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一床暖暖的被》多特蒙的

1、第一章

　　罗永才醒来的时候已经不早，南方湿冷的天气让他觉得自己全身冰凉，腿往旁边挪了一下便瑟缩了回来。他有点僵硬地躺着，盯着黑乎乎的房顶好一会儿，突然想起昨天说好要去王山家吃饭。才长叹一口气，缓缓起床。

　　出门的时候罗永才看了看天，仍然灰蒙着，衬得人脸上无光，他锁好门往路上走。
　　王山的屋子离他家有几百米的距离，走过村子后山侧边的一条小路，有一条小溪，溪边的就是王山家。

　　罗永才敲门时王山在屋里架着桌子用绑着长棍的扫把扫着房梁上的扬尘，所以缓了一会儿才开门。

　　“你在干嘛呢？”罗永才看着王山戴着的簔帽。
　　王山憨憨笑了下，说:“扫扬尘啊，都是灰，你先别进来了。”
　　罗永才起得迟，没吃早餐就过来了，走了会儿路感觉极饿，就说:“别了，我帮你扫吧，时间不早了，去做饭吧。”
　　王山听了，把帽子摘下来拍了拍，说：“哦，那好。”

　　等王山做好饭出来，罗永才已经把掉在地上的扬尘都扫干净，连桌椅也放回原位了。
　　“吃饭吃饭，忙活一上午可饿了。”

　　正吃着，王山问罗永才。
　　“永才啊，你买年货了没？”
　　“还没，你买了？”
　　“啊..也没，我这两天都在搞卫生。”
　　“哦。”
　　“那我们今下午去镇上看看？”王山询问罗永才。
　　罗永才想着自己也没有别的事，就答应了。

　　下午两人便骑着自行车去了镇上。
　　王山很少来买东西，虽然不是太喜欢人多的地方，不过一派欢喜的氛围还是让他很高兴。
　　“你真的不买点什么？”王山问罗永才。
　　“不买了。”
　　“为什么啊要给小孩子压岁的。”

　　罗永才顿了两秒，说:“我就到你家过年吧。”
　　“哦..可是你有亲戚找你怎么办？”

　　罗永才觉得话说得有点多，无奈道：“我家没炕桌，不好招待。”
　　“哦..我有炕桌！我给你用吧！今天下午我们可以再买个炉子！”王山说着，语气显得挺高兴。
　　罗永才彻底冷脸了，生硬地说了句“不了。”
　　王山觉得自己好像让他犯怒了，既觉得奇怪又莫名其妙，便不再理他。

　　买完东西两人沉默地骑着车回家，罗永才的自行车上用麻绳箍着一大袋用来招待别人的年货，而王山的后座箍着一个炉子。

　　王山虽然心里仍然愤愤不平，但是也没有找罗永才问什么。到家后把东西放下，罗永才就走了。
　　王山听着远去的自行车碾着泥土的声音，然后转身一看。
　　呀，炉子怎么没带走。

　　王山独自在家吃过晚饭，想着还是要把炉子给罗永才送过去，大冬天的怪冷。
　　到了罗永才家门口，王山想敲门，又觉得有些羞赧。犹豫了一阵还是用挂在门扣上的锁敲了敲，罗永才出来开门，大木门发出吱呀的声音。罗永才看着提着炉子的王山半天不说话，房里的灯的橘黄色的光照在王山脸上，忽明忽暗，罗永才细细的看着。

　　王山微微低头看着罗永才的衣服下摆。
　　“永才，你下午把炉子落我屋里了..”
　　罗永才仍然不说话。
　　“嗯..给你送过来了，你没炕桌蛮冷吧..我..”
　　“不要，你拿回去吧。”
　　“不啊，这是你得用..”
　　“说了不要！”
　　突然威严起来的语气让王山心里吓得一动，不说话了。罗永才叹了口气说:“你先进来。”
　　王山愣着进了门，心里不大乐意。
　　罗永才把人带到厨里生着柴火的灶边坐下，把炉子随意放在一边，自己也坐到火旁。
　　“王山。”
　　王山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我这边亲戚从去年就不来了。”
　　“哦。”王山没琢磨出他说这句话的意思。
　　“反正..”罗永才似乎有些犹豫。
　　“嗯..那你就到我屋里过三十和初一吧。”王山直接说了出来。
　　罗永才当然顺水推舟的答应。

　　罗永才本来想送王山回去，转念觉得一个大男人没什么需要送的，还是算了。
　　炉子还是被丢在了他那里，王山坚决不拿回去，最后连“我提不动”这种话都说出来了。罗永才忍不住要笑出来。他看着依然黑乎乎的房顶，腿边包围着刚刚用火烤过的被子。真暖和，睡觉。

