可以偷个小懒，穿一样的衣服，晒成一样的炭，谁认识谁。
　　迷彩服已经被汗水浸湿了，火炉般的太阳正直直罩在头顶上，胡角的手紧贴着裤沿一动不动，汗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连脖子上都是一层一层的汗珠，胡角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热还是冷了。
　　“解散！”随着教官的一声号令，四连三排一群绿青蛙一窝蜂似的冲到了操场边的大树底下乘凉，有的人拖着小板凳坐下，直接一口水猛灌。有的扒下帽子一手叉腰一手拿着帽子扇风，几个人聚在一起小声的议论。
　　刘思宇还站在阴凉处向胡角招手，示意她赶紧过来。胡角东张西望扫了一圈，没有看到教官，随即软下来，松了松胳膊腿，准备向思宇她们走去，刚抬步，身后阴沉的声音便响起来：“我让你动了吗？！”
　　胡角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把腿缩回来，又老老实实直挺挺的站在原地不动。李教官转到她身前，上下打量着她，只见她双眼目视前方，站姿笔直，样子严肃。
　　“知道自己错哪了吗？”
　　胡角目视前方，视教官于无物，似乎压根都没有听到他的话。
　　“什么态度！”突如其来的厉声如子弹一般，四个字直直的穿过胡角的心脏，吓的胡角一个激灵，眼睛垂了下来。
　　“你们这些90后，娇生惯养，狂妄自傲，眼里还有没有军纪法规了？啊？！我以前带的兵，没有一个像你们这样的，软骨绵绵，动不动就叫苦连天。我告诉你，只要我现在当你教官一天，你就是我手里的兵！你对我只有六个字：服从！服从！绝对服从！”李教官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女生，心里硬是想把她整服帖了，又是一声具有穿透力的厉喝：“听明白了没有！”
　　那是六个字吗？数学老师死得太早了吧！胡角翻了个白眼，脑袋有些晕，扭头不去看他，依然直直的看着远方。
　　“跟你说话呢！”显然李教官被她这个不屑一顾的态度给激怒了，声音越发的大，双眼冒着红红的火光，就差上去踹她两脚了。
　　胡角吊儿郎当的看了他一眼，问道：“90后怎么了？爱党爱国爱学习，团结奋斗哪一样少了，怎么出生在90年代就要给我们扣上个娇生惯养狂妄自傲的帽子？50后贪污，60后包二奶，往前后犯的事比娇生惯养狂妄自傲严重多了，你怎么不给他们扣帽子？行，想让我们不娇生惯养狂妄自傲成为像你那样的或者像你的兵那样的，把我们带去你那个年代回炉重造一下我不介意。”
　　从没有人敢忤逆李教官，突然来了这么个人，李教官觉得自己面子上挂不住，怒瞪着她，又不能打，要她真是他的兵，他还就真招呼上去了，努力压制着自己心里的怒气，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现在的小孩子要慢慢引导。
　　这边好多人都将目光投向了这操场的两个人，看着教官发脾气，所有的人都不敢出声，只能干看着，别的方阵还在热火朝天的训练，操场里到处响着操练的口号。
　　蓝岚拉着刘思宇的裤子有些着急：“怎么办？教官好像很生气。”
　　远处只能看到两个人对峙的表情，刘思宇也皱了皱眉头：“不妙，这几天她心情都不怎么好，两个人都在气头上。”
　　“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看看再说吧！”张墨拿着一张纸巾慢慢的擦着汗，不过一直盯着那边的状况：“马上要下操了，下操后蓝岚你多卖几杯酸奶，思宇在这等着，一会和胡角一起回去，我去食堂给你们三个打饭。”
　　其余两人都点了点头。

　　胡角和李教官之间的火药味很重，即使没有撕破脸，两人之间也的气压也变得很低，胡角挑衅的看着他，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胡角本人其实没有今天这般蛮不讲理，咄咄逼人，只不过今天心情极其不好，教官又处处给她难堪，已经到了她忍耐的极限，她带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反正已经这么糟了，也没什么比着更糟的。大不了拿不到军训学分，爱给不给！
　　“嘿！我还就不信了，我治不了你这头小倔驴！”李教官瞪了她一眼，转身拿起自己的口哨吹起来：“四连三排！全体集合！！！”
　　瞬间，歇着的人都慢悠悠的朝集合的地方走来，教官看着她们慢悠悠的动作一时更加来气：“三！二！……”
　　边喊着其他人也不由的加快步伐跑着入队。
　　“一！”声音刚劲有力，戛然而止，锐利的目光扫过来，指着还没入队的几个人：“你，你，你，站到她那去！”说着就指向胡角。
　　所有的人不敢出声，不敢说话，只能小心的呼吸，紧张的目视前方，一动不动生怕自己一个动作触怒了教官。
　　那三个女生也是一脸颓败样向胡角走去，一字排开，立正站好。
　　“军队讲究的是团队精神，一个人赢不了一场战斗，但是一个人却可以毁掉一场战斗，军人，以服从为天职。你们四个围着操场跑三圈！”
　　一圈八百米，三圈二千四，要命啊！
　　胡角立即出头：“我不跑。”
　　“好，全体都有，三圈！不跑完不准散场不准吃饭！”
　　“啊！”全排女生尖叫起来，都想立即瘫软在地。
　　“四圈！”
　　“你直接弄死我吧！这样快一点。”
　　“你不跑你就在这里站着，她们必须跑！”说完李教官便看向队列，眼神尖锐：“我告诉你们，今天你们受的罪全都是拜这位同学所赐，看什么看！还不跑？！”
　　刚吼完，几队人便冲上了跑道，其他人也拖拖拉拉的跟上去。
　　胡角看着同学们一个个上了跑道，一口气憋在心里，咽不能咽，出不能出，自己受罚没什么，但是因为自己的任性拖累同学，那就是自己的不对了。教官故意用这种方式整治她，很好，他赢了。胡角咬了咬牙，“大姨妈”已经搅得肚子生疼，腰都快直不起来，裤子已经湿了，冷汗直往下流，她顾不了那么多，起身冲进了队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