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珠》莫知行

3、芳踪初现

　　三人一路沉默着走到客栈门前，见那刘福正牵着匹白马去喂。
　　白马很精神，又高又壮，白也白得纯粹，阳光打到它身上，为它镀上一圈光晕，使它越发显得卓尔不群，不同凡马。见马如见人，邓三一眼认了出来，嚷嚷道：“可是瑾弟到了？”
　　杜七娘和宋公子对视一眼，面上均有喜色，忙快步向店内走去。
　　店内和掌柜的说话的人，闻言转过身来，目光炯炯地向这边看：“三哥三嫂，简之！”这年轻公子长身玉立，面目极俊朗，整个人似在雪中浸了一身寒气，又似一把淬了寒光的宝剑，清极冷极，正是江湖上新成名的少年英雄，“医剑双绝”于寒瑾。他这时逢着旧友，心情甚佳，那周身的寒气也淡了几分，好像冰雪初融。
　　杜七娘向他身后望了一望，瞪着他说：“你媳妇呢？看见你可没什么稀罕的，我就想见见弟妹！”她神态娇俏，语气亲昵，仿佛和客人很相熟。
　　于寒瑾神色更加温柔：“她身子不大好，我怕她一路上累坏了，就让她去歇息了，我这就去叫她下来。”
　　杜七娘刚想说不必，却听宋简之在旁边阴阳怪气地道：“人家心疼娘子，咱们可也别当那不懂得怜香惜玉的粗人。人就在这跑不了，哪天再见不行呢？”
　　邓三夫妇都笑着称是，打趣了于寒瑾半天，羞得于寒瑾脸色通红，他转眼看见宋简之在旁边抱拳站立，嘴角噙着一丝坏笑的欠揍模样，不禁捶了他一拳：“好小子，学会打趣你大哥了，找揍呢是不是！”
　　宋简之捂着胸口，佯装受伤，有气无力地道：“娶了媳妇就不顾兄弟，我…我就不该认识你呀，咳咳咳…”于宋两家是世交，二人又都是独子，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兄弟。
　　邓三边上楼边道：“瑾弟你来得巧，正有件事要和你商量商量。”
　　于寒瑾怕扰到夫人休息，便说到三哥三嫂房中商讨事情，因此又被几人打趣了一番。
　　杜七娘在椅中坐下，神色关切：“弟妹的身子到底要不要紧？为我们走这一趟，可真是累她了。”
　　于寒瑾双眉微皱，笑道：“三嫂客气什么，她是老毛病了，并无大碍。”
　　杜七娘奇道：“什么病这样棘手，连你都治不了？”
　　于寒瑾叹道：“她自己不把身体当回事，讳疾忌医，一直拖到现在，早不能根治了。唉，别提她了，三哥有什么事要和我商量？”
　　邓三遂把卧龙寺闹贼的事情一一和他说了，于寒瑾面色愈沉，心道这事必不简单，正自思索，又听见邓三大着嗓门说：“一竹是我的老朋友，这事我不能不管。大家来这里帮邓三报仇，已是给足了邓某面子，尽足了义气。瑾弟你无论愿不愿意掺和这事，我心里也决不落下埋怨，还照旧…”
　　于寒瑾道：“三哥这见外的话我可真不爱听。此事非同寻常，先莫说我和三哥的交情，就是冲着这事之蹊跷我也要管上一管。哼，卧龙寺百年古刹，岂能容个盗墓贼横行霸道。”
　　邓三连连点头称好，他心情激荡，恨不得立时就上山擒贼。几人商量着从今晚开始每晚出来两人上山住在卧龙寺内守夜。杜七娘是女子，住在寺内不方便，就留下她来陪伴于夫人，三个男人轮流上山。
　　邓三自告奋勇：“今晚就是我和瑾弟上山吧，宋兄弟身上的伤比我重，还是再养几天。七娘，弟妹那里，你多照应着点。”
　　于寒瑾为难道：“多谢三哥美意，但内人病中需静养，不劳烦三嫂走动了，改日等她好了，我再叫她出来拜见。”
　　杜七娘有点生气，撅着嘴说：“知道啦，你家娘子金贵。我说瑾弟呀，你是从哪娶的这么位千金小姐？”
　　于寒瑾笑道：“哪里是什么千金小姐，我还是在武林大会上认识的她呢。她是个孤女，身世很可怜，父母早死，从小跟着祖父母住。前几年，两位老人也病死了。她如今是因着病，身子才娇气了些，其实人很和善的，还请三嫂多包涵。”
　　杜七娘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登时没了脾气：“瞧瞧，我就提了你家娘子一句，也没别的意思，你就回了我这么些话。好了，我不打搅她就是了，你放心吧。”