　　没过几天就到了大年三十。
　　罗永才一早去村子里的屠夫那买了一大块猪肉，那屠夫家里一早便人头攒动，大家都是喜气洋洋。
　　罗永才提着猪肉从屠夫家出来，太阳已经升起了一会儿，他觉得身上有些暖意。
　　王山在溪边打水洗菜，他家旁边的溪水到冬天不会结冰，一年四季浅流都很清澈。
　　罗永才赶紧走过去，弯了弯腰跟蹲着的王山说：“怎么不把水烧热了再洗？”
　　“凉水洗的吃起来甜。”
　　“我来洗吧。”
　　“哎，不不不，你去看看厨房里的肉炖得怎么样了。”
　　听到这罗永才直起身，把手里的袋子提起来晃了晃。王山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到一大块肉有点惊讶。
　　“你怎么买了这么多？我也买了肉啊。”
　　“买都买了。”
　　王山觉得让人买这么多肉有点不好意思。
　　“那你放进去吧，慢慢吃。”
　　“嗯。”罗永才走进厨房里去了。

　　王山愣了几秒，回过神来赶紧低头继续洗菜。

　　王山自小便一个人住，熟能生巧，练出一手好厨艺。虽然罗永才偶尔才来他这吃饭，但每次吃内心都会深深赞叹一回。
　　就连这种大锅肉汤也好吃得不行。罗永才眼里的满足要溢出来了。

　　吃饱喝足的王山提议两人出去走走，罗永才答应了。
　　两人并排走在路上，冬天的正午太阳在斜上方，没有什么热的感觉。只觉得照射着的地方都极明亮。即使是村里的土坯屋，也反射出不一样的光。

　　路上会遇到不少熟人，都是淡淡的打个招呼，妇人们会问去哪，王山便说就随便走走。村里的人相处平和，既不过分热情也不会冷淡。
　　村子不大，逛了一会儿两人就回家了。王山突然想起件事。
　　“永才，你什么时候去上班啊？”
　　“初二吧。”
　　“这么早啊？”
　　“嗯，怕有人寄信。”
　　“那你..就去镇上住？”
　　罗永才想着这话的深层意思，嘴上“嗯”了一声。
　　“哦。”王山不再说话。

　　罗永才想了一会儿发现王山没说话了，就拍了拍他的头。王山惊讶得看着他。
　　“你有想过不洗碑吗？”
　　“没有。村里就我一个洗碑的啊。”
　　罗永才听了这句，又有一会儿没说话。

　　然后他站起身说：“我回去拿点东西。”

　　他回来时手里拿了份东西，王山挺奇怪。
　　他把那份东西放在炕桌上说：“我单位派了套房子给我。”
　　王山听着心莫名一沉。“啊..那挺好啊..”
　　罗永才瞥了瞥他，继续说:“你想不想住镇上去？”
　　“啊？不行啊，我就住这挺好。”
　　罗永才没忽略他问他时他眼里的那抹光。
　　他把那张纸推过去，说：“你什么时候想住了来找我。”
　　他想了想，觉得王山肯定不会去找他。于是又把纸拿了回去。
　　“你什么时候不洗碑了再说。”
　　王山吞了口唾沫。

　　但是他还是说：“我这里挺好啊。”
　　罗永才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他，他觉得有点心虚。然后用手抓了把瓜子。
　　“以后再说。”嗑起瓜子来了。

　　罗永才没说什么。

　　晚上有不少人在放烟火，屋外一直热闹不断，两人在屋里说着话，也很愉悦。
　　聊着聊着王山感觉有些困，打了个呵欠。罗永才把头往他那凑一些，说：“你去床上睡吧。”
　　“啊..不行，还早啊。”可是眼皮都粘在一起分不开了。
　　“不早了，快10点了，去睡吧。”罗永才看了看手表。
　　“哦，那你也来睡吧。”王山说着摇晃着站起来。
　　罗永才眼神有些犹豫，还是说：“不了，我回去。”
　　王山听到这话不高兴了，抿着嘴不说话了。
　　罗永才有些想笑，说：“去床上躺着吧，我来搬炕桌被。”

　　王山慢吞吞地躺在床上，把脸对着墙。罗永才把炕得热乎乎的被子轻轻盖上去，盯着王山的侧脸看了会儿。王山感受到他的视线，把脸埋枕头里去了。
　　罗永才轻叹了口气，转身去把炉子盖关紧，把第二天早上用来接待别人的东西都准备好。
　　王山听到背后传来的响声，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更多的是自己也不懂的乱糟糟的情绪，他觉得怎么自己一个大男人还闹情绪了。
　　罗永才忙活完之后，走到王山的床边，稍微俯下身在他侧脸上方说：“我去隔壁那屋睡了啊。”
　　他好像看到王山的耳朵动了动，心里暗自愉悦。
　　然后关了灯，轻关上门，去隔壁房。

　　王山在黑暗里滚着被子转了个身，脸悄悄地红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