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珠》莫知行

2、古寺谜案

　　三人本打算在古城中游玩游玩，但此时街上冷清寥落，无甚消遣，三人便前往卧龙古寺，想要拜访主持方丈一竹法师。
　　卧龙寺建在山上，门庭宽广，十分宏伟。寺院周围松柏掩映，梅花斗艳，端得是错落有致、清雅大方。这样子哪里像佛门清静之地，倒更像某位大人的府邸。放眼望去，院中空无一人，那些孤零零的院落在寒冬中显得格外冷清萧索。
　　三人拾阶而上，忽见一个小沙弥从山上迎面跑来，低着头急匆匆的，“砰”地一下撞在杜七娘的胸口。
　　大汉一把揪住小和尚的衣领道：“这位小师傅，走路怎么不长眼睛？往哪里撞呢？”
　　小和尚这才抬起头，往几人身上溜了一眼，看见大汉铁塔般的身影，吓得一哆嗦：“施…施主赎罪，我有事在身，没留神尊夫人。”
　　杜七娘拦着丈夫道：“一个小孩子，算了吧。”
　　大汉放开他，哈哈大笑，神色古怪地问：“我看你偷偷摸摸的，莫不是要下山喝酒吃肉去吧？”
　　小沙弥双手合十，正色道：“罪过罪过，施主休要胡说。”说着闭上了眼睛，口中念念有词，像是在背什么经文。
　　大汉道：“要不，就是你们山上出了事？”
　　小沙弥年纪小，脸上藏不住事，听了大汉这话，神色一变。气氛瞬间冷下来，好不尴尬。
　　其实那大汉本来只是想逗他一逗，全无套话之意，现在见他这副形容，觉察到事情不对劲，遂严肃起来：“但说无妨。我‘托塔天王’邓三和一竹大师多少年的交情啦，他还是你这么大的小和尚时我俩就认识。”
　　宋公子抱着双臂，也劝说：“寺里若真出了事，我们好立刻赶去帮忙。你支支吾吾的耽误事，小心方丈罚你个不报之罪！”
　　小沙弥听见“托塔天王”的名号，心中踏实下来，说道：“既然三位施主是方丈的朋友，小僧不敢不告，只是这事太蹊跷，恐怕施主不信。”
　　杜七娘急道：“别啰嗦啦，快说吧。”
　　“十月初一，师兄听见后山有动静，像是有人在拿土锹挖地、砸石头，我们拿着火把赶去找了半夜，却连个人影都没找到，第二天还是如此。接连半月，那声音才消失。”
　　宋公子疑道：“倒也没听说你们这儿有宝贝啊，丢了什么东西没有？”
　　小沙弥道：“奇就奇在这儿，什么也没丢，跟闹鬼了一样。我们查了半天没结果，就没想再追究。可就在前些日子，寺中身体稍差一些的师兄弟纷纷得了怪病，整日上吐下泻，形状极惨。与此同时，主殿里的三尊佛像不知被谁动过，皆朝南转了半个身子，露出了墙上的金字。”
　　三人一起问：“写的是什么？”
　　小沙弥鬼鬼祟祟地看看周围，低声道：“写的是‘扰人清静，其罪当诛’八个大字。”
　　杜七娘手中的剑不觉握紧：“这可真是奇事。莫说你们寺中没有宝物，就算是有，那人留下这几个字是什么道理？若说是寻仇的，也不大像。”
　　宋公子道：“你接着说，是不是这两天又闹了鬼？你下山又是要做什么？”
　　小沙弥显出害怕的神色，哀求道：“施主，接下来的事你还是去问方丈吧，我真不敢说了。况且我还有差事…”
　　小和尚哀求了半天，众人见实在问不出更多，才放了他下山。

