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幕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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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三十岁？顾小俗看着眼前的男子，惊讶地笑。真看不出来，一眼看上去就跟二十岁的小青年一样。你叫周久野？
顾小俗细眼柳眉，唇红齿白，端是个耐看的美人，扎着高高的马尾辫，大眼睛尖下巴，也是时下流行的柴火妞儿。她并没有化妆的习惯，一张巴掌大小的脸素面朝天，透出一股子清新别致的小女人劲儿。
他微微皱眉，摸了摸自己的脸，说，我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跟我真实年龄差得比较远。
哦……顾小俗伸出手，谢谢你的帮忙。钱不是问题。
周久野于是也伸出手，轻轻握了一下便松开。
她领着他边走边说。你只需要陪我走一下过场，在老妈面前说几句好听的话。不过一定要注意措辞，比方说，要亲切地喊她，伯母。懂否？要充分发挥你的演技，装出一副贤良淑德的好男人模样……
周久野默默然在心底把贤良淑德四个字省去。
离开了神迹镇后他的包裹便遗失了，到公安局备案后也杳无音讯。身无分文且举目无亲，当务之急便是赚点钱。只是没想到走在大街上也能碰上送上门来的好事。一个名叫顾小俗的女子不愿被家里安排去相亲，于是想要拉人作男伴，以欺瞒家里人。这恰好能解周久野的燃眉之急，于是他应了下来。
他们共同乘车前往她家。路途中下起了雨，绵延不绝。她倚着车窗。蓬松的发辫散发出陌生的气味，身上穿着复古的灰色高领毛衣，着一件蓝色印花长裙。灰色毛衣上细密地缝了只黑色大脸猫，是可爱的摸样。她愁眉苦脸。今晚若雨不停，恐怕要被留在家中过夜了。
我可以打地铺 。
不用了。夜里风大温度低。也会被母亲怀疑。
那我，我会很规矩。
顾小俗淡淡地嗯了声。想想不妥又开了口：不用。到时候再编借口吧。说不定雨会停。
你为什么会如此信任一个陌生人？
我相信所有的人。不该相信的人隐藏其中，我需要一次背叛来印证。背叛不会让我后悔，只会让我变得清醒。况且我并不对陌生人心存畏惧。知心话反而只能说给陌生人来听。
我在小地方隐居久了都不能怎么接受现世。听你这么豁达，是记者？
我？嗬。我是一个籍籍无名的模特，也是一个业余的写作者。你知道，很多人会因为我的工作而产生误会。家里人也曾三番五次要求我辞退工作。但我喜欢站在T台上的感觉，如同我喜欢文字。生活的残酷尽得体现。
那你岂不是活在假象之中不得明路。
是的。总是活在假象之中，我实在难以分辨真假。大不了便跌倒一次。对抗如烟似幻的现实的唯一方法便是尝试，然后重新给自己一次选择的机会。
那好，我不过问你的过去。
我也不会过问你的过去。人群中一眼看见你，我便知道我们是同一类人。
你……有没有谈过恋爱？
谈过，后来我发现那不是我要的。太强烈的感情让人无法自制，会将人逼上绝路。我不曾害怕过孤独寂寞冷，所以也不需要烟花般短暂绚丽的爱情来维持恒温。
……我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你。你是不是去过一个叫神迹的小镇？
我想没有。
周久野疑惑地望着车窗上逆流的雨水，闭眼冥思很久，仍是迷惑。顿觉乏味。
22．
顾母肠胃不好，很是消瘦，家中汤菜素食居多而近禁油荤。纵然顾小俗带了女婿上门，仍然没有什么鱼肉可食。周久野秉着挣人钱办人事的道理主动帮忙，随口编纂自己的工作，一口一个伯母我来。顾母不发一语地望着他忙碌的身影，最终叹了口气。
晚餐吃过，雨已不再下。周久野问顾小俗伯父在哪里，她也开始长久地不发一语，收拾了碗筷，进浴室梳洗。
周久野看到墙上挂着很多顾母和小俗照片，却没有男人的踪影。他怀疑她的家庭其实并不完整。每个人的过去不尽相同。她不是一个有野心的女子，或许跟他一样没有受过任何压迫，只是单纯追求生命中应该完整的感情。从某一种方面来说，她是幼稚的。
一小时后，顾小俗来到他的对面。洗浴后膨胀的黑发带着洗发露的香味和柔软湿润，全身只裹了一件白色的碎花连衣裙。她仿佛并不喜欢带有时尚元素或者说花里胡哨的衣裳，只是眷恋质朴的灰色调。别人穿着嫌老了，她却能穿出复古的感觉，带着优雅和浓郁的女人味。仿佛这就是最近的时尚航标。
她一把拉起他。走，我带你去见我父亲。
她带着他在黑暗中前行，穿过楼房对面的马路。她轻轻地自说自话。路对面也是我家的区域，现在已经是荒郊野岭常年长草的菜园。我的母亲以父亲为耻，不愿提起他，只是将所有回忆中美好的东西拍成照片，用铁盒子装载，埋进泥土中。
雨后空气湿润，草木挂露，土地泥泞湿滑。她小心翼翼地穿过丛丛野草，将他领到一扇生锈的铁栅栏前。平静地说，钥匙早被母亲丢弃，我们只有翻过去。
可是你穿着裙子……
不妨，这里没有人，也黑得看不见。
周久野觉得自己小看了她。她仿佛灵动的小精灵，身上朦朦胧胧着一层光辉。只是这只小精灵太寂寞，不肯认真同人说话，似乎一个人活在偌大的孤寂世界里久了。所以遇上同类就稍显迫不及待。
顾小俗进来后从菜园角落里翻出一把铁锹，然后丢给他。你去门口挖吧。我被虫子蛰了，我处理一下。
不要紧么？
不要紧的。
两三下便挖了出来。他蹭掉铁盒子上的泥，然后抱着它听见她走近了来。说，我先。我们重新翻过去。
没有月亮的深夜一片漆黑，他紧张地抓住门觉察她攀爬的响动，侧耳聆听，缓缓呼吸。直到门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她的重量从门上消失。她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我下来了，盒子递给我。你也快出来。
他如释重负，紧接着笨手笨脚地翻了过去。
慢死了。她说。然后又将铁盒甩给他，知道他看不见，所以无声地放心地笑。走，我们去压马路，我给你讲一个负心汉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幕启