　　于寒瑾和邓三用过晚饭就上山去了。杜七娘已为人妇，不便和宋公子私下往来。她独自坐在屋内缝补衣服，长夜漫漫，十分难捱。她很想去找那于夫人作伴，说话解闷，可又有股傲气横在心中。她认定那新妇人必定娇气，不愿上杆子讨好她，更何况她还承诺了不去打扰。屋内的人儿心思辗转，难以入睡，那油灯上燃着的微光，却渐渐黯淡下去。

　　第二天临近正午，邓三和于寒瑾回来了。杜七娘急忙问道：“怎么样了？”
　　邓三把刀往地上一扔，端起杜七娘早上剩下的残茶咕嘟咕嘟喝了两大口，说道：“他妈的连个贼毛都没捞着！”
　　跟着进来的于寒瑾道：“今晚再去等等吧，敌暗我明，也没办法。”

　　一连六天，贼人也没再出现。一竹大师心中惭愧，生怕邓三一行人觉得他言过其实。所幸邓三等人认定“帮人帮到底”，没发什么怨言，每晚雷打不动地上山，从不说告辞的话。见寺中风平浪静，一竹便除了闭寺令，香客们纷纷上山，卧龙寺又热闹了起来。与此同时，因为大雪不断，天气寒冷，于小公子的那位新夫人病情加重，一直不能出门见客。邓三等人想过去探望，也被于寒瑾以“病中不宜见客”的理由婉言拒绝。这位冷面公子本就一副“生人勿近”的形容，这下忧上加愁，一张脸儿整日寒似冰雪，叫不明真相的一竹方丈见了心中更加煎熬，反盼着那贼人快些前来。

　　这天，长安终于迎来了一个彻底的晴天，宋简之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想去找于寒瑾再把把脉。到了门口，却听见里面传来一阵说话声，不由得停住了敲门的动作。
　　“你今天刚能下地，还是再歇歇吧。我们的事一时半会也办不完，过两天我再带你出去也不迟。” 原来那于夫人逢着晴天，病情大好，这透着喜气的声音，正是于寒瑾。
　　“谁用你带，翠痕也快到了，我叫她陪我去。唉，都是因为这好不了的病，初一才落下一回，现在我好了，再耽搁下去，佛祖该怪我不敬啦。”这女声清脆婉转，如玉石敲击着翠竹。语气不情不愿，反更显得娇媚动人。
　　里面又传来于寒瑾愉悦的笑声：“好好，我知道你虔诚，若是身子好，一月不定要去多少趟呢。在华州时就是为这个耽误了这么久…”
　　那女声不悦道：“你嫌带着我麻烦了？都是我多事，非要跟着你出来见世面，什么忙也帮不上不说，还连累了我自己的丫鬟。”
　　于寒瑾急道：“你别多想，我疼你还疼不过来，哪能嫌你。对了，华州的事办得怎样了，还顺利吗？”
　　女声漫不经心地道：“你放心，翠痕武艺很好，行侠仗义的事也不是没做过。她给我来信说午时就能到了，具体的事情你问她去吧。”
　　于寒瑾忽然又问：“你下午上卧龙寺，想要拜哪尊菩萨？”
　　女人好像不明白他的意思，奇道：“自然是都拜呀，你问这话干什么。”
　　于寒瑾声音低低的：“我劝你多拜拜送子观音菩萨，咱们俩一块拜…”
　　女人格格笑着，直骂丈夫不正经。宋简之不好意思再听下去，便回房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