　　寺内烟雾缭绕，香火依旧，却不见一个香客。松柏清寒，处处弥漫着一股萧索之气。
　　半响，有小和尚过来传话，叫三人进院。
　　一竹法师本来在屋里打坐，听说邓三来了，连草鞋都没穿就出门相迎，扬声道：“邓老弟，什么风把你吹来啦？”说着哈哈大笑，一掌拍在邓三的肩膀上。看见邓三身旁的两人，又问：“这两位是？”三人互相引见过。
　　邓三笑道：“兄弟此次是专程上山拜访你的，咱们老哥俩可得好好聊聊。”
　　一竹法师闻言叹了口气，道：“惭愧的很呐，你好不容易上山一趟，我却招待不了你。”
　　邓三正色道：“是为了那闹鬼的事？”
　　一竹法师疑道：“怎么连你也听说了，是哪个弟子走漏的风声？”
　　“咳，你别怪那孩子，我们几个也是为了关心你的安危，才连吓带唬弄的逼着他说的。”
　　邓三跟着一竹向屋内走。屋内摆设很简单，只有一张竹床，一尊佛像，连凳子都是一竹刚刚叫弟子搬来的。
　　几人入座，有弟子端来瓜果。
　　一竹叹道：“哎，我说这话老弟你别气，今日这事，恐怕你帮不上什么忙。”
　　邓三坦然道：“我那点本事，确实不够用啦。我这次路过长安，是为了上兰州找个仇人。说来丢人，哈哈，兄弟我加上媳妇两个人，都被那恶人打得受了伤…不过我这位洗梧宫的宋兄弟，还有正要赶过来助我的‘医剑双绝’于贤弟，他们两位少年英杰，说不定能助你渡过难关。”
　　宋公子也道：“三哥过奖，不过一竹大师不妨把事情对我们说一说，多个人多份力，说不定能派上用场呢。”
　　一竹长听到“于小公子”的名头时吃了一惊，心想几人不晚不早偏偏这时候上山，说不定真是佛祖派来的救星。他叹了口气，手捶着桌案忿忿道：“说起此事我就恨呐！那贼人扰得我百年古寺不得安生，传了这么多年的基业，难不成要断送在我手里？”
　　三人听得事态严重，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一竹缓缓道：“我卧龙寺风水甚佳，因此一些有钱有势的家族爱把家人葬在卧龙寺的后山上，寺内的生计最开始也多半靠着这个维持。可500多年前，那时候长安还不是都城，皇帝见卧龙寺风水好，就挑选了此地作小儿子的寝陵。那小侯爷慕容彦文治武功没什么建树，生平独爱钻研方术之道、升仙之法，总之不大成材。但他深得皇帝喜爱。可惜这人福薄，不过而立之年就病死了，遗体就葬在卧龙寺的后山。”
　　宋简之道：“后山既成了公墓，哪来的地方葬皇子呢？”
　　一竹道：“皇帝老儿霸道，自己的儿子葬在这里，就不许别人再睡这块地方。当年开工令一下，后山的几百块坟墓都迁到了别处。”
　　杜七娘奇道：“倒是没听过山上葬着人，还是这么位贵人。”
　　一竹道：“保密是皇帝的意思，他怕盗墓贼扰了爱子死后的清静，挑选工匠时只选光棍鳏夫或是孤儿，还让人传出后山闹鬼的谣言。竣工之后，300多名匠人全部赐死。因此后山葬着位侯爷的事只有历代方丈知晓。”
　　宋公子疑道：“大师请恕我不敬，既然皇帝想保密，又为何留下寺中众僧的性命？”
　　一竹凝视着他的眼睛，犹豫道：“这本是寺中的秘密，不过危难之际，也顾不得什么了，几位又都是正道上的英雄，对你们说也无妨，哎，都是老衲无能啊…”
　　室内的空气渐渐紧张起来，一竹的声音回荡在空山之内。
