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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前传〈瑞雪〉—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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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灵志》明文有云:
年满十四岁的继任族长,必须离开广灵镇,直到族长逝世才由大长老召回接任。
笔蘸浓墨,在雪白的宣纸上写下一个字:蟹。
父亲取的那个懈字,以此嘱我事事不可懈怠,我自以为担当不起这个字。所以,趁着持蟹赏菊之时将名字改了。
燕蟹。
改了名字,却改不了身份。
族长一职并不如旁人想得威风八面,走到哪里,做什么事都有人侍候,于是永远失去了自由。
头疼。
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地上。
十四岁的生日。
之前酒宴上一杯接一杯的敬酒,来者不拒,很快,我就醉了。
我仰面躺着,看见明黄的天花板上垂下宝蓝的幕纬,这是族长的房间。
我撑起身子,头还是昏昏沉沉的,手摸索着触到了地上的一片粘腻。我揉了揉眼睛,看见床上垂下的一只手,滴滴嗒嗒往下滴着什么。
我走过去,掀开帐子,看见父亲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喉结处开了一个大口子,有些干涸的血液缓慢地流出来。
映着烛灯恍惚的光,我摊开手,斑驳的血渍,不仅是手上,还有我的衣衫上。床前洗漱架上的一面铜镜映出我的脸,披散额前的乱发中一双染血的眼睛。
“来人啊。。。快来人啊!”
饮酒过度,嗓音嘶哑,惊恐之下喊出的声音有变异的高亢。
门吱哑一声开了,我回过头,是父亲的续弦紫韵夫人。
“阿紫!”我本应称她夫人,但在措手不及的情形下不留神喊出了幼时的称呼。
阿紫的目光从我脸上转移到床上的父亲,“少主,就算您对族长如何心存芥蒂,也不该下此杀手,他毕竟是你的父亲。”
“不是的,阿紫,我一醒来就是这样,父亲不是我杀的!”我急急辩白。
阿紫低头冷笑。
进来了几个下人,还有几位长老。
我看着阿紫柔软的唇张口,吐出四个字:“燕蟹轼父。”
“不是我杀的!不是我!”床上是父亲死不瞑目的尸体,床边是满身血渍的我,地上还有一柄染血的匕首。燕蟹轼父,这几个字是从族长夫人的口里说出的,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几位长老渐渐向我靠近,我一步一步往后退。
我的身后是窗子,几位长老功夫了得,但我相信自己可以逃出广灵镇,只要那个人不出手。
阿紫一挥长袖,青莹剑离鞘。
“冥风疾斩!”
融合了风魔法的剑气旋转着刺穿了我的肩膀,将我的身体高高卷起抛出了窗户,落地后我捂住疼痛的伤口,不可以晕倒,不可以死。
我往伤口上贴了一张血脉符,往前跑去,辩不清方向,我只要向前走,一定要离开这里。
阿紫。
她不相信我。
身后是沸腾的广灵镇,难得夜晚还这样热闹,人声,狗吠声,我知道他们都在找我。
原本明日一早我就要离开广灵镇,提前了时间而已。
父亲死了,我莫名其妙成了轼父的不肖子,从继任族长一下子变成了天人族的罪人。
到底是谁杀了父亲。
我的眼前晃过阿紫沉静的面容。
不会是她。
我宁可相信是自己醉酒后无意识杀了父亲。
无意识拿起刀,无意识刺下去,正好刺在脖颈处。
不会是阿紫,她那件淡紫的长袍上,纤尘不染,更没有一丝血迹。
在长短不一的荷叶桥上跑过,前面是一堆乱石。
东面的出口,通往龙栖山。
广灵镇,也许这是最后一次踏足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