　　“皇帝老儿留下我们的性命，其实也不为别的，只因他一生信佛，曾修建寺庙近百座，是当时天下最大的香客善主。看在佛祖的面上，他还不敢杀我们出家人，只和当时的方丈本应大师立下约定：卧龙寺众僧世世做彦王的守墓人，驱逐盗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虽说佛门是清静之地，但要想活下去，也不得不遵循皇命。更何况皇帝还为此许下卧龙寺无尽荣华富贵，又赏了封号。庙里从此便有了条不成文的规矩：僧众个个习武，功夫最高者做方丈。”
　　一竹又道：“这秘密守得太严了，墓地的具体位置没人知道，墓地里头的情况更是无从知晓。后山有皇陵的事是最近才告诉的弟子们，只说了个大概，且不许外传。不过，既然皇帝这么宠爱这个儿子，必定在他墓里放了许多奇珍异宝，再不济也有夜明珠、金蝉衣，足够贼们眼馋的啦。因此三个月之前，有人在夜里听见后山有动静，我就怀疑和彦王墓中的财富有关。隔天夜里，我亲自去后山探了一探，一无所获。又率领众弟子找了小半月，还是没有结果。我本来想就这么算了，没想到那贼人竟自己找上了门来。”
　　杜七娘怒道：“好大胆！”
　　一竹冷笑了一声：“这是艺高人胆大！他找到我，是为了要一样东西。他自己那样高的本领，也找不到的东西。”
　　宋公子问道：“由此看来，墓中必有机关奇巧，那贼人要的，难道是墓中地图？”
　　一竹摇头道：“凭他那身出神入化的功夫，还用的着地图吗？墓中的机关，还难得倒他？他是问我要那镇魂珠！”
　　杜七娘插口道：“这是什么宝贝呀，可从没听过。他要这个干什么？”
　　一竹道：“我们只知道彦王生前最爱此物，来历用途什么的连他的皇帝老爹也不清楚，真不知那贼人安了什么心！这些暂且不提，我卧龙寺受了皇帝的恩惠，必得终人所托，不能叫镇魂珠落入贼手！于是我就推说不知...那贼人倒还有几分仁心，虽不信我的话，倒也没痛下杀手，只让我在大年初六之前交出来。”
　　宋公子问道：“这般要紧的事物，放入墓中岂不是更加安全么？”
　　一竹看了他一眼，道：“据说这镇魂珠要靠人气来养，离开人，时日一长就会废掉。彦王生前最爱此物，老皇帝睹物思人，不忍心废它。墓中的宝物多半已被那贼人盗走，大殿中八个‘扰人清净，其罪当诛’的大字就是证据，那也是老皇帝设下的报信机关。哎，这真像在打老衲的脸一般。如今我降贼无能，倒还屡次被他威胁。”他叹着气，站起身拱手道：“愧承诸位朋友的一番好意，可这贼人武艺着实高超，老衲连他的面貌都没法看清，讨回失物更无从谈起，没脸再求朋友们帮助。”
　　邓三也起身道：“大哥说这话可太见外了！还是信不过我们几个的本领不是？随便你怎么想吧，这个忙，我是帮定了！”
　　杜七娘自是跟随丈夫。那宋公子虽看上去冷冰冰的，其实自有一番嫉恶如仇的侠义心肠，便也承诺要帮忙。
　　一竹惭愧道：“那贼人十分难缠，恐怕要耽误了你们办事。再说，寺中的弟子自那贼人第一次要挟未果后就都染上了怪病，多半是他暗中报复。唉，若是再连累了你们，老衲…”
　　邓三心情激荡，过去拍着一竹的臂膀，慷慨道：“啰嗦啰嗦，我们要找的仇人一家三代都在兰州，跑不了，这仇过几天再报也无妨。至于贼人报复么…”他扬起声来，仿佛贼人就在窗外偷听似的：“不要命的东西，有种就找来！嘿嘿，仔细别折在你爷爷的手里，叫爷爷废了你吃饭的家伙！”
　　屋内几人齐声大笑，约定等于公子夫妇到了之后再上山一齐御敌。一竹方丈喜得帮手，心中踏实了许多。屋外大雪初停，天色稍霁，太阳在天际微微露出点光芒。

作者有话说

　　下章主